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宮之中
第24章 地宮之中
等柏樂趕過來查看時,厲野瞪大的雙眼已經瞳孔渙散,徹底斷了氣。
方臉儒士嗆咳着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恭敬道:“安王殿下果真是好身手,這麽多年在皇都,隐忍不易吧?”
桓嶼眉頭緊皺,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你究竟是什麽人?”
儒士打趣道:“殿下不妨猜猜?說不定,我是皇後娘娘派來幫你們的人呢。”
柏樂心中咯噔一聲,此前莫名的不安以及那似有若無的違和感,終于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你是……聖上的人?”柏樂控制不住顫抖道。
方臉儒士拍了拍手,贊許道:“還算聰明,只可惜,你們現在知曉,也已經來不及了。”
桓嶼怒道:“你究竟是誰!?”
儒士沉思了下,“或許,你聽說過一個叫安如令的人?”
桓嶼驚詫萬分,“安如令?不可能!他是聖上潛龍之時的第一謀士!已經死在奪嫡之争中了!我父王明明見過……你居然詐死!”
安如令舒心一笑,“我這些年換了許多名字,沒想到竟還有人能記得我,這感覺還真不錯啊。”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不懂得,桓嶼此時只想求一個明白。他不甘問道:“聖上,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籌謀的……”
“如果你是問這個計劃,那是從雲國求和開始。陛下欲殺柏樂師,從來都只是順手而已,陛下的目标,是雲國。”
安如令抱拳對着遠方恭敬拜道:“聖上之心,從來不止是那一個高位而已。”
原來,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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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樂剛剛還在想,究竟是從哪裏開始錯的。
是他不該輕信使團中那個傳信之人,還是不該同意桓嶼逃跑的計劃,還是該在瑤清進宮後就早早與她切斷關系……原來都不是。
聖上志在掃清所有隐患,統一這整個天下。
可如今天下太平,周邊小國均俯首稱臣,聖上也沒法随意開戰,否則戰亂一起勞民傷財,必定會失去民心所向。
于是聖上假意接受和談,實則卻是想借此機會引發兩國沖突。
他早已經知曉柏樂和桓嶼之間的情誼,也知曉桓嶼潛逃,更知曉瑤清的一切安排。不僅如此,他甚至借此在暗中推波助瀾。
為的,就是此刻這個場面。
重視的親弟身死,雲國國君必然震怒,追查之下若是發現,厲野是因梁國王爺和一個樂師而死,那他定會不依不饒,朝梁國要個說法。
屆時,聖上便将所有罪責往他柏樂身上一推,再裝作慈愛兄長,回護桓嶼,加上安如令的煽風點火,不怕那雲國國君不翻臉。
後續即便兩國戰起,那要接受天下人指責的,也是桓嶼和柏樂罷了。
想除掉他們二人是真,但最重要的,還是要讓他們成為覆滅雲國的棋子,當真是一環扣一環,他們早已在這棋盤之上,無論如何掙紮,都不過是徒勞罷了。
看他們似是想通了其中關鍵,安如令嘆息道:“你們二人确實無辜,但大勢使然,只能怪你們身處其位,該有此劫,認命吧。你們盡管逃命去,好好享受這最後幾天。”
柏樂二人均是沉默,确實如安如令所說,大局已定。
無論真相如何,雲國國君不會放過他們,這一場大戰也在所難免。他們是這其中一環,可卻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如何選擇都無足輕重。
看着安如令帶上厲野的屍體策馬而去,柏樂聲音幹啞,勉強問道:“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桓嶼牽起他的手,安撫道:“走吧,能多活一日,總要開心一日。”
柏樂覺着,如果他臉上的笑容,不是比哭還難看的話,應該還比較有說服力。
不過,想來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他回握住桓嶼,也笑了笑。
時間如流水,十幾日轉瞬即過,安如令将厲野送回雲國國都後,通緝令很快就下發到了雲國各地。
柏樂他們身邊一直跟随有安如令的暗探,被抓住也僅僅是時間問題。十日後。
柏樂和桓嶼身帶鎖鏈,跪在了雲國國君面前。
只是二人此時的心情,已經十分平靜了。
雲國君主名叫厲淵,十分年輕,看起來只比厲野大上兩三歲而已,但眉眼之間全是狠厲之色。
他站在二人面前,語氣低沉道:“給你二人個機會,可有什麽想辯解的。”
這幾日,柏樂早已經和桓嶼商量好了,由他二人攬下全部罪責,無論結果如何,總要試試能否阻止兩國大戰。
然而聽了他們的說辭,厲淵卻是哈哈大笑。
“你們以為,我不知道真相?不過,你們難道不恨麽?就不想去找你們的聖人報仇?說不定那樣,我還能暫時饒你們一命。”
柏樂皺眉道:“聖人無情,但他終究是個明君,他若死了天下更會大亂,屆時不知多少人會和我們一樣。陛下心中痛苦,如今要殺我們洩憤,我們無話可說,但您畢竟也是一國之君,還是要為自己的子民考慮啊。”
“一個樂師而已,竟然跟我談子民?親弟慘死,朕亦如身處九幽煉獄,卻要管他們是不是安居樂業?”厲淵眼中盡是瘋狂之色,猙獰道:“不光你們,你們的聖人、皇後,都要和我一樣痛苦才行。至于那些賤民,就算他們倒黴吧。”
桓嶼掙紮道:“以雲國的實力,你明知此舉如同以卵擊石。”
“這就不勞你們費心了,便在地獄裏看着吧。”
厲淵大手一揮不再多言。
瞬時,幾名穿着黑袍、鬼面具遮面之人湧上大殿,将他們倆拽了起來。
許是因為,他們是将死之人,厲淵竟然毫不遮掩就開啓了大殿至上的暗門。就在那皇座之下,竟藏有一個偌大的地宮。
桓嶼四下一掃,地宮之中有很多架子,一些上面是書籍,還有一些則是放了些瓶瓶罐罐。仔細聽的話,多數罐子裏都有怪聲,似乎放的都是活物。
在地宮的正中間,是一張石床,上面躺着的赫然是早已死去的厲野,明明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但厲野的屍身仍如剛死時一般,除了面色青灰,半點沒有要腐壞的跡象。
石床四角分別放置了四種鮮血淋漓的獸頭,地面上是用鮮血繪制好的詭異的秘文,處處透着陰森之氣。
桓嶼突然想到一個說法,顫抖着看向厲淵:“你是巫族血脈?”
厲淵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安王還挺見多識廣,也不妨告訴你,我不光是巫族血脈,還是巫族現今最強的大巫。”
柏樂不懂他們對話中的含義,他們早就知道難逃一劫,因此才能淡然面對,可此時他卻看桓嶼突然猛烈地掙紮了起來。
“厲淵,無論你想做什麽,都沖我來。”桓嶼吼道。
厲淵冷笑道:“你們都跑不了,但怎麽做,由不得你們。”
“不!我求求你,不然我幫你去殺聖人怎麽樣?我不奢求你放過我們,只要答應給柏樂一個痛快就行!”
雖從未聽說過巫族,但看着桓嶼慌亂的樣子,柏樂也大致有了猜測,他看向桓嶼安撫道:“阿嶼,我沒事,終歸不過一死,受點罪怕什麽。”
桓嶼瘋狂搖頭:“不是那樣,阿樂,你不明白。巫族的手段……”
厲淵沒再讓桓嶼廢話,他命那幾人分別将柏樂和桓嶼拖開。
柏樂被灌了滿滿一碗不知成分的藥後,拖到了那石床旁。
而桓嶼則被吊在了石床正對着的一個架子上,他的嘴被封住,只能發出無意義的聲音,根本無法說話。
藥效發作的很快,柏樂只覺得四肢百骸中似乎被灌進了滾燙的泥漿,灼熱,沉重,讓他半分動彈不得,意識卻分外清醒。
有人将他的手腕和腳腕都割開了,但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因為藥的緣故,他被沒有覺得太疼,只感覺又一股股熱流湧出體外。
如果這算刑罰,那未免也太差火候了些吧。
不知是不是糊塗了,柏樂有些想笑,他竟然這個時候還能生出這種念頭。
然而沒等他再亂想,那幾個蒙面的人分別捧着,蛇、蠍子、蜈蚣、蜘蛛,放在了他的傷口處。毒蟲啃噬着創口,并沒有多疼,但肉被一點點撕扯下去的感覺卻很鮮明。
“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要幹什麽?”厲淵蹲在柏樂面前道:“死算什麽痛苦,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成為我弟弟的養料,用你的氣運供養他。而你這輩子死的越慘,巫術的效力就會越強。我知道你們二人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那就看看,你們能撐多久吧。”
仿佛只是為了發洩一般,厲淵并沒有管他們二人聽沒聽懂,說完之後便轉身出了地宮,只留下了那幾個蒙面人。
柏樂起初沒能理解,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厲淵所說的意思。
他被扔在石床旁邊,每次藥效快要減退之時,就會有人來喂他喝下新的,毒蟲也是換了一波又一波。
但這些都不算什麽,他最痛的,是只能躺在地上,看着桓嶼受盡各種虐待。
鞭撻烙鐵已經算不得什麽,那些蒙面人先是拔下了他的指甲,之後又一節一節砍斷了四肢,怕他死的太快,每次虐待之後,又會給他治療。
每次桓嶼受刑,柏樂身上都會感到同樣的疼痛。
有一個人跟他說,他和桓嶼現在是共感的,厲淵就是要讓他知道,自己的愛人現在在經歷何種折磨。
而他就只能看着,動也動不了,想求死都不能。
柏樂不知道這種日子到何時才是盡頭,厲淵應該是想讓他無論身心都崩潰的。他亦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怎麽到現在了還能挺得住。
死也好,瘋也好,只求着一切都盡快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