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奇怪的人
第027章 奇怪的人
少頃, 漆黑的天幕四溢柔光。
白青眼前豁然開朗。搗蛋詭依舊站在距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竟然沒有趁機跑掉。
人類在純粹的黑暗裏難以視物，詭異卻不一定。依她看來, 搗蛋詭可能是太過震驚，故而忘記逃跑了。
那張圓圓的小臉依舊沒有表情，顯得有些癡傻, 喑啞無光的眼睛依舊沒有神采，似乎和之前沒有差別。可白青卻莫名從她僵硬的身軀，看出萦繞在她周身的絕望情緒。如果可以哭，她已經哭出聲音了。
方媛說過，小東西都是從詭域裏跑出來的。
如果詭域對他們來說是家, 生态環境良好, 他們也不會跑出來。既然跑出來了, 又怎麽會願意回來。
這麽一想，搗蛋詭的也挺慘的。
白青溫柔勸說：“既然能跑掉第一次，就可以跑掉第二次。我保證！在你離開詭域之前，絕對不會對你動手。”
搗蛋詭對她龇牙, 難以顯露出情緒的臉龐抽搐着, 竟然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 對她算盤珠子快要崩到自己臉上的算計嗤之以鼻。
我逃, 你追, 帶你找到詭域的薄弱邊界對吧？
搗蛋詭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眼珠泛起綠光。
白青挑眉：“怎麽還越來越生氣啦？哦，你覺得是我害你陷進詭域裏的？若不是你非得跑，我不會追。你若是乖乖就範, 我倆都不會進詭域。”
搗蛋詭：“……”
我不跑，早就無了。
她氣得後槽牙都龇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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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以前會找貴賓聊天, 轉嫁壓力，讓情緒得到釋放。現在的她，不能繼續幹老本行，恐怕得改變一下舒緩壓力的方式。交上一兩個人類朋友，滿足傾訴的欲望？不行，對着活人的臉她吐不出黑泥。
現在她卻發現更合适的對象了。
不管她說什麽，貴賓都不會給反應。
當然，白青并不盼着貴賓給反應。她只是想好好的經營家族産業，并不想殡儀館和都市傳說扯上關系，但一個人說得久了，偶爾也希望得到一點點回應。
白青嘆息一聲說：“真倒黴！這是我本周第三次遇上詭域降臨！”
搗蛋詭：“……”
搗蛋詭……搗蛋詭擡起頭，定定地看着白青。
白青眨眨眼睛，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看着自己。然後，搗蛋詭像是确定了什麽一樣，撒腿就跑。
“……她什麽意思？嫌棄我太倒黴，害怕被我連累嗎？”
剛剛被召喚出來的無名陰差：“……”
白青和詭牌心意相通，感知到無名陰差的詢問，搖頭道：“情況不明，先不追了。”接着，她又嘆息一聲：“穿越之後，我在詭域裏待的時間比在現實裏待的時間都多。便是在現實裏的時候，也沒有一天不撞詭……辣雞體質……”
耳朵捕捉到輕微的聲響，白青的抱怨到此為止，神情一肅，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她的眼睛很亮，顯然一番傾訴讓她擺脫精神內耗，重新煥發活力。
只見人流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步履匆匆，踏上白青所在的這一條街道。其中男女老少皆有，身着職業套裙的白領麗人，戴着雪白廚師帽的中年人、系着圍裙的超市服務員、披着白大褂的醫生……各行各業，五花八門。
匆匆一瞥，至少有一二百人。
白青退到一邊，讓出道路。
這些都是普通人，行走的步調卻高度一致。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興奮、緊張和忐忑的神情。
他們的眼睛很亮，像是在發光。
好熟悉的眼神。
白青仔細回想，很快想起自己什麽時候看到過同樣的神情了。不久之前，她在公園裏看到過。
那些天真可愛的小孩子們，都有一雙靈動純稚的眼睛。
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不幸陷落詭域的人類。
白青讓無名陰差躲進黑暗中，跟在人群的末尾。前行幾米，後面有人追上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大爺坐在電動輪椅上，加速、加速，行駛在白青的身旁。
白青看他一眼……這應該是個普通人。
察覺到白青的視線，老大爺說話了。
“我愛學習！我愛上學。”
“獨占鳌頭，勇奪第一。”
聲音滄桑，激情滿滿。
握着拳頭，給自己打氣。
白青……白青低聲問：“大爺，我們去哪？”
她不敢太大聲，總覺得驚醒被控制的人類會發生不妙的事情。
大爺瞪她一眼，說道：“我長得很着急嗎？什麽大爺。同學，別開玩笑了！我和你一樣的年紀。”
白青……白青看出大爺是真覺得他倆同齡，問道：“我什麽年紀？”
“我怎麽知道你今年十四、十五還是十六。”
大爺挺起胸膛，“我今年十五歲！”
“那您的腿？”
大爺伸手撫摸膝蓋，臉上出現迷茫之色。似乎想起什麽一般，眼睛不再發光，眸光逐漸變得渾濁。接着，他雙手顫抖起來，發出痛苦的哀嚎。
白青能看到他額頭青筋勃/起，臉色瞬間灰敗。明白普通人類強行掙脫神秘力量的控制，對身體會造成沉重的負擔，很可能會死亡。
白青趕緊說：“您的腿是不是摔傷了？”
大爺一愣，喃喃道：“啊……摔傷……是的，我摔傷了。”
白青見他情況穩定下來，喊道：“大爺……”
大爺瞪她。
白青機靈的更換稱呼，“同學……”
“嗯，有話就說。”
“你還沒說，我們要去哪呢。”
“上學啊！詭異中學今天開學，我們都是去報到的學生……同學，你怎麽啦？臉色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難看？”
“我本以為還需要重上大學已經很糟糕了。沒想到，竟然還需要重溫中學時光。”
白青感受到來自整個世界的森森惡意。
老大爺：“……”
老大爺不和白青說話了。
他覺得白青有病。
白青也沒有說話了。她自然知道，此詭異中學和彼詭異大學扯不上什麽關系。
既然是上學，那麽詭域的背景就有可能是學校。
念頭剛起，前行的人群忽然停下來。她擡頭看去，只見前方出現數幢灰白的建築物，待走近一些，便能看到生鏽的鐵栅欄和一根深綠色的門柱。
紅得發黑的“詭異中學”四個字烙印在門柱上，忽然變成一只只猩紅的眼睛，充滿惡意的掃視底下的人類。仿佛饑餓已久的惡龍，正在檢閱食物的品質。
白青一眨眼，異象已經消失了。
沒有眼睛，詭異中學四個字看起來也只是普通的文字而已。
“哇——哇——”
一聲聲粗劣嘶啞的叫聲響起。
一只烏鴉落在柱子上，不動了。
這叫聲為寂靜的世界按下開關鍵。衆人紛紛議論“校門怎麽還不打開”，“什麽時候能進去”，一個個興奮不已。沒讓他們等太久，生鏽的鐵栅欄緩緩升起。
人群湧進學校。
大爺控制着輪椅，擠進人群中間。
最後，只剩下白青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校門口。她并不着急，走近陳舊的綠色門柱。
門柱上貼着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有用不知名的暗紅色液/體書寫成的一行行文字。
[開學愉快！
我代表校長對諸位新同學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為了讓各位同學更快适應校園生活，在此奉上一份《學生指南》。請嚴格遵守以下規則，成為一名讓老師喜歡的好學生。
⑴本校按照随機原則進行分班，分班詳情見公示欄。
⑵校外的名字不應該帶進校內，學生在校內以學生編號作為名字。
⑶新生入校後，不得請假，不允許外出，需獲得畢業證書才能離校。]
也許是湊得太近，白青隐約聞到紙張上傳來的腥臭味。那暗紅色的墨跡未幹，墨汁順着紙張緩緩往下流，在紙張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同學……”
白青轉過頭，看到一道身影朝着學校的方向跑來。因為詭域裏的光線幽暗，所以那人跑到距離校門口不遠的地方，白青才看清她的相貌。
一個瓜子臉的女生，穿着深色的運動衣褲，踩着一雙洗得發白的運動鞋。
“你好，同學！我沒遲到吧？”
白青覺得詭異中學應該沒有報到的時間要求，它畢竟不是要教給學生知識，而是要吃人的。自然是騙進來再殺，不會把學生往外推。
白青說：“應該沒有。”
“那就好……我叫巧淑靜，先進去啦。”
白青其實想勸她別進去的，但知道勸也沒用。現在卷進詭域裏的人類都一心認為自己是學生，應該進學校讀書，而且很樂意學習。
這能怎麽勸？
白青喊住她，問道：“後面還有人嗎？”
“有的，”巧淑靜說：“還有兩個人……兩個，有點奇怪的人。”
說完，她就匆匆跑進學校了。
白青決定在門口等一會，幾乎是巧淑靜的身影剛消失，就有重物在地上拖動的聲音傳來。她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拖着一個巨大的箱子慢慢走近。
那是一名嬌小的女性，年紀在二十五歲上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臉精明乖張之氣。她拖着的原來是一只行李箱，大紅色的，色彩鮮亮的行李箱。
看到白青，她笑道：“倒黴，行李箱的輪子壞掉了。”
白青沒說話。
那女人放開行李箱，任由一路拖拽到學校門口的行李箱倒在地上，沾滿灰塵。她則是伸手捋頭發，扯一扯衣裙，伸出手道：“我看出你是鎮詭者了！合作怎麽樣？我們接下來一起抓詭賣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