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這話一出,秦岳臉色瞬間一變,連忙躬身行禮:
“屬下不敢!”
再擡頭看向五公子眼神,已經不像是原本那般,而是極為慎重。
正如秦子軒所說,他在王府不過是一個普通護衛,別說是這位五公子現在備受宸王喜愛和重視。
就是原本那般無人問津的情況,若是對方鐵了心要與他作對,栽贓陷害他,那他也是無力反抗的。
身份地位的差距太大,讓他不得不聽從五公子命令,在對方明顯表現出不是一個普通孩童情況下。
而見此,秦子軒沒有再說什麽,直接轉身,往世子哥哥所在雅間走去。
若不是他年紀實在太小,話甚至都不用說得這麽直白,秦岳就不敢不聽。
他雖從不喜以身份壓人,但不喜是不喜,卻不代表他不會。
王府的後宅也不是一片安寧,他能一個人在錦文閣生存那麽多年,靠得可從來都不是府中那所謂嚴苛的規矩。
秦子軒回到雅間的時候,飯菜正好被店小二帶着幾個跑堂端了上來。
清蒸桂魚,蟹黃酥,清炒筍心,炭烤鴿子,碧梗米,山藥粥,黃焖魚翅,佛跳牆,還有幾樣爽口的小菜,瞅着便讓人胃口大開。
因為出門在外,需要低調一些的緣故,并沒有在王府裏用膳時那麽大排場,只是有幾個随從,用銀針試了毒,又每道菜都嘗了一口。
等了大概一炷香,見沒有出現什麽意外之後,秦子恒才先動筷子。
長幼尊卑有序,這體現在方方面面的,秦子恒不先用,那屋內誰都是不能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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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一貫不服氣這些的秦子玉,也不會明着挑戰古代的禮法規矩。
這酒樓裏膳食,雖然用得也是上好的玉盤玉碗,有着一定的保溫功能。
但與王府裏那專門用來保溫的器具,自然是不能比的,是以這菜色早已失了一開始的味道,秦子軒本就沒甚胃口,這時也就淺淺嘗了幾口。
世子還未放下筷子,縱然不太想吃了,秦子軒自然也不能停下,他撿了幾口清爽的小菜慢慢的吃着,心中卻在想着旁的事情。
借着慶國公嫡女事情,讓楚钰在聖上面前留下印象的計劃,還沒開始就被否決。
這件事也不能由着秦子軒來做,畢竟他雖然年紀小,但代表的還是宸王府。
若是宸王府,與一向中立的慶國公府有交情,那就不能再與同樣中立的安國公府有來往了。
畢竟,聖上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正因為此,猜忌之心才會越來越重,宸王是嫡子,雖然因為聖上這些年的打壓,處境艱難。
但立嫡立長,乃是宗法規矩,因着這個嫡字,支持宸王人從來就不少,不需要再讓聖上多一分猜忌。
只是,這件事情既然行不通了,秦子軒就必然要想另一個法子,能讓聖上重新想起他這個孫子。
記得再過一月,便是聖上萬壽節,或許可以在這上面想想法子。
秦子軒這邊怔怔想得出神,被楚安等人好不容易找到楚钰,此時站在雅間門口,深深吸了口氣,才推門進去。
對楚承宇,楚钰若說不怕,那是假的,可十多年來教導,早就已經告訴他,怕是解決不了問題。
所以在一進門,就被摔在腳邊的杯子濺了半身污漬,楚钰也只是腳步一頓,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擡頭看着面帶怒容父親,往前走了兩步,跨過那些碎瓷片,跪在被茶水濺濕地面上,躬身請罪:
“父親,是兒子一時貪玩,讓父親擔心了,請父親責罰……”
看着完好無損被帶回來的兒子,楚承宇努力壓下心中的火氣,他站起身,走到兒子面前,半蹲下身子,直視着兒子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說實話!”
縱然從前再恨這個兒子的時候,楚承宇都清楚,楚钰被苛責慣了,素來謹慎小心,不是普通孩童那種任性妄為的性子,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想通了,就更不會抱有偏見。
若是別人說貪玩才甩開身邊侍衛,那還有可能,這個兒子卻絕做不出來。
“父親,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知道很多事情都是瞞不過楚承宇,楚钰沉默了半響,大着膽子擡起頭來,平靜回視着父親目光。
“聽說宸王府的世子帶着五公子,也進了這座酒樓,你這是瞧見了,故意甩開人就為了去見他!”
楚承宇雖是問話,但語氣卻極為篤定,帶着幾分怒火,還夾雜着一些無奈。
楚钰眼簾微垂,沉默不語,算作默認。
“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脫離侍衛保護,你可知道有多危險,就為了見那個孩子,你就連自身安危都不顧了!”
縱然再兒子那會想要自絕的時候,楚承宇就明白了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也沒有之前那麽堅決阻止念頭了。
可這會又一次看到,還是讓他有些茫然,自己精心培養的世子,怎麽就被那孩子的一點小恩小惠給籠絡住呢。
“父親,甩開護衛或許危險,但再危險也比不過沒有護衛的時候!”
“父親現在開始擔心兒子安全了,卻不知,若是有事的話,早便會出事!”
聽出了楚承宇話中擔心,楚钰心中不由有些嘲諷,他厭煩了這些日子,配合自己這位父親那父慈子孝模樣,語氣尖銳的說道。
道理誰都能想得通,楚钰很清楚,怎麽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可裝這許多日,他真的是裝不下去了。
相比于從前動辄苛責父親,現在父親,更讓他覺得厭惡,厭惡到哪怕再被打得渾身是傷,也不想與對方虛與委蛇地步。
楚钰終究不是秦子軒這個穿越者,他對楚承宇是有着父子之間天生的孺慕之情。
正如沒有愛哪裏來得恨,楚钰那般恨自己這位父親,又何嘗不是因為,曾經對其有過太深的期待和濡幕之情。
縱然是現在,那些孺慕之情也沒有完全消失,若不然,被虐待苛責那麽多年,他不毀了整個安國公府,就算是好的了,又怎會下意識的便想護着。
“你!”
似乎完全沒想到,一向乖順兒子,竟然會如此叛逆,楚承宇猛地站起身來,指着楚钰,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父親,兒子是您生,你要打要罰,兒子都不能反抗,你想要兒子做什麽,直說便是,不需要用那些溫情的手段……”
看着面色鐵青的父親,并不是在發瘋的楚钰,很是冷靜的說道。
他永遠都不可能相信,自己這位父親,會真心的對自己好,與其他一直疑心着猜來猜去,還不如彼此坦誠一些。
左右,虎毒不食子,父親也是不會殺了他。
“楚钰!”
楚承宇又驚又怒的看着跪在地上,神色平靜,卻說出這麽一段話兒子,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這些時日的愧疚補償,竟會被兒子當成是想要利用他。
他猛地擡起手,便想要狠狠的給這逆子一個耳光,可瞧見那帶着自嘲的眼神,不知為何,竟有些下不去手。
有些頹然的放下了手,楚承宇站在兒子面前,神色複雜,半響似乎是想起了這麽多年的苛責,心中愧疚難言之下,終于是放低了些姿态:
“钰兒,父親知道,這些年待你有些嚴苛,父親不該因為你母親死遷怒你,如今父親已經想通了,是真心想待你好,你畢竟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啊!”
縱然在心中已經意識到,曾經的自己到底是做錯了多少,可在這個父權至上,孝道至上的時代,楚承宇縱然想要放軟身段,也不可能真的道歉。
能說出這些話來,就已經是楚承宇放下面子,真心想要與兒子修複關系的反應了。
頭一次見到素來威嚴冷酷的父親,在自己面前放下身段,說自己後悔了,楚钰心中不免有些五味雜陳。
可很快他眼神就變得平靜了下來,淡淡的開口說道:“父親說笑了,父親正值壯年,若是想要子嗣,又豈會缺呢,兒子從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
若是早幾年,楚承宇肯這般變相跟他道歉,不,甚至不用如此,只要稍稍對他緩和些态度,不要那麽苛責,他怕是早就忍不住撲上去了。
可惜,已經十歲他,終究不再是那個,沒有見過糖,一哄就好幼童了。
“钰兒,你便這般怨恨為父嗎?”
看着自己難得推心置腹的一番話,換來的卻是兒子這不冷不淡反應,楚承宇不免覺得有些挫敗,語氣中帶了些傷心。
“不敢,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兒子一身骨血都是父親賜予,生恩養恩尚且未報,又怎敢怨恨父親!”
被楚承宇的話弄得一愣,楚钰連忙開口說道。
怨恨,長達十年得苛責,還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這般對待,便是聖人怕是也做不到不怨不恨,更何況他并非聖人。
只是時下禮法如此,身為尊長,生父,便是楚承宇将他活活打死,也不過是會被人說一句心狠罷了,不會有任何處罰。
可他若是不孝,那讓人告到官府,便是仗八十,流三千裏命運,怨恨生父,這樣的罪名,他哪裏敢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