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Chapter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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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潑天的尴尬,晚嘉心存僥幸,可在那長形的平面鏡裏，她和後排的祝遇清接視上了。
與其說撞了個正着，更像是被他的視線逮住。
眼眶一擴，晚嘉下意識逃開。
祝遇清姿勢不變,問司機：“怎麽回事？”
司機打起雙閃：“祝總,前面有事故。”
并線剮蹭，看起來有些嚴重,幸好後面沒有車，否則難說不會鬧成連環追尾。
在還沒定責的情況下,兩輛車的車主推門落地,來不及相互指責,都緊張地望向後面這輛車。
“去看看。”
依祝遇清的話，司機剎好車,下去了。
車內只剩一雙男女。
“有沒有事？”祝遇清問。
“沒事。”晚嘉搖頭，不大敢再往後看。
司機是專職，自動屏蔽工作以外的動靜,但他剛才那一眼，讓她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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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沒聽見，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可如果真的聽了個一清二楚,會怎麽想她？
畢竟不難猜的是,那通語音裏指的人,是潘逢啓。
晚嘉手部窸窣，在包裏找到耳機,再插入手機的電源口。
心虛使然，總覺得背上落着一道目光,令她如坐針氈。
普爾曼的安全性高,減震級別更是沒得說。那一下急剎，她坐副駕都被颠了，外面難說沒有丁點波及。
往外看，司機果然開着電筒在照前蓋的某個角落，那兩位車主也在旁邊貓着腰，面容不安，應該是害怕高額索賠。
後座
的人一聲不吭，想了想，晚嘉還是鼓起勇氣，扭過頭問：“祝總……沒事吧？”
“我沒事。”祝遇清聲音四平八穩。
才說過，司機輕輕敲了敲車窗，小聲彙報車況。
以肉眼來看，目前是左翼子板有凹陷和掉漆，至於有沒有其它蹭損，需要開到車行檢修。
祝遇清點點頭：“走吧。”
是不追究的意思，司機會意，朝那兩輛車擺了擺手，重新回到駕駛位，把車子發動起來。
車輛流入夜色，晚嘉扣着安全帶，抓心撓肝地發窘。
後半程，她再沒敢碰手機。
度秒如年，大概半個小時的光景，終於到了。
晚嘉急不可耐，很快解開安全帶：“祝總，那我先回了。”
祝遇清應了一聲，也終於換了個姿勢。
他扶住額，将車窗打下一半，目光越出去，見姑娘逃命似的，抱着手袋走向小區道閘。
步伐雖然倉促，體态卻不再畏縮，光影掃在身上，背部纖薄亦不失挺拔。
身影快要走出視野，祝遇清打下眼，盯着車裏的毯墊。
他在琢磨一件事。
那時候跟着潘逢啓，除了象牙塔式的無畏外，應該也受她不張揚的韌性所驅動，以及性格之中，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倔性因子。
既然勇氣曾經催生過果敢，那麽，未必不會轉化成別的。
手指快快地點幾下膝頭，祝遇清身形一動，按開了車門。
……
走出一段距離，晚嘉臉上還臊着，很難為情。
走得太急，應該是吸
了兩輪急風，她敞開包袋，把紙巾翻了出來。
噴嚏有些出不來，晚嘉站在地心醞釀了會兒，十幾秒後，終於成功捂掉一個。
鼻子擦完，皮鞋踩地的聲音跟了過來，沉着有力，直直朝她的方向。
回頭，見是祝遇清。
他走過來，以身量優勢壓着她半片肩。
“要不要嫁我？”
話語碾過耳輪，相距不過尺許，晚嘉後心膩起一層汗。
她包着一拳紙巾，張了張嘴，卻組織不出半個音來。
“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結婚。”祝遇清重複了一遍。
他不像是那種會拿人尋開心的二世祖，語氣正式，字正腔圓。
晚嘉瞠了瞠眼：“……祝總？”
祝遇清向前近了半步。
陰影像有重量，壓到額前，收縮人的視距。
還有他在私宴上沾染來的，綿正且令人微醺的酒氣。
晚嘉呼吸頓住，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為什麽？”
“家裏催婚頂不住了，這個原因，聽着還可以麽？”
“可……”他要想結婚，應該有的是結婚對象可以挑選，怎麽會？
“老爺子眼光挑，但你是他欣賞的後輩。”祝遇清平視她，目光是難以令人讀懂的深邃：“還有，我年紀不小了，确實想有個家……或許你也有結婚的想法，如果不排斥我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晚嘉心頭一竄，陷入漫長的沉默。
還輪不到遲疑，完全是渾渾噩噩，不知該怎麽反應。
蟬鳴陣陣，有人牽着狗經過，黑臉
的小京巴邊跑，邊歪腦袋打量這邊的一對年輕男女。
僵持一陣，祝遇清輕咳了下：“沒有冒犯的意思，但你應該知道逢啓跟我，不是太對付。”
說這話時他面上不大自在，貼着褲縫的手掌微微蜷起，又往後退了退：“你先回去吧，慢慢想，想好了再答複我。”
晚嘉如夢初醒，指甲蓋掐住掌心，倉皇地粘在夜色中，形似逃竄。
四肢像是剛裝上的，思緒成了粥狀，等回到家裏，她渾身力氣被抽幹。
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摸了把額頭，又沸又燙，好似感官移位。
失神地坐了會兒，她翻開包。
不敢看手機的這麽會，一排信息已經占了滿屏，還有幾通未接來電，是她本來也沒打算要接。
滑到微信界面，未讀數量最多的，還是盧彤。
因為久沒回消息，她又追了幾條。
京北大妞，脾氣直暴又仗義，邏輯奇特，把現實當成了影視劇裏的愛情戰争，生出一道驚天動地的構思。
從開除男員工到提拔和關注，盧彤條條論證，認定潘逢啓對晚嘉是有感情的。
據此，如果她能快速找人結婚，對潘逢啓來說是最好的報複，可以打他個措手不及。
怪不得突然替潘逢啓說話，原來背後，有這麽個不着四六的念頭。
而這麽個念頭，還被那一位給聽到，似乎，也當真了。
是比烏龍事件還要讓人語塞，令人無從解釋的誤會。
這一天的經歷堪比奇遇，晚嘉有些疲
憊，她硬挺着，繼續翻看其它消息。
一條條翻過去，所有的感官都集攏到前額，身體像被烈日直射，又如同在被蒸烤。
最先看到的，是祝如曼發的照片。
從建築和行人，不難看出背景是國外。
而被拍的，是一對并肩而行的男女。
走在街心，笑意佻薄的是潘逢啓，而在他的右側，那位穿挂脖連衣裙的姑娘晚嘉認識，是潘逢啓的初戀女友，湯羽。
照片應該是連拍的，裏頭甚至還有一張，是湯羽正燦燦地笑着，拿手去敲潘逢啓。
男女間的打情罵俏，不過如此了。
本以為祝如曼所指的只是楊璐，卻原來，還有個湯羽。
晚嘉精神發沉，而微信界面，那幾張照片還躺在眼皮子底下，紮得人腦子空白。
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後，精神一沉，她想，自己是真的困瘋了。
拖了個抱枕到懷裏，晚嘉兩片眼皮一貼，很快進入淺眠。
回憶沖入夢境，二十多歲，已有不少的回憶可以加載。
新鮮的不新鮮的，多年前的和剛發生的，半半揉雜在一起，成了走偏的默影和無聲的鬧劇。
夢裏，記得是剛開學不久，因為在家待了個把月沒看書，她一直在圖書館溫習，等快關門了，才抱着書往宿舍回。
宿舍樓下的燈并不亮，輻射範圍應該不到兩米，她正準備朝大門走去時，突然發現有人立在視線盲區。
黑天黑夜，站在那裏多數會被人忽略，而她之所以會發現，或許
是因為被吹亮的那一小截煙頭，又或許因為那人，是她熟悉并且關注的。
在黑暗裏和她對視一會兒後，那人掐掉煙，朝她走來。
進了光暈輻射的範圍，明晰立體的輪廓也顯現出來。
潘逢啓穿着件一身黑，總是挾着放誕笑意的眼裏，只見寂靜。
到了跟前後，他躬身盯住她，問她談不談戀愛。
興許是凍的，興許是抽煙抽猛了，他一條嗓子又虛又啞，更讓人産生濃濃的不真實感。
可她內心的渴盼太盛，理智回籠的時候，人已經點了頭。
他直起身來：“叫人吧。”
圈住書脊的手指愈加收緊，她下意識喊：“學長……”
“你聽誰喊自己男朋友學長的？”潘逢啓垂着眼睇她，眉梢一挑：“沒談過？”
她立馬局促起來，懷裏抱着的書好像成了老家用的炭爐子，可同時足底又發輕，輕到人好像綁了大捧的氫氣球，下一秒就要飄起來似的。
慣常噙着的谑笑重歸他的眼：“我以前女朋友喊什麽的都有，聽說你是蘇省人，你們吳語地區，應該喜歡喊哥哥？”
這話裏壓着顯而易見的挑逗，能感覺她将目光駐在自己身上，她耳廓浮熱，羞紅了臉。
所謂的“哥哥”她最終沒有喊出口過，因為磨不開臉，也因為二人的交往，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月。
後來她知道了，他和自己在一起，都是故意做給湯羽看的。
夢境再轉，她在圖書館溫書，接個水的功夫，回
來發現書被人拂散。
滿地狼藉，令她想到幾年前那間中學教室，自己坐的桌椅被推倒，文具課本灑了一地。
獨自拾撿東西時，滿室朝夕相處的同學，只餘嬉笑或冷漠。
而那一場場戲弄，背後的始作俑者，全是湯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