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Chapter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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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酒店大堂,還有零星幾簇分散站着,意猶未盡。
酒會這種場合,既是商業場,也可以是風月場,就看接下來要不要續攤,以及去哪裏續了。
婉拒一位調香師後,何思俞借與人發消息的姿勢,把眼旁顧。
離她不遠的位置,祝遇清側立着,正和一位高奢品牌的亞太區負責人在交談。
肩身筆挺,輪廓英朗,比起幾年前,更顯穩練。
方巾邊緣平整,是重新疊過的,頸下領結,也有人替他扶正過。
或許是距離上的近,又或是她嗅覺太敏感,還隐約聞到他身上有不重的脂粉味,柔軟了木香的幹和冷。
芬芳因子延長又綿密,來自他那位妻子留下的,淡淡女香。
香氣帶着畫面感,再一次,何思俞想到電梯間,與那位的初見。
香槟金的面料,上身胸衣裁剪,連內襯魚骨也是真絲包邊的,托起腴潤的同時,也掐出一段玲珑腰身。
明光燦閃,就那樣安靜站着,也是一身流光溢彩,像曼妙多姿的東方人魚姬。
足夠驚豔,讓人挪不開眼。
而她有理由相信,那時步伐急促,故意制造偶遇的自己,絕對是一臉蠢相,上趕着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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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提宴廳裏,在人眉宇之間找痕跡的,那份狼狽舉動。
鈴聲啄破思緒,何思俞看一眼手機,是司機把車開上來的提示。
她提裙往外走,趙仁不知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
“送你
回去?”
“不用,我的車到了。”
“那正好,捎我一段。”
“抱歉,坐不下。”
簡短四句來回,何思俞走進旋轉門,半點不拖遝。
趙仁站在磚面,看她在門僮的傘下,彎腰進了後座。
車輛駛動,很快開出視線。
又碰一鼻子灰,趙仁自嘲地笑了笑,站旁邊等祝遇清聊完,拐過去:“坐坐?”
“改天。”
“得,今天這又晚了?”
祝遇清看了看表:“找孫晉吧,他孤家寡人的,随時有空。”
說完擡手拍拍趙仁的肩,往樓上去了。
門鈴無人應,祝遇清找出房卡,開門進去。
電視開着,客廳空蕩,祝遇清在卧室的沙發上,找見了晚嘉。
應該是洗過澡,她換下了先前的禮服,穿着酒店浴袍。
祝遇清走近,彎下腰,近距離觀察。
晚嘉動一動身體:“回來了?”
祝遇清坐進沙發,拿起旁邊的酒杯晃晃:“醉了?”
晚嘉沒說話,頭埋在臂彎。
七喜而已,醉什麽醉。
“腳還痛不痛?”
“痛。”
祝遇清擰開臺燈,把她的腳放在腿面,慢慢地揉。
其實剛剛泡過澡,人已經沒那麽乏了,但晚嘉不吭聲,默默享受他的伺候。
幾分锺後她把腳一伸,人跨坐上去,腦袋靠在祝遇清身前:“你為什麽娶我?”
祝遇清摸她的頭發,反問:“你為什麽嫁我?”
晚嘉:“……因為你有錢。”說完撼他:“輪到你了。”
祝遇清脫掉鞋,抱着她橫躺到沙發,嘴巴附在
她耳朵邊:“一見锺情,情難自控,行不行?”
花言戲語,好聽話張口就有。
晚嘉悶聲問:“你一直這麽能說嗎?”一直,都這麽會哄女人嗎?
“真話,不信?”
晚嘉沒言語,手往上,摸他後腦頭發的短刺。
再過會,她往後退了退,盯住眼前這個男人,然而張嘴過去時,卻咬了個空。
祝遇清歪着頭看她:“無事獻殷勤?”
晚嘉努了下嘴:“曼曼說,想開店。”
“所以?”
“所以我日行一善,行不行?”
祝遇清笑,把她按過來,唇齒磨動,慢慢地咂。
濕燙交換,喉間纏綿滾動,直到晚嘉一側肩頭暴露在空氣裏,祝遇清退開,扶住她的肩:“行了,別招我。”
衣料被牽回來,晚嘉輕輕勻氣,臉上粉成一片。
眼前人含笑看她,眉眼高差,連嘴角笑弧都是好看的。
她恍然,察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crush。
轉天中午,兩人回老宅吃飯。
這一回,潘逢啓母子也來了。
比起之前蔫不丢的模樣,這趟的潘逢啓精氣神都好了些,倒是他媽蔣玉芝,看着憔悴不少。
老一輩還是希望子孫親厚,滿堂和氣。老祝董存心說和兩位晚輩,開飯之前,把祝遇清跟潘逢啓都叫上,陪着後園遛達去了。
剩下兩代姑嫂,一代在前院閑聊天,另一代,則到了偏廳。
因為開店的事,晚嘉被祝如曼纏住,請教計劃該怎麽做,市調又
從哪裏入手。
中途祝如曼去找吃的,回來時湊近一句:“猜我剛剛偷聽到什麽?”
見她神神秘秘,晚嘉配合地問:“什麽?”
祝如曼蜷着嗓子:“那個楊璐在逼婚,家裏父母都請過來了。姑媽也想讓潘表哥早點成家,但表哥死活不肯,還投了國外項目,打算出國去跟。”
是潘逢啓的事,晚嘉沒搭腔,繼續看資料。
祝如曼心神是散的,沒八卦夠:“潘表哥還是不定性啊,都要當爸了還跑呢。唉,這輩子也不知道結不結得成婚。”
她想了想,搭上晚嘉的肩:“嫂子,你還惦記……”
“曼曼,”晚嘉看過去:“你不是小孩子了,別問這種無聊的話。”
見她兩個眉頭蹙成一堆,祝如曼忙賠笑:“我不說,我嘛也不說。”
晚嘉重新去看她列出的幾個選址,一個個地對,筆頭頓在其中一行:“這裏好像挺偏,怎麽想開過去?”
“偏嗎?”祝如曼張眼看:“這條街地段還成,離不遠就是劇院和海洋館,人流還是有的。”
晚喜仔細回憶了下:“海洋館基本是家長帶孩子去的,應該很少有時間逛……劇院的話,你是想做演員的生意?”
“演員和觀衆都成吧,有些來得早的,或者散場了想在周圍逛逛……”祝如曼把手上卷尺拉長一點:“其實我是想半工作室半店面,太熱鬧了,也影響幹活。”
晚嘉想了想:“也行,那你有空都去踩踩點。”
晚些時候,一家子人上桌吃飯。
飯桌上,祝遇清和潘逢啓雖然沒有搭話,但總體也算相安無事,沒有破壞融融氣氛。
吃完飯再待上一會,老爺子要休息了,於是各自乘車離開。
上車不久,晚嘉的手機有了一通來電,是潘逢啓的。
她愣了下,好在對方并不執着,響了幾秒,很快掐斷了。
就在晚嘉以為是打錯電話時,潘逢啓發了條微信過來,大意是他打算出國待一段時間,沒別的意思,只是剛才在老宅沒找到機會,這會兒想起,跟她打聲招呼。
一目掃完,晚嘉別開眼去看祝遇清,見他視線躺在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似乎沒留意這頭的動靜。
她想了想,待把這信息給他看看,又覺得有些此地無銀的意思,何況內容清清白白,她也沒有回複。
轉眼周一,各自投入工作。
本來只是個平常的工作日,然而情緒像鬼打牆,腦子裏紛紛亂亂又密密疏疏,想象中任何的細枝末節都快鑿穿她的心,鬧得人很不在狀态。
放空,走神,午飯食之無味,連水都喝得比平時少。
不想帶着這樣的情緒繼續,於是下班後,她趕去找盧老師。
盧彤下班比她晚,等回到家,看見桌子上幾瓶酒後,下巴驚出雙層:“借酒澆愁,這麽嚴重嗎?”
晚嘉點頭:“我可能需要睡一覺,昨晚沒睡好,但又困又睡不着。”
盧彤見她拿杯子,連忙豎手制止:“我不能喝,大姨媽
快來了,渾身不得勁。”
讀大學那會兒在海洋館兼職過美人魚,下水多了,弄得經期前就會開始有症狀,又墜又脹。
說起這個也挺納悶,明明那時候她倆一起去做的兼職,甚至跟前這位因為身材好游得漂亮,被安排的锺數都比較多,怎麽她就沒事?
盧彤郁悶:“明明你還比我時間長,怎麽你體格這麽強?”
“遺傳吧,我媽也不痛經。”沒人陪喝,晚嘉只好自己悶了一口。
盧彤嫉妒:“你不會以後生孩子也不痛吧?”
晚嘉:“你好歹披件白大褂再來cos醫生,這種話,再沒有醫學常識的人也不會信。”
本來也就信口一绉,盧彤放下包:“祝總呢?”
“陪老爺子見客,很晚才會回。”
“哦,那你先喝着,我換身衣裳。”
開燈扯罩,徹底解除束縛後,盧彤換了條吊帶裙出來。
客廳一看,晚嘉盤腿坐着,腦袋靠在手臂上。
高腳空已經空了,她指尖倒勾着杯腳,叮,叮,敲出慢慢的響聲。
這風情這體态,像乖女穿了黑鴉片,看得人大為稀罕。
“怎麽回事啊?瞧給我們祝太太愁得。”盧彤迫不及待,想替她參透感情迷局。
晚嘉換了換姿勢,眼睛發直:“前兩天,我看到他前女友了。”
就着這個狀态,她把事情和盤托出。
聽完,盧彤搓搓下巴:“女藝術家啊,名頭可夠唬人的。”
晚嘉坐起來,重新往杯子裏倒酒,喝一口,點點頭:
“還是美術館館長,真的很優秀。”
盧彤看她:“祝總有前女友這事,你很介意?”
晚嘉搖頭。
戀愛麽,她也不是沒談過。
盧彤拖音:“那……您這是?”
“我知道沒什麽好介意的,就是……難受。”晚嘉對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高泡酒,本該有甘甜留在舌面的,但這口下去,只有氣泡在舌根關卡密集堆疊,有點苦,有點酸,像能攥出她心裏攢了好久的蜜。
“難受就對了,他是你老公,冷不丁蹦出個前女友來,不難受才怪。”盧彤瞄上了鴨脖,一邊戴手套一邊分析:“你倆閃婚,婚前對雙方了解都不夠,這都正常狀态。”
晚嘉垂低頭,片時,嗯了一聲。
就是正常,才顯得不停鑽牛角尖的她很小氣。
不就是前女友麽,不就是……一起養了條狗麽。
工作上兩人也是正常往來,起碼在那場宴上,看不出有什麽暧昧。
可是,她真的很難不在意。
想要弱化這份情緒,但一想起這些日子跟他的親昵時刻,就更扯心。
甚至於,又一度關聯起之前,潘逢啓說過的那些話。
而這一切,事關這場婚姻的動機,也事關……他的感情歸屬。
但排除潘逢啓所謂的陰謀論,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所以她沒有在他跟前提過,想要忽略,想要慢慢消化。
只是這兩天的狀态告訴她,要想平地跨越,此路暫時不通。
盧彤啃鴨脖正帶勁,嘬出
些聲響說:“你不是想忽略,你是不敢問,怕呢吧?”
被一語道破,晚嘉嘴角小幅度拉動了下。
确實是怕,怕這些日子的親密,還有他所謂的在乎,只是她荷爾蒙彌漫的一點貧瘠想象。
“你完蛋了,你愛慘你老公了。”盧彤總結她,笑得眯起了眼。
拖着一身的酒氣,晚嘉認了。
現在回想,剛結婚那時候面對他的引導,她最先是一種客氣甚至迎合的嚐試,但說不清什麽時候起,真就投入了,動心了。
“怎麽辦呢……”她樸楞着眼,喃喃自語。
“什麽怎麽辦?”盧彤很直接:“這又不是戀愛游戲誰先動心誰輸,人都是你的了,只要沒出軌,來十個八個前女友也犯不着怕!”
話糙理不糙,幾分锺的沉默後,晚嘉重重點了頭:“你說得對。”
其實有些事自己靜下心來也摸得通,只是這兩天她進了死胡同,總想找開解甚至找答案,但如果這壓根不是問題,又要什麽答案?
陽臺門開着,貓大搖大擺走進客廳,也把風帶了進來。
盧彤打了個冷顫:“你不冷嗎?”
晚嘉摸了摸臉:“有點熱。”
臉都紅了能不熱麽,盧彤起身:“少喝點,你不也來着大姨媽?”
“沒事,差不多幹淨了。”
窗戶關上後,盧彤點她:“別把自己逼太緊,醋是正常的,別搞那些完美投射。喜歡一個人就是會患得患失,再說情緒這事兒上,還要當什麽道德模範不成
?你又沒背指标。”
貓趴來腿上,晚嘉嗯了一聲,往後靠着沙發:“有點暈,借你地頭眯會子。”
“您随便。”
一人醒酒一人啃鴨脖,客廳安靜了會兒。
盧彤填飽肚子,問起孫晉的事:“祝總說他大學談得不多,不多是幾個?”
“嗯?”晚嘉勉強睜開一只眼:“談什麽?”
“……彈棉花。”
晚嘉笑了笑,手機一震,她拿起來看,再接着,點進去回信息。
“誰?祝總嗎?”盧彤問。
晚嘉蒙着眼打字,遲遲點頭,動作像被按了慢放鍵。
盧彤拿眼瞧她,臉上兩團腮暈,目光還不會拐彎,明顯是醉差不多了。
再嚴重點,能發酒癡。
說起來這人發酒癡,可比下流星雨還罕見。
“睡會兒吧,晚點不行送你回去。”說着,盧彤就地一躺,開始賢者時間。
晚嘉說不用:“他會來接。”
“那成,你安心躺着吧。”盧彤架着腿,想起問一嘴:“那個何什麽的,長什麽樣?”
晚嘉說:“很漂亮,很有氣質。”
“是嗎?”盧彤起了勁:“我瞧瞧,多有氣質?”
晚嘉點進何思俞朋友圈,遞給她看。
盧彤探身接過,順便把貓搶回來撸,栽地上開始劃動,參觀藝術家的朋友圈。
大自然,狗,創作碎片……
忽然,她視線錨定幾張照片。
點開來,再拿手指搓大,複又縮小,再去看下一張。
就這麽來來回回看幾遍,她打地上爬起來,照着晚嘉的臉對來對去。
感受到視線,晚嘉睜開眼:“怎麽了?”
盧彤舉起手機,又看了幾眼,最後猶豫着開口:“你覺不覺得……你倆長得有點像?”
晚嘉一怔。
“也不是特別像,就是不說話的時候,眉眼氣質有點像。”盧彤試圖形容這份感覺。
晚嘉接過來一看,是抱着小史賓格犬的何思俞。
幾年前的照片了,都不是正面照,但低頭或側臉,眉宇鼻線,确實熟悉。
她眼睫交錯,電光石火間,驀地捕捉到什麽,随即,胸腔浮起一股惡氣。
“咚”的一聲,盧彤懷裏的貓蹿出去,把沙發旁邊的銅擺件給帶倒。
擺件是圓滾滾的,在地上滴溜溜跑了好遠。
“個逆子,皮癢了是不是?給我回來!”盧彤喝罵兩句,爬過去把擺件撿回來,重新擺好,
等回到毯面,就見晚嘉趴在桌子上,嘴裏嘀裏嘟嚕說着什麽,甕甕的,聽不太清楚。
“念經呢?”盧彤伏過去,正好聽見她半吞半含,好像罵了句髒話:“去他…的…找…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