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所事事
第20章 無所事事
從梁國都城到達與雲國之間的交界處,若是不拖沓的話,大約需要二十來日的時間。
如今已經是柏樂出發的第十日,因為太過于無所事事,他越發的容易犯困,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睡覺了。
确實如桓嶼所說,這一路上都有瑤清的打點,且他得瑤清厚愛這事兒,也算是衆人皆知,即便現在即将去往異國,也還是頗受照顧,也沒什麽不适應的。
即便如此,柏樂仍然覺得日子過的緩慢且難捱。
他一直沒有收到桓嶼的聯系。
出發不久後,他曾聽人閑談時提起過,說宮宴那晚,桓嶼因高興多喝了兩杯,回王府的路上竟然掉進池塘裏摔斷了腿。所以第二天送使臣離開時,他才沒有露面。
柏樂猜測這大概是桓嶼為了脫身,特意傳出來掩人耳目的,但這麽多天都沒個消息,還是讓他心裏不安。
不過按照計劃,桓嶼确實曾說過,會在出關之後再開始行動,所以他也只能期盼着使團的腳程更快一些。
然而事實偏偏不能如願,走了這麽幾日後,那位壽王殿下終于還是閑不住了,竟不顧勸阻開始游山玩水起來。
已經接連四天了,都是剛走了半日,他們就找鄰近城鎮住下來,等過上一夜再繼續走。
窗外開始下起了小雨,柏樂站在窗邊看了看天色。
如果天不放晴,估計那位壽王又會借此理由,在此多逗留上一天。
也不知道他到底帶了多少盤纏出來,能供應得上這一路如此揮霍。
柏樂嘆了口氣,雖心急如焚,但他也無法可想,還不如早點休息呢,畢竟睡着了時間過得反而要快一些。
他熄了燭火,剛剛躺下,突然響起一陣輕柔地敲門聲。
Advertisement
“砰、砰、砰。”
短促的三聲後,門外就安靜了下來。
柏樂有些猶豫要不要應門,他實在不想應付使團裏的人,交流太多只會給逃跑時增加風險。他沒有出聲,如果門外的人聽不到回應後自行離開了,那再好不過。
然而短暫的停頓後,又響起了幾聲敲門聲。
如此循環了幾次後,柏樂感覺門外的人十分執着,但偏偏敲門聲又不大,好像是不想影響周圍的人似的。
他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急匆匆下床跑去開門,連外衣都未顧得上穿好,草草披在身上。
可門外之人,他卻并不認識。
他上下打量了下,這男子身上帶着身上帶着些許酒氣,竟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說不認識倒是有些草率了,柏樂确實覺得有些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正思索着,面前男子眯着眼笑了笑,道:“柏樂師,可方便請本王進去坐坐呀?”
一聽這聲音,柏樂這才認出來,此人竟是壽王。
宮宴上柏樂沒有擡頭細看,再加上他這幾天所乘坐的馬車位置靠後,與壽王的車架相距甚遠,所以他壓根沒記住這人長什麽樣。
如今一看才知道,這位壽王也就和桓嶼年齡相仿,雖是同為一國之君的弟弟,但他明顯是真正受到重視的,正值意氣風發的時候。
若不是受聖上忌憚,桓嶼也本該如此才是。
因為這一時失神,柏樂錯過了最佳的拒絕時機,見他遲遲沒有回答,壽王已經進到屋內,在桌邊坐下了。
柏樂心覺不妥,這黑燈瞎火的,被人看見不一定會傳出什麽閑話。他站在門邊未動,斟酌着開口道:“壽王殿下深夜前來,可是有什麽事麽?”
“本王今日看了一場歌舞表演,突然就想到了柏樂師,所以一時沖動找了過來,沒有打擾你吧?”
柏樂一時接不上話,他都熄燈了,這人還看不出自己打沒打擾麽……
但他自然是不敢這麽說,還是客氣道:“今日原本已經打算休息,實在不太方便待客,如果殿下沒有要緊事兒,不妨改日?”
逐客的意思很明顯,壽王聽後明顯臉色一沉,想必也是聽懂了的。柏樂硬着頭皮說完後,略有些心虛,可當下确實是找不出更好的說詞了。
然而壽王卻并未發作,他神色一轉,笑意盈盈道:“也好,不過……本王這都已經坐下了,能不能讨口茶喝再走,這剛喝完酒,嗓子着實有些不舒服。”
話都說到這了,柏樂實在無法繼續推脫,他從門口走進房內,先燃了燈,又往茶壺中添了點兒水,擱到了桌面的小火爐上。
“茶水一會兒就好,您稍等,我先失陪片刻。”
見壽王點了點頭,柏樂這才繞到屏風後,快速整理了衣着。
在他轉身出來時,就見壽王已經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可用的茶杯……分明是他之前喝完沒有收起來的那個。
“稍等,我給您換……”
壽王仿佛沒有聽見般,拿起茶杯啜飲了一口,方才放下,問:“什麽?”
柏樂面色一沉,但依舊強裝鎮定道:“沒事,您是客人,又身份尊貴,怎好讓您親自倒茶。”
他拿起一個杯子,用茶水燙了一遍後放在壽王面前,又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後順手将用過的那個,拿到一旁收了起來。
“柏樂師無需多禮,咱們坐下說話。”壽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繼續道:“你是梁國人,又是派往雲國的使者,于情于理你都應該算作本王的客人。且,我是真心欣賞柏樂師,咱們其實可以做朋友。”
“在下萬萬不敢逾越,天色已晚,壽王殿下若是對梁國舞樂感興趣,不妨改日詳談。”柏樂并未坐下,反而姿态越發恭敬。
壽王沒有搭話,慢悠悠的喝着茶,但柏樂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蛇在盯着捕獲的獵物一般,陰暗黏膩讓他十分不适。
柏樂摸不準這人的性格,到邊境還需要走上幾日,如非必要他實在不想引發沖突,如果現在被盯上了,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一時間,他後背都沁出了點兒冷汗。
這時壽王慢悠悠的站起身,“許是有點喝醉了,現下确實不是一個聊天的好時候,改日我再來拜訪柏樂師。”
“恭送壽王殿下。”柏樂瞬時松了口氣。
“但剛剛的話并不是醉話,我是真心想和柏樂師你做朋友。”壽王頓了頓,眼中漫上一抹笑意,道:“我叫厲野,私下你不叫我壽王,我會更高興些。”
柏樂沒敢搭話,好在這位壽王也沒非要同他計較這個,擺擺手便走了。
等徹底聽不到腳步聲,白閱這才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他只希望這人明日一早酒醒了,就能忘了此事。
雨只下了一夜,天漸亮時就放了晴,柏樂一行人也得以繼續趕路,但厲野并沒有如他所願把昨晚的事忘了。
自那之後,他時常傳喚柏樂,但并非是讓柏樂前去表演,大多時候,都是聊一些大梁的風土人情,以及樂理之類的。
若說讓人不适,他倒一直都是以禮相待,仿佛真是在示好,想要同柏樂做朋友一般。但這人看過來的眼神和若幹小動作,又明擺着就是另有所圖。
即便隐晦,但類似的目光柏樂曾見過太多了,他再熟悉不過。
只是厲野似乎更有耐心,享受着慢慢引誘獵物再吞吃入腹的過程。
但他的想法并不重要,柏樂防備着與其周旋,硬是憋着一口氣裝作不懂。只要厲野不作出過分舉動,他就全然不給反應,只要能在厲野失去耐心之前出關,那他也就安全了。
可笑的是,偏偏這般處境竟還有人羨慕。與他同行的樂師中有個善彈古筝的,随他一起受過兩次厲野的傳喚,之後心思便越發活絡起來,求着柏樂以後多帶他前去。
柏樂原本不想多事,可推拒過一次後,反而平白遭了怨恨。
其實他倒能夠明白此人的想法,皇室樂師都需面容姣好,其中确實有不少都想趁着容貌正佳的時候尋個良人,以免老來無依。可這人竟然盯上了厲野,也不知是心高氣傲,還是另有手段。
柏樂也并非什麽純良之人,一個主動撲上來的擋箭牌,和一個有可能的隐患,他自然是會選擇前者。
這順水推舟的事,他便順手做了。
不得不說,這位樂師确實有幾分手段,将他引薦給厲野後,柏樂壓力确實減輕了不少。
終于在離開大梁都城的第二十日,他們順利的出了大梁的最後一道關隘。
關外是連綿的山脈,風景雖好,但相隔很遠才能見到一處城鎮。
第二十三天時,他們沒能在日落之前到達下一處落腳地,只能在野外紮營。條件雖差,但這位嬌貴的壽王殿下終于吃了教訓,答應之後乖乖趕路了。
為防止發生意外,領隊的将士不允許他們随意走動,連吃食都是做好之後,再送往各個帳篷裏。
白閱沒什麽食欲,原本是不打算吃的,結果送飯那人硬是将碗塞進了他手裏,沒好氣道:“矯情什麽,不吃飽了明天怎麽趕路,還想繼續睡山裏麽?”
和飯碗一同落入掌心的還有一張字條,柏樂感受着掌心的異物感,忙擡起頭,目光追着那人離去,然而這人他确确實實從未見過。
趁着吃飯間隙,他快速看了紙條上的內容,上面只寫了寥寥幾個字:明晚子時,火。
柏樂沒能立刻理解,但确實是桓嶼的字跡無疑。他牢牢記住這幾個字後,将紙條扔進了火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