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芮平走進去,先看到一排排座椅,上面有松緊帶,旁邊的助理帶着她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給她綁上松緊帶,在腦殼上貼了幾張薄薄的金屬圓片。
接着助理離開這個房間。
芮平感覺他們應該在玻璃後面,但是這是扇單向玻璃,外面看得見裏面,裏面看不見外面。
她努力放平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但還是有些緊張。
機器發出輕輕的震顫聲,她所坐的椅面開始升起,椅背往口仰,接着她的頭上就被罩上了一個罩子,半透明的,能夠看到天花板的燈光。
她微微側了側頭,看到塔維斯正居高臨下的望着她。
他朝她露出了個笑容,很燦爛:“很爽的。”他說。
接着她就什麽都感受不到了,其實也沒有眼前一黑那麽誇張。但是确實非常的難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像是被人扔進那種老式的滾筒洗衣機,暈眩,惡心,反胃。
接着再是劇痛,有那麽一刻,芮平甚至想要找一個地方,狠狠的朝上面撞一下,辛虧她綁着松緊帶,這極大的保證了她的安全。
好像無數個榔頭按着釘子在她的腦殼上鑽。一分鐘開始的前面一段時間,讓她感覺到非常的漫長,每一秒都感覺度日如年。
在适應了上一份疼痛過後,下一份更加劇烈的鈍痛又會湧上來。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像是有什麽東西真的炸開了,她甚至能夠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在腦子裏流淌着。
她覺得這可能是她腦裏面的血。不過在“流血”過後,她就沒感覺到那麽疼了,後面甚至有那麽幾秒,她感覺還停舒服的,像是腦袋裏頭被人按摩了一下。
正享受着,突然就停了。
椅子恢複到之前的高度,助理走進來要給她解開松緊帶。芮平一動不動,那助理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沒過一會兒,吳醫生被助理叫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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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刻不停的盯着芮平的數據,知道她現在什麽毛病都沒有,她就是不想起來。他也拿芮平沒辦法,最後氣沖沖跑去找王文義,沒過一會兒黑着臉回來了。
跟助理扔下一句:“繼續。”
他警告芮平:“我就再給你一分鐘時間。”
芮平接着再次感覺腦子一麻,她又一次重複了上一次的過程,不過這一次疼痛的時間比上次要短一點點,很快就又感受到了那股暖流。
接着她還沒爽一會兒,又停了。
助理這一次心中已經隐隐有預感,果然芮平依舊不肯起來。
吳醫生黑着臉,也沒再找王文義了,直接繼續了下一個一分鐘。他一直盯着芮平的身體數據,除了第一個一分鐘,她的數據峰值瀕臨那個标紅警戒線外,之後她所有的數據曲線越來越平穩,随着時間越久,反而離那個警戒線越遠。
這份數據非常離譜。吳醫生手邊放着的是剛剛那群男生的一個數據曲線圖。他的走勢跟芮平完全相反,他那個才是正常的。
哪怕不用芮平說,吳醫生只看數據就明白,芮平越來越游刃有餘了。
她待得時間越來越久,久到哪怕心裏有數的王文義都忍不住有點打鼓了,他最後還是憋不住走了進去。進去後也不敢問吳醫生,就在旁邊像根柱子一樣站着。
吳醫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直盯着手上的數據曲線圖。
芮平感覺自己快要睡着了。
舒服得快要睡着了,就像是給腦子做了一個熱乎乎的桑拿spa,不斷地在按摩着她腦子裏的某些地方。那些常年累月淤積在管道中的雜物好像都在這個過程中被那股暖流沖走了。
非常的通暢。
爽!
她爽得整個人都像是要飄起來,被幸福充斥着……她想在這上面待一輩子!
然後她就被人從椅子上硬拉起來了。
芮平:“……”
王文義看新大陸似的看着她,低聲道:“你在上頭坐了九十分鐘。”
有這麽久嗎?芮平覺得自己才待了沒一會兒。
王文義真的有點擔心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芮平:“很爽,還想再來一次。”
王文義:“……”
他小聲的:“恐怕那不行了,吳醫生已經到極限了,我們要走可持續發展路線。”
吳醫生好像察覺到似的,警覺的:“說夠了沒有?還不出來?要我請你們出去嗎?”
芮平不敢再招惹他,夾着尾巴跟着王文義出去了,她覺得這個可持續發展路線已經快被她走死了。
芮平快要走到外頭的時候,吳醫生叫住她:“先別走。等一會兒,我給你重新做一遍檢查。”
王文義聽出他語氣有點不對:“吳醫生,怎麽了嗎?”
吳醫生:“你還問我怎麽了?你覺得她這樣是正常的嗎?”
王文義不說話了。肯定是不正常的,正常人待這麽長時間早就瘋掉了。哪怕是那些已經經過訓練,有一定基礎,承壓能力遠超正常人的機甲士預備役,這麽長時間也受不了。
更何況芮平一個沒有什麽基礎的人。
芮平早有心理準備,她覺得自己不會被檢查出什麽問題,可能最後結果還是會跟昨晚一樣。
不過她想,多做一遍檢查,也可以讓王文義他們安心。
所以就很平靜的回道:“好,要等多久?要是很久的話,我可以先去吃飯嗎?”
她早上就沒吃,中午也趕着過來,今天一天滴米未進,這會兒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吳醫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竟然已經到吃飯的時間了。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不止芮平餓了,其實洛蒙蒙他們早就餓得不行了。
等芮平從裏面走出來,他們看芮平的目光都像是看真正的勇士。
竟然活着從裏面走出來了,而且表情平常,像是在裏面睡了一覺。沒有面色蒼白,沒有吐。這人真的是第一次嗎?
他們懷疑王文義欺騙了他們。
王文義跟芮平說:“他們等你呢。”
芮平有點意外。等她做什麽?要找她算賬?
王文義小聲道:“你先去吃飯吧,估計那些小子會偷偷找你,放心,不是壞事。他們很好哄的,你稍微對他們态度好點,他們就向着你了。”
芮平看了王文義一眼。
王文義知道她在想什麽:“雖然都是我手上的學生,但是我還是更偏心你一點。”
芮平不理解:“為什麽?”相比較而言,一個是一手帶大的,跟了幾年,知根知底的,一個是才來兩天的。要偏心也應該是偏心前者吧,畢竟前者更有感情一些。
王文義笑着道:“沒辦法,誰叫你更招人疼呢。”
雖然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是沒錯了,但是芮平是一個有着這樣倔強性格的,不肯服輸的人。看着她為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變強的機會,被逼得直抹眼淚,哪怕是做她不願意的做的事情,也還是想要去拿到這個機會的時候。
王文義那顆心真的有被觸動到了,他就覺得,自己要是再攔着,就顯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他不僅不會攔,他還想幫,讓她的路走得更平,更穩當。
而且人是不能比的,經過芮平這麽一對比,王文義心裏已經有點嫌棄自己先前帶的那群臭小子了。
洛蒙蒙還不知道王文義已經開始嫌棄他了。
他就湊了上來:“教官。”
王文義:“做什麽?”
洛蒙蒙被王文義不好的語氣吓到,本來想要說的話也不敢說了,脖子一縮,像兔子一樣跑遠了。
王文義:“……”德性!
芮平其實心裏已經接納王文義了,但是她這人,對別人的好意總是很難心平氣和的接受,王文義不待見她,她覺得沒什麽,王文義待見她了,她反倒有些心慌了,于是随便找了個借口匆匆溜走了。
她一走,像是發了個信號似的,那些男生竟也跟着走了。
芮平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她就走得更快了。
芮平悶着頭走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不識路,剛剛忘記找人要地址了。身後跟着的男生倒是可以問他們,可芮平心裏頭又不想找他們。
直到有人叫住她了,才算是解了她的困境。
她在這裏沒有熟人,唯一一個認識的,還是葬禮上匆匆一別的高戈,此時高戈正站在路的一旁,有些驚訝的朝她看過來。
“芮平?你怎麽在這裏?”
這裏是哪?芮平自己都不知道,鬼知道她一通盲走,走到了哪裏。
也許是看到她臉上的茫然,高戈倒是自己猜測出來了,笑道:“迷路了是吧?你剛來不熟悉路正常的。原本要去哪呢,準備?”
芮平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食堂。”
高戈笑道:“正好,我也準備去呢。”他說:“你跟我走吧。”
芮平乖乖的跟在高戈的屁股後頭,沒過一會兒,高戈也察覺到身後多了條長長的尾巴。
他朝芮平眨眼睛:“要不要我幫你解決他們?”
芮平确實有些煩身後的那群男生,但是她也不想再讓王文義難做。她有些煩惱,對高戈的話也沒點頭,惆悵的嘆了口氣:“随便他們。他們想跟就讓他們跟吧。”
高戈問她:“你們鬧矛盾了?”
芮平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矛盾。
她問了個很哲學的問題:“人,一定要交朋友嗎?”
高戈有點想笑:“也不是一定,但是有朋友還是好點的,做什麽也方便點。怎麽?不想交朋友?”
芮平點了點頭:“……麻煩。”她随腳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基地在山裏,周邊的樹都砍了,沒東西擋風,時不時會吹進來寫樹葉啊石頭啥的。芮平一路上踢了好幾個了。
交朋友就要時不時的跟人維護一下感情,要給人買東西,要請客,要準備禮物,人情往來,處處都是錢。她之前在高中看到舍友她們交朋友,就花好多錢,花得少了,人家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芮平一度因此很害怕交朋友。
她一沒時間,二沒有錢。
不配交朋友。
窮鬼沒有朋友。
高戈點了點頭:“既然麻煩,就不交了呗,交朋友是為了讓自己開心,讓自己不開心的朋友交了做什麽。”
芮平郁悶的道:“答應了別人。”
高戈覺得芮平太有意思了。他忍着笑:“那就沒辦法了,答應別人的事總要做到的。不過讓你交朋友也不是什麽壞事。這點麻煩總要克服一下的。”
芮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高戈看她真的很煩惱,就說:“要不你跟我講講具體是什麽情況,我跟你出出主意?”
芮平還真猶豫了一下,不過她擡頭看了眼高戈,最終還是搖頭拒絕了。
王文義叫她不要跟高戈多接觸,還是不要再麻煩人家了。
她不想給人帶去更多的誤會。
“算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事不勞二主。”她說。
說話間,食堂到了。
高戈站在門口,芮平本來要走進去的,見他不動,不由得朝他望過去。
高戈對她點頭道:“你進去吧,我吃飯的食堂不在這裏。”
芮平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所謂的順路只不過是高戈的借口。他是專門帶她過來的。
也許王文義說得也不是無的放矢。但是芮平并不知道自己哪裏值得人家喜歡。她想起自己放在宿舍裏的那塊手帕,想着哪天抽個空趕緊還給人家。
高戈見她站在原地不走,就朝她疑問的看過來。
芮平抿了抿唇,說了聲:“謝謝。”
高戈笑着道:“沒事,我食堂離這裏也不遠。再說跟你聊天我也很開心。”
芮平想着,必須馬上把宿舍的手帕還給人家!
她像是被人在屁股後頭攆一樣,快速的鑽進食堂裏面。
在旁邊觀望的洛蒙蒙等人,見她進食堂了,也要跟着進去。高戈站在原地,看着芮平進去了,伸手把他們攔了一下。
“跟我們大半條路了,總得給個理由吧。沒你們這樣的,知道在部隊裏頭跟蹤女同志是違反紀律的嗎?”
洛蒙蒙硬着頭皮:“高長官,我們是同學。”
高戈笑了一下:“認識我?”
洛蒙蒙:“我在我們教官那裏見過您。”
高戈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是誰了,那個最年輕的預備役,有望十八歲之前開發出精神力的洛蒙蒙。不過吹得再厲害又如何,現在仍舊是個毛頭小子。他也沒多客氣:“為什麽跟着?”
洛蒙蒙:“也不是……我,我們就是想着大家一個班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總要交流感情……至于跟你們一路……”他苦着臉:“我也不想的啊,這不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嗎?”
說到這個,他就一肚子苦水:“我們想着去找她說說話,可她看見我們就跑。我們沒辦法,就在後面追,本來想叫她的,這不是遇到您了嗎?”
高戈才不信這小子的鬼話,他威脅他道:“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人……”
“哪敢啊!”洛蒙蒙喊冤——再說誰欺負誰還不定呢?
芮平那是能欺負的人嗎?一來就充教官把他們耍得團團轉。就算她後來積極認罰,足足在腦儀裏頭待了一個半小時,讓他們心裏的氣也散了。但是大家也還是有些豁不開面子,于是局面一時就這麽僵持住了。
高戈盯了他一會兒,見這小子還算識相,就準備走來着。
洛蒙蒙問他:“高長官認識芮平?”
高戈頓了一下:“不,我昨天才認識的。”
洛蒙蒙有些意外。
高戈補充道:“……我昨天出了個任務,負責運送塔維斯的靈柩。”
洛蒙蒙瞪大眼睛。
“你們昨天沒有看葬禮的轉播嗎?”高戈點到為止:“一會兒回去看看吧。”
說完,他就走了。
洛蒙蒙:“他什麽意思?”有人已經開始查了,他們的光腦都是只能上基地的局域網的,很多東西都查不到,還好昨天的葬禮,有人在論壇直播了,正好就有一張截圖。
其中一個人指着照片中的一個人問道:“這個是芮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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