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謝琅道:“沒什麽。”
溫見雪狐疑地看着他,看了許久,發現了原因。耳朵發燙,陡然站起,不可思議道:“你……你居然……”
謝琅從水裏站起身,咬牙切齒道:“我沒有,我只是控制不了。”
溫見雪愣住。謝琅避開溫見雪的視線,擰了擰沾濕的狼毛。
“你給我走遠點。”謝琅低聲道。
溫見雪耳朵溫度緩緩降了下去,他又坐了下來。
謝琅冷冷道:“你是想看我笑話?”
溫見雪道:“沒有,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現在是春季,對于大多數動物來說都是躁動期,你是不是躁動了?”
“沒有。”
謝琅耳朵往後壓了幾分,冷冷道。
“半妖不會躁動。”
他妖形本就兇狠,壓着耳朵,更兇狠了,活脫脫一只到處捕獵的惡狼。
溫見雪感覺到危險,心中警鈴大作,出于防禦,下意識拿出毒丹。
謝琅目光注意到毒丹,冷笑道:“溫見雪,你什麽意思?”
溫見雪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拿出了毒丹,他收起毒丹,不好意思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好兇,我有點害怕,下意識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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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琅審視溫見雪片刻,收回視線,耳朵緩緩豎起。
溫見雪平複好心情,道:“我方才只是猜測,沒有惡意,你不要生氣。”
溫見雪道完歉,看時間差不多了,轉身回房間,穿好衣服,去劍宗廣場。
尚衣閣要來給新入門的弟子定制弟子服。
……
謝琅見溫見雪離開,重新埋回水裏。
難道他真的在躁動?以前他從來沒有這樣,無論是哪個季節。
謝琅倒是知道有些妖到春季會躁動,可他是半妖,有人的血脈,按理說,不會躁動。
不是按理說,是絕對不會躁動。
肯定是身有兩種惡疾的原因。
冰冷的水淹住口鼻,無法呼吸,窒息感鋪天蓋地襲來。謝琅腦海裏卻盡是溫見雪說的話。
他從水中擡起頭,随意擦掉順着毛發往下流的水,咬牙拿出傳音符,聯系到據說知曉世間萬事萬物,黑白無忌的百曉生。
百曉生的聯絡符紋對外公開,很多人都知曉。
“回答一個問題五千中品靈石。這位客官,你好,想知道什麽事?”百曉生的聲音從傳音符那邊響起。
謝琅用傳送符傳送了五千中品靈石給百曉生後,問道:
“半妖在春季會躁動?”
謝琅說話時,改變了聲音,聲音嘶啞,像破舊水車。
“按理說不會,但如果心上人在附近,會被引起躁動。”
謝琅:?
“你瞎說什麽?什麽心上人?我哪有什麽心上人,跟庸醫一樣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對方也不惱,道:“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你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神思不屬,牽腸挂肚,總是想要讨好。你仔細想想,你确定你沒有喜歡誰?”
謝琅頓住,他腦海裏快速閃過一道人影,垂下眼簾,濕漉漉的狼尾巴在水裏煩躁地左右搖晃,晃得池水劇烈搖晃。
“還有問題嗎?如若沒有,我要接下一個客人了。”
謝琅壓下煩躁,他平靜下來。
對方的回答解決了他兩個問題,一個會被溫見雪牽動心神的問題,一個躁動的問題,但他還有一個困擾更多的問題。
“毫無征兆的變回原型,露出妖相,是什麽原因?”
“五千中品靈石。”百曉生沒有感情道。
謝琅深吸口氣,轉了五千中品靈石給百曉生。
百曉生這才道:“半妖出現這種情況多半是妖族血脈傳承要覺醒了。”
妖族血脈傳承要覺醒了?
半妖并非純種妖,大部分都不能覺醒妖族血脈傳承,謝琅知道有妖族血脈傳承這個東西,但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覺醒妖族血脈傳承。
假設他早些覺醒妖族血脈傳承……
早些又能怎麽樣,早些覺醒妖族血脈傳承也不能改變他之前的困境。
百曉生道:“我有辦法讓你不會毫無征兆變回原型,露出妖相,且仔細聽我說……”他補充道,“如果變回原型或露出妖相時,處于躁動狀态,按上面的法子,恐怕難以恢複人形,我給你一個藥修聯絡符紋,你找他說明情況,他會給你煉制恢複人形的丹藥。”
“多謝。”
百曉生道:“還有其它問題嗎?”
謝琅咬咬牙,再度拿出五千中品靈石傳送給百曉生。
“我與心……那個人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分離兩地,每年春季,我該怎麽壓制躁動?”
……
“那個闖入禁地的人還沒出來?”
“你們說他是不是……”有新生看了看禁地方向,抹了下脖子。
溫見雪站在一旁,聽到這話,看向說這話的新生。
那新生是個衣着光鮮的清秀郎君,見他看來,摸了摸鼻尖,湊到溫見雪面前。
“我聽說你是寒長老的徒弟。”
溫見雪道:“對,是寒長老的徒弟。”
“你叫什麽名字?我姓餘,餘千奇。”
周圍幾人的目光也紛紛看向溫見雪,目光沒有絲毫惡意,就是單純的好奇。
“姓溫,溫見雪。”溫見雪道。
“溫郎君,與你一同入宗的那人,你知道他為何闖入禁地嗎?”
溫見雪早已打好腹稿,聞言,迷茫道:“不知。”
餘千奇其實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他把手臂搭在溫見雪肩上,道:“依我之見,與你同行那人身上必然是有什麽不可見人的秘密,怕我們知道,所以闖入禁地。”
溫見雪側頭看向餘千奇。
餘千奇與他一樣高,側頭看時,溫見雪發現他左額角有一顆黑色的痣。
溫見雪記得小說裏,後期揭穿謝琅吃人真面目的重要配角左額角也有顆黑痣。
“你盯着我做什麽?”餘千奇問。
溫見雪移開視線,道:“沒什麽。”
溫見雪記不得那個配角叫什麽名字了,應當不是面前這個人吧?哪有那麽巧,現在就碰到了。
更況且。
溫見雪隐隐約約記得揭穿謝琅真面目那人是上界一個挺有名的人物,跟主角團關系很好。
“你我是同期,我直接叫你溫見雪吧?不行,這也太疏離了,叫你見雪行吧?你叫我千奇,奇奇都行。”
溫見雪第一次碰到這麽自來熟的人,他有些不自主。“好的吧。”
“見雪,你說我剛才分析的對不對?”餘千奇問溫見雪。
溫見雪自然不能說你戳中要點了,面對詢問,統一回複不知道。
餘千奇道:“其實我覺得我分析的挺有道理,你想……”
話音未落,餘千奇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這位郎君,你看我是誰?”
餘千奇扭過頭,對上一雙笑眯眯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彎着腰,看着他。
此人正是他話裏的主角:謝琅。
溫見雪聽到聲音,第一時間轉頭去看謝琅,他已恢複人形,身穿之前那身貔貅圖騰白衣,烏黑眼睛在晴朗的天光下格外明亮。
“呀,你從禁地出來了?”餘千奇驚奇道,他收起搭在溫見雪肩膀上的手臂,圍着謝琅轉圈。
“毫發無損,看來禁地也沒有那麽危險。”
謝琅微微蹙起眉,誠懇道:“禁地很危險,我只是拖師父的福,才毫發無損。”
“話說,你為何忽然闖入禁地?”餘千奇眯起眼睛。其他人的目光也從溫見雪身上,無聲轉到謝琅身上。
謝琅禮貌道:“你我不熟,不能告訴你。”
餘千奇:“……”
“好吧,不說就不說,我又——”
“餘千奇道友!”
尚衣閣定制弟子服的人的聲音打斷餘千奇的話,“來量尺寸。”
餘千奇閉上嘴,快步跑到尚衣閣定制弟子服的人的面前。
溫見雪有很多問題想問謝琅,但大庭廣衆之下實在不好問,便壓下了疑問,他看着前方的餘千奇。
謝琅垂下眼簾,盯着他側臉,盯了會,目光落到他被餘千奇搭過左肩上。
溫見雪察覺到謝琅的視線,看向謝琅。
怎麽了?
謝琅對上他的目光,卻刷一下別開了臉。
溫見雪:?
溫見雪不明白謝琅在搞什麽事,他來不及細思,便被尚衣閣的人叫去量尺寸。
謝琅緩緩正過頭,他再度看向溫見雪。
溫見雪很快量完尺寸,他正要走回人群,一道恨鐵不成鋼的傳音穿入耳中。
“郎君,你要多補補,雖然身材确實好,但腰太細了,到時候風一吹就給你折了。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劍修!”
傳音之人正是給溫見雪量尺寸的人。
溫見雪聞言,頓時臉紅耳赤。
“好的。”
走入人群,溫見雪覺得不太對勁,他又不是劍修,不喜幹架,腰怎麽會被風吹折了?給他量尺寸的人肯定不知道他其實是個丹修。
但是,好像是太細了點。
溫見雪掐了掐自己腰身。
謝琅目光随之看向溫見雪腰,在溫見雪擡起頭時,他收回了目光。
量完尺寸的人就可以離開劍宗廣場了,待弟子服發下來,便要開始統一傳授基礎劍術等。
溫見雪不是劍修,不需要學基礎劍術等,師父與他一起等謝琅的消息時,讓他直接來找自己,跟着自己學習煉丹、防身、修心養性。
溫見雪有很多問題想問謝琅,便沒着急去找師父,他站在一旁等謝琅。
謝琅很快測完,轉身要離開劍宗廣場。
溫見雪連忙跟上謝琅,剛走兩步,被餘千奇叫住了。
餘千奇也沒忙着走,他測完尺寸,也不來詢問謝琅了,一頭紮進人群裏,見溫見雪要離開,他才從人群中紮出來。
“見雪,交換一下聯絡符紋。”
謝琅擡起眼簾。
溫見雪沒注意到謝琅,他拿出自己的聯絡符紋,遞給餘千奇。
餘千奇記下聯絡符紋後,拿出一張紙遞給溫見雪。
溫見雪展開紙,紙上密密麻麻都是聯絡符紋,他愣住,看向餘千奇:“你一個人有這麽多聯絡符紋?”
餘千奇清咳一聲:“只有一個,其它的聯絡符紋是他們的。”指向身後的一群新生。
新生現在都知曉了他是修丹道的,個個沖他笑得比花都燦爛。
餘千奇道:“都加上嘛,我們現在确實弱小,不過等我們成長起來,保管非常能打,給你充當保镖。對了,你要是無聊,想要陪玩,咱們随叫随到!”
溫見雪:“……”
溫見雪可恥心動。
溫見雪把他們所有人的聯絡符紋都記下來了,因為太多了,溫見雪還打算去找符修弄一個能存儲聯絡符紋的玉簡。
溫見雪加完聯絡符紋,扭頭一看,謝琅走了。
“謝琅,等等我。”溫見雪快步追了上去。
“你加好了?”謝琅放慢腳步。
溫見雪看向謝琅,謝琅眉眼陰郁,神情冷淡,像是丢了一萬枚中品靈石。
不可能,謝琅丢一萬枚中品靈石,能氣死。
溫見雪深知謝琅的財迷程度。
“加好了。”溫見雪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問吧。”頓了一下,“不收錢。”
溫見雪:“……”
溫見雪道:“回住所再說,我還不會傳音。”
溫見雪入宗前剛晉升築基初期,還沒來得及學習築基初期能學習的術法,例如傳音。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謝琅的聲音緩緩傳過來,溫見雪發現他用得是傳音。
“我已告知師父,我離開了禁地,師父讓我先來劍宗廣場量尺寸,他說其他事,他來處理。”
“至于我如何變為人形,找了渠道,買了藥壓制下來了。”
溫見雪正欲點頭表示知道了,謝琅擡手沖他左肩掐了個潔塵術。
“你幹什麽?”
謝琅動作一頓,收回手,道:“沒什麽。”
溫見雪覺得謝琅真是莫名其妙。
謝琅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不就是餘千奇手臂搭了溫見雪左肩,不就是餘千奇喊溫見雪喊得比較親密,他有何不舒服?
他能有哪裏不舒服?
難不成他是因為喜歡上了溫見雪,所以不舒服?
可他不明白,他怎麽會喜歡上嬌氣、不能打、善良天真的溫見雪。
謝琅這樣反問自己,然而他清楚知道,自己确實喜歡上了溫見雪。
他所列出的缺點,無法掩飾溫見雪的優點,自開始注意溫見雪容貌時,他就已經有些喜歡溫見雪。
喜歡這種感情實在陌生。
謝琅理智上,不太能接受自己喜歡上了溫見雪,這不是針對溫見雪,他只是不想與人建立親密關系,不管那人是誰。
建立親密關系,對于他,意味着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做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害怕背叛,要他信任一個人,不如懸把刀子在他頭上。
謝琅開始考慮自己修無情道的可能性,得到幾乎為零的結論後,謝琅丢棄了轉道的念頭。他想,有沒有可能一種能夠遺忘溫見雪的藥?
若是遺忘,就不必煩惱建立親密關系,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但,萬一藥半途失效,他想起溫見雪了,溫見雪又成了別人的……
血虧。
謝琅即便沒談過戀愛,也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的道理。
謝琅垂着眼簾,想着這些事。
……
謝琅想出答案了。
他默默喜歡,不說出來,如此,便建立不了親密關系。
——建立親密關系非一人能做到,是相互的,他若默默喜歡,溫見雪一輩子不知道他的喜歡,不給反饋,自然建立不了親密關系。
其他人也別想與溫見雪在一起,他只要不合離,溫見雪就是他道侶,有其他人什麽事?其他人若想鑽空子,他就一口一個,咬死算了。
溫見雪不經意間看向謝琅,發現謝琅低眉淺笑。
謝琅容貌陰郁,眉眼深邃,笑起來确實好看。
溫見雪欣賞了幾息,默默遠離謝琅幾步。
謝琅是不是腦子壞了?又沒有人跟他說話,自己在那裏笑。
溫見雪方才覺得他莫名其妙,現在更覺得他莫名其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