第56章 男孩懷裏的男孩
第56章 男孩懷裏的男孩
淚意是一瞬間湧上來的,似乎有什麽死死堵在喉間,宿延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聲音啞着,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走,外面有醫護,跟我去處理。”
宿延想拉沈掠星出去,空懸的手卻不知該落在何處,他的呼吸帶着顫意,問得崩潰而謹慎:“左手沒事,對嗎?”
宿延的模樣像是快碎了,沈掠星一時間忘了疼,只想讓他不要那麽難過,他主動上前抓住人:“別擔心,如果有事我不會站在這裏。”
“那他媽什麽叫沒事?”宿延控制不住地說了髒話,他咬了咬牙,只将人攥緊,想牽着人走,卻發現沈掠星站在原地不動,不跟他走。
沈掠星臉色青裏帶紅,尴尬又可憐地沖宿延笑了下,語氣苦惱:“好像走不了了诶......”
腳踝已經沒有知覺了,可能是剛剛跑得太猛,扭傷範圍變大了。
宿延低下頭,微透着水色的眸子無聲投向沈掠星被長褲包裹的那雙腿。
他沒再去掀人的褲腿看,只斂緊眉頭蹲在了沈掠星身前,命令道:“上來。”
沈掠星不再忤逆宿延的意思,很乖地趴在了他背上,被人輕松背起。
休息大廳還有寥寥幾個球員在,聽到宿延單人休息室門打開的聲音後扭頭去看,有個球員剛走上前,就被迎面看到的一幕震驚了。
“草啊……”這球員幾乎石化在原地,不可置信望向宿延和沈掠星迅速消失的方向。
“怎麽了?”其他球員上來問:“沈掠星是不是被揍得特別慘?怎麽是背出來的?”
那球員搖搖頭,一臉像見了鬼:“好像是宿延被揍了……”
“啊?怎麽可能?”
“他、他剛好像在哭...…”
Advertisement
這球員覺得自己在做夢:“第一次看到宿延哭,我靠,他家破産了?”
就在球員們瘋狂讨論宿延的眼淚時,宿延已經背着沈掠星上了醫護車,他小心翼翼把沈掠星放到病床上,轉過身,眼睛只是比剛剛紅了些,看不出什麽異樣。
“他傷很重。”宿延看向經驗豐富的隊醫,再轉向因為心虛而微微低着頭的沈掠星:“自己跟醫生說。”
沈掠星嘴角動了動,片刻終于擡起頭,老實地敘述起來:“骨頭沒事,右腳腳踝和肩膀扭傷有點嚴重、左手手腕被劃破了,但是已經包好了。”
隊醫點點頭:“衣服.脫了/我看看。”
沈掠星擡手去脫,宿延的手卻先他一步上前,兩人的手在半空中相碰,宿延停了停,語氣沉穩:“我來。”
沈掠星這才怯怯地看向他,又聽話地點頭。
衛衣外套很快便.剝下,裏面的T恤和/褲子卻不是很好.脫,宿延扭頭拿了把剪刀,三兩下将人的T恤剪了。
“哦呦!”隊醫看到那整片肩膀沒有一塊好肉的模樣也有些驚訝,忍不住感慨:“這怎麽摔成這樣啊...啧...”
宿延緊咬着牙,無事人般蹲下來,去剪沈掠星的右腿褲腿。
“咔嚓咔嚓”幾下,右小腿一涼,沈掠星聽到蹲在自己身前的宿延倒吸了一口氣。
腳踝扭傷比肩膀還嚴重,大約是十分慘不忍睹的,沈掠星睫毛顫了下,目光随着宿延而動。
“好了。”宿延沉聲對隊醫道,說完便沉默着去放剪刀,他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情緒的波動,面色很淡,目光只很輕地落在醫生處理傷口的動作上。
醫護車裏很安靜,醫生和護士專業而熟稔地處理着每一塊傷處,沈掠星緊抿着唇一聲不吭,好像覺不出痛般。
“喲,還挺能忍的,他們隊裏那些小孩都沒你能忍,普通扭傷都得叫喚半天。”
醫生邊聊邊看忍得臉色發白的沈掠星:“你這腳踝沒兩個月好不了,最近不能下地,知道嗎?”
“嗯。”沈掠星應聲,醫生需要判斷他的腳踝除了扭傷還有沒有其他傷情,便蹲下去,很重地捏了一下腳踝腫脹起來的地方。
沈掠星額頭幾乎瞬間出了一層冷汗,他用力睜大眼睛,将生理性上湧的眼淚逼退回去。
“輕點,他疼。”沉默許久的宿延在一旁出聲,擡手,去夠住沈掠星扣緊床.單、指尖泛白的手。
宿延将沈掠星的手牽起來,不由分說和人十指相扣。
沈掠星擡頭看他,宿延也正望着他,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糾纏,情緒複雜難陳,但似乎都讀懂了對方在想什麽。
宿延的神情柔軟堅定,即使憤怒無法消解,但這一刻只希望沈掠星不疼。
沈掠星動了動手指,在宿延的手背上畫了個圈,透着讨好的意味。
“疼就告訴醫生。”宿延按住人亂動的手指道。
“好。”沈掠星答應他,在接下來的處理中,終于不再忍着,說了好幾次疼。
良久,沈掠星的扭傷完成了第一次系統周道的治療處理,醫生将藥和藥膏都配置好,讓沈掠星回南墨後每天去理療室做康複訓練。
扭傷幾乎比骨折還要嚴重的情況不多見,醫生建議沈掠星不要再多動,還建議他準備一個輪椅。
說到輪椅時沈掠星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等結束治療,宿延将他背上保姆車,兩人坐定後,沈掠星才不情願地開口:“我不想坐輪椅。”
"好。"宿延應聲,對司機道:“先把我們送回南墨,再去我發你的地址取一把輪椅,我剛訂的。”
沈掠星:......
兩人回學校沒多久輪椅就送過來了,銀色輕便的智能輪椅非常漂亮時髦。沈掠星可以只靠手指就操作它前進後退轉彎、據說最快能跑到25碼,甚至還配備了一些高端新能源汽車才具備的安全性能。
“坐上去看起來好慘。”沈掠星在宿舍樓試了一會兒這輪椅的各項功能,盡管确實好玩,但他還是不太想坐它去上課。
“你現在可不只看起來慘。”
宿延無情點破沈掠星慘兮兮的現狀:“接下來兩個月必須聽話,不聽話我就把你關宿舍,哪兒都別去了。”
沈掠星鼓了鼓嘴,在宿延的逼視下還是點了頭。
這天晚上沈掠星不能洗澡,宿延便給他從上到下擦洗了一遍,又給他穿上自己寬大的訓練T恤,方便他的傷口透氣、也不至于讓衣服動不動就碰到傷處。
睡前最後一件事是藥物理療,隊醫那邊已經把理療盆和藥水都拿了過來,要沈掠星每晚泡半小時腳踝。
宿延熟練地将藥和水的比例配好,将理療盆端進卧室。
沈掠星穿着他的T恤露着半個肩膀怔怔地坐在床上,剛被宿延洗過的頭發雖然吹幹了,但還是亂糟糟的。
因為已經喪失了大部分行動能力,而宿延也不準他亂動,只能局促地等着宿延過來,讓幹什麽幹什麽,有些憋悶地聽着話。
“腿給我。”宿延蹲到沈掠星床前,态度專業,像個理療師。
沈掠星有些不自在地擡起右腿,小腿很快被宿延握住,他将沈掠星的腳緩緩放進理療盆,問他:“涼不涼?”
沈掠星搖頭:“不會。”
“嗯。”宿延這才接着将沈掠星的大半小腿都浸進去,再松開他,開了理療按鈕。
一切處理完畢後宿延緩緩疏了口氣,他擡起頭,安靜地望着沈掠星,這一天的時間好像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慢下來,讓人不再慌張。
“怎麽了?”沈掠星小聲問。
宿延眨了眨眼,如此沉重而慘烈的一天終于快要過去,他緊繃的神經緩慢放松,嗓音略沉,卻平和:“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卧室安靜片刻,沈掠星卻搖搖頭:“今天不說了。”
“為什麽?”
沈掠星擡起左手,先是碰了碰宿延的頭,他微微傾身,手緩緩繞到宿延脖後,将蹲在地上的人攬進自己懷中。
沈掠星的懷裏是很重的藥味,幾乎覆蓋了他身上原本的氣味。
宿延閉了閉眼,長臂很快摟住沈掠星的腰,讓這個擁抱變得更加緊密溫暖。
寧靜明朗的春日深夜,沈掠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說:“今天我們都很辛苦,先睡一覺吧,好嗎?”
所有沈掠星過往在意的、竭力去尋求的那些有形無形的東西,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微乎其微,而唯一壓在胸口沉甸甸的,只剩一個心願,他希望宿延不要再為他擔心難過。
至少在這一個夜晚,他不願意宿延繼續熬着夜,聽自己訴說仇恨恩怨帶來的困厄苦痛。
樹梢枝葉抽芽、花苞垂着夜露,片刻,男孩懷裏的男孩應了聲:“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