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17】
籃球賽定在三月初, 還有兩周時間。
柏弦青大半年沒摸過籃球，為了盡快找回手感，利用午休和晚自習前的時間在籃球場訓練, 這樣安排，不至于影響到正常的教學任務。
林帆知道，他是那種一旦做事, 就會把認真的勁發揮到極致。
加上底子又有，不論投籃、過人、運球還是防守, 都不需要他來操心。
隊友也是去年合作過的, 熟悉彼此的特長和短板，磨合起來輕松得多。
這天傍晚, 大夥合訓完，林帆提議去吃燒烤。
柏弦青看了眼時間, 燒烤店位置就在附近，趕得及回來上晚自習，便和他們一同前往。
燒烤店是三個月前新開的, 桌椅板凳全是木制, 裝修簡單也很幹淨。
圓桌前坐下, 點完餐, 數學組的汪老師看向柏弦青：“我們柏老師，就是如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你一來，我就感覺, 這比賽穩了。”
“那是，弦青上場, 就是奔着MVP去的。”
林帆拿起裝有啤酒的玻璃壺，剛想往柏弦青杯子倒, 差點忘記他過會還得回學校，另一只手拿起罐裝雪碧遞過去。
柏弦青接過雪碧，拉開拉環。
坐對面的化學組錢老師問他：“原來沒打算參加，是什麽促使你突然轉了性，柏老師，快和大夥說說，我們都很好奇啊。”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因為我的人格魅力。”
林帆接話，沖柏弦青挑了挑眉，“你舍不得放棄和我并肩作戰的機會，是吧？”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柏弦青聲音淡淡，起身拿起一包紙巾拆開，分發給在座衆人，“我只是覺得，勞逸結合很有必要，沒必要把神經繃得太緊。”
林帆驚詫：“你思想覺悟什麽時候這麽高了。”
想到那箱礦泉水，柏弦青笑笑沒說話，椅子往右側挪了挪，給身旁服務員騰出上菜空間。
這家燒烤店屬于經濟實惠的一類，當然，味道也不賴。
柏弦青吃完把單買了，先行離開，步行回學校途中，收到溫敏芝發來的語音消息。
“剛剛我瞅着，咱家這樓梯又舊又破實在礙眼，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決定翻新，你去網上看看，買兩罐漆，挑個好點的牌子，回頭我們自己刷。”
上次說想重新裝修，因為二老不情願，柏弦青就沒有再提。
自己刷漆，倒也不嫌折騰。
眉頭微微皺起，柏弦青還是應下來。
當然，他并沒有讓二老動手，挑了周末的時間，和林帆一塊過去，把任務完成。
至于漆的牌子，柏弦青是咨詢過簡映然之後才買的，畢竟在這方面，她是行家。
牆面和地磚開裂怎麽修複，受潮和通風不良的情況該如何改善，柏弦青向她咨詢了這些問題，她也一一作答，甚至在看過照片之後，對老宅的現狀表示擔憂。
【簡映然】：其實我建議，最好整體重裝。
【簡映然】：外部問題肉眼好歹能看見，內部的話水電管道，時間久了老化是必然趨勢。
【簡映然】：漏電、水管爆裂的風險，像個定時炸彈，都是很嚴重的安全隐患。
柏弦青何嘗不知道，只是二老言之鑿鑿。
說服不了他們，這房子暫時動不了。
——
新元裏131號。
柏家老宅，也是柏弦青以前上學住的地方。
簡映然記得，院子裏有棵特別大的枇杷樹，枇杷熟了，柏弦青都會帶來和同學們分享。
個頭不大，但是口感很好，她去了北方以後，就再也沒吃過這麽甜的枇杷了。
回憶固然美好，可看了柏弦青發來的照片之後，她再去審視老宅，看到的全都是問題。
按照柏弦青的意思，能補的地方先補，至少看起來舒服，她覺得這樣治标不治本，才提出重新裝修的建議。
柏弦青說，老宅是他爸媽在住。
重新裝修這件事，他也提過，他們并不願意。
一方面是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太高。
另一方面是嫌麻煩，裝修需要有人盯，他們沒精力。
這樣的客戶，簡映然也遇到過不少。
畢竟裝修不像逛菜場，有顧慮很正常。
歸根到底，決定權在于人家，她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今天周六，簡映然接到以前同事給的私活，幫着渲染幾張效果圖。
家裏電腦帶不動大型軟件，她去網吧待了一天，把圖給同事發過去，回到禦水灣已經接近十點。
簡映然有些餓，從出租車上下來，打算去半島吃幾串關東煮。
走上人行道，熟悉的身影入眼。柏弦青騎着黑色山地車，在半島門前穩穩停住。
巧了這不是。
長腿落地，柏弦青握着把手，把車停在綠化帶前。
視線相交，他也看見簡映然。簡映然揮揮手，快步朝他走過去。
氣溫還沒回暖，臘梅花開得正盛，一團團黃色簇于枝頭。
一陣風吹過，沁人心脾的幽香撲鼻而來，溫柔又舒服的味道。
花瓣掉落，其中兩片不偏不倚落在簡映然的頭發上。
她今天沒有紮馬尾，烏黑的頭發自然垂落，面向柏弦青，聲音輕快。
“明天就是籃球賽了，我打算發消息問候你，沒想到你自己來了。”
“下了晚自習回到家，發現家裏宵夜吃完了。”
柏弦青莞然而笑，“還好我沒點外賣，當面的問候，可比文字有意義得多。”
“也不能這麽說。”
簡映然反駁，“文字能被記錄，說出口的話過會就消失了。”
柏弦青從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語音備忘錄，按下錄制按鈕，遞到簡映然面前。
簡映然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撇撇嘴：“會不會太刻意了一點。”
柏弦青笑着把手機收起，簡映然朝他做出請的手勢。
“尊貴的黑鑽VIP柏先生，下面由小簡竭誠為您服務。”
柏弦青被她逗笑：“小簡女士，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而，柏弦青沒有邁出步子，垂眸，緩緩把手擡起。
簡映然不明所以看他。
倏然間，柏弦青的指尖觸碰她的頭皮，輕微的電流在血液裏游走。
肩膀不自覺縮起，她微微愣怔，等反應過來，柏弦青已經把花瓣取下，平攤在掌心。
男人近在咫尺，手指幹淨修長，簡映然的呼吸有些淩亂。
意識到是虛驚一場，這才舒了口氣：“謝謝啊。”
步入店內，小謝已經準備下班了，關東煮機裏也空無一物。
簡映然又實在是餓，讓小謝先走，由她來關門。
店裏只有柏弦青一個客人，他拎着購物籃在過道中穿行。
畢竟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小謝往他那看了一眼，對簡映然說：“然姐，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簡映然打開冰櫃，取出關東煮食材。
知道小謝的意思，指着柏弦青反問：“你不認識他？”
“認識啊，柏先生嘛。”
小謝壓低聲音，“半島常客，每次充值都是五千起步，至尊黑鑽VIP用戶。”
簡映然把食材放進關東煮機。
“那有什麽不放心的，他還是我高中同學。”
“我前兩天看到新聞，一個女孩就是太相信她的高中同學，和人家看完電影之後，被帶進烏漆嘛黑的小巷子裏——”
小謝欲言又止，簡映然看向柏弦青的時候，柏弦青也剛好朝她看過來。
簡映然沖他笑了笑，而後告訴小謝：“我信得過他的人品，你趕緊走吧，回去好好休息。”
小謝離開，柏弦青拎着購物籃過來。
簡映然站在收銀機前，幫他結賬。
柏弦青把速食便當從購物籃裏取出，挨個遞給她。
“你剛剛在和小謝聊什麽，還涉及到了我的人品問題。”
簡映然以為自己說得足夠小聲，沒想到柏弦青還是聽見了。
不過，這也沒什麽，她手持掃碼槍，對準物品，大方解釋：“就是男人和女人單獨待在一塊，他可能覺得我是弱勢的一方。”
柏弦青“噢”了聲，又聽見她說：“有這種想法，一看就不是很了解我。”
柏弦青：“你很強勢嗎？沒有吧。”
關東煮簡映然下的雙人份，拿起一個紙杯遞給柏弦青讓他先挑。
“我的意思是，和我待一塊，該擔心人身安全的是你。”
柏弦青點了點頭：“也是，半島可是我們小簡女士的地盤。”
“知道就好。”
結完賬，簡映然撕下小票放進購物袋，看向柏弦青手中的紙杯，“你怎麽才拿三串啊，這東西不能隔夜，再多挑點，我一個人又吃不完。”
柏弦青應聲：“你先幫我把賬戶裏的券核銷，多出來的我再補。”
他說的應該是關東煮券。不過。
“怎麽說也是明天要上賽場的人，這次我請客，券你留着下次用。”
“既然你這麽說的話，那我不能白吃。”
柏弦青把關東煮取出，又用勺子灌了點湯汁，“雖然比賽很大程度靠臨場發揮，但我一定會盡力而為，争取把冠軍獎杯再次拿回來。”
簡映然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柏弦青又把剩下的關東煮裝杯，遞給她。
吧臺前并肩而坐，柏弦青問簡映然工作找得怎麽樣。
簡映然搖搖頭，告訴他不太好。
“沒關系，你不用內耗，船到橋頭自然直。”
柏弦青說起自己的經歷，“我上大學的時候，兼職做家教，剛開始把簡歷發在網上無人問津，後來也挺巧的，參加志願者活動，認識一個阿姨，阿姨的孫女上初中，每天為物理成績發愁，我就毛遂自薦了，那個女孩上了市重點，阿姨覺得我教的不錯，給我介紹了不少生意。”
“難怪你會回來當老師，原來已經有經驗了。不過，話說回來。”
簡映然頓了頓，“你把高考成績單放上去，怎麽可能無人問津。”
柏弦青嘆了口氣：“後來我才知道，我發的那個網站需要開會員才給流量，我沒開會員，直接把我簡歷給屏蔽了，別人根本看不到。”
“……”
簡映然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話鋒一轉，“我現在心态比以前好多了，要是有問題肯定都是別人的問題，哼哼。”
“那就好。”
柏弦青說，“你的履歷那麽漂亮，完全不用擔心。”
他話音落下，簡映然手機響了，簡懷舟打電話問她人在哪，什麽時候回來。
簡映然如實告知，回答“馬上”。等她挂了電話，柏弦青和她一塊從高腳凳上下來，關好門窗離開。
又是那棵臘梅樹下，柏弦青把車開鎖，購物袋挂在車頭。
風吹過，落下黃色的花瓣雨，柏弦青頭上落了幾片，簡映然踮起腳幫拾起。
美其名曰：禮尚往來。
花瓣攤在掌心，她輕輕一吹，任肆意紛飛，落在草叢裏。
柏弦青目不轉睛注視着她，只覺得此情此景美好得不像話。
半晌，簡映然仰頭看他。
路上的車流和人流聲漸漸聽不真切。
“柏弦青。”
“嗯？”
“本來想跟你說明天比賽加油，但是又覺得這句話太平淡了。”
“不平淡，起碼沒有第二人和我說過。”
“那我還是想換一句。”
“好，你說。”
簡映然面上帶笑，眼神清亮。
“我永遠無條件相信你。”
柏弦青點了點頭，明眸璀璨。
下個瞬間，溫和的聲音在簡映然耳邊響起。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