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秦子軒晃悠着兩條小腿坐在椅子上,他托着下巴眨着大眼睛,望着面前沉默着在那忙碌的墨竹,無聲的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墨竹,我知道你不願離開世子哥哥,你也不必太難過,等過段時間,這裏的事情捋順了,我便跟世子哥哥說,讓你回去!”
跟在不受寵的庶子身邊,與跟在世子身邊,那如何能一樣,王府內下人之間也是競争激烈,墨竹怕是不知道用了多少苦工,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在世子哥哥那裏出頭。
現在突然一下子被指到他這裏來,怕是之前所有的努力付出一夕之間全都白費,心中的難過痛苦可以想象。
這點世子哥哥或許明白,但身居高位,自然不會在乎下人的想法,但秦子軒卻不願強人所難,對他來說,伺候的人換誰都是一樣的。
正指揮着下人,收拾世子派人送過來的一些擺件陳設,還有布料器具的墨竹,一聽到五公子這話,瞬間吓得面色發白,連忙跪下磕頭:
“五公子,世子爺既将奴才給了五公子,奴才便會一心一意伺候五公子,絕無二心,還請五公子收下奴才!”
沒料到墨竹會是這樣的反應,秦子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見對方确實吓得不輕,不像是假的,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開口安撫道:
“算了,你既願意留下,那便留下吧,只是……你若什麽時候不願了,就告訴我,有些事情勉強是沒有意思的!”
秦子軒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好幾年了,也知道這個世界尊卑有序,等級森嚴,但或許是他年紀太小,又不受寵的緣故,體會的并不是那麽深。
所以對于府裏的下人,他還沒有那種生殺予奪,全然不放在眼裏的态度,對他來講,總是願意考慮這些人感受的。
而聽到五公子這麽說,墨竹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又磕了個頭表了忠心,才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只是面色還是有些發白,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從世子身邊調離,他雖然确實有些難過,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但卻不敢有些什麽怨言。
王府之中規矩森嚴,最忌怨怼主子,他若是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讓世子知道,剛剛那些被杖斃的奴才,就是前車之鑒,他實在不敢有絲毫觸犯。
墨竹站起身來,秦子軒這才發現,對方的額頭都磕青了,可見用力之猛,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懵,他說得話當真有那般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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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秦子軒詢問,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擡頭看去,正是墨書帶着幾個精心挑選出來的太監侍女,還有兩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嬷嬷過來。
王府中還未成年的公子,按照朝廷規制,除了兩個奶娘外,身邊還應配有兩位教養嬷嬷,貼身伺候的宮女四名,太監四名,至于負責灑掃雜活的更是多達二十多人。
皇家子嗣素來珍貴,便是秦子軒不得寵,錦文閣一向在府中備受冷落,一應的下人配制并不齊全,但伺候他的人加起來也有六七個。
是以這會見墨書帶了這麽多人過來,秦子軒倒是也不覺得多驚訝,只是不免有些煩惱,這麽多人看着,他要是再想像以前似的随意走動,怕是有些難了。
“五公子,這位是馮嬷嬷,旁邊的那位是王嬷嬷,她們從前都是在宮裏伺候過皇後娘娘的,世子特意将她們找了來,好照顧五公子……”
墨書上前先是行了一禮,然後便指着站在前排中的兩位嬷嬷說道。
秦子軒看了兩人一眼,又瞅了瞅墨書,心中有些郁悶,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他知道,作為一個現代人,又沒怎麽用心學過,自己的禮儀規矩怕是不過關的。
世子哥哥之前怕是也看出來了,所以才特意選了這麽兩個在宮中待過的嬷嬷來,說是照顧自己,但估摸着怕八成是為了好生教導自己禮儀規矩。
“奴婢拜見五公子。”
墨書話音方落,這兩位嬷嬷便上前一步,恭敬地說着,行了叩拜大禮。
只見這兩人雙肩齊平,上身挺直跪在地上,雙手手心向下,随之虛按,頭磕在手背之上,動作流暢規範,整齊劃一,極為規矩,卻看得秦子軒一陣牙疼。
得,這根本不用估摸着了,這兩位嬷嬷九成九是來教自己禮儀規矩的,想到從前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再看看這兩位一臉嚴肅的嬷嬷,他便覺得有些心累。
“起來吧,往後這錦文閣便有勞兩位嬷嬷了……”
雖然心知有這麽兩位嬷嬷在,往後怕是沒什麽松快日子過了,但秦子軒并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悅來,反而很是和氣的說道。
這世間萬事,皆是有一利就有一弊,莫名引起了世子哥哥的注意,恢複了自己作為王府公子的待遇,可以享受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的生活,就必然會受到王府公子該有的管教。
無論如何的不自由,不自在,兩相對比,可能秦子軒還會更喜歡之前的生活,但既然已經改變了,又推脫不得,便只能平靜的接受。
“奴婢拜見五公子,請五公子賜名……”
兩位嬷嬷退下後,便是站在後邊的幾位侍女上前見禮,擡眼一瞧,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一襲淡藍色的宮裝長裙,跪在那裏低垂眉眼,都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
王府的規矩與宮裏的規矩一樣,新認主的奴才,一般都要重新賜名,就像墨書他們似的,都是以墨字開頭,便是秦子恒給取得。
不管是在王府,還是在宮裏,都是一樣,除非是能夠爬到一定等級,否則原本的名字便很難有使用的那天,甚至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知道。
秦子軒為圖省事,直接以白字開頭,這四個侍女便賜名叫白蘭,白月,白羽,白竹,至于那四個小太監,則是用他們的姓氏為名,分別是小卓子,小李子,小鄧子,小徐子。
正常新認主的奴才,都是該敲打兩句,但只瞧着這幾個太監侍女,都是一副小心謹慎戰戰兢兢,生怕出錯的模樣。
秦子軒便知道,這個步驟怕是用不着了。
今天折騰了一天,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他這具身體到底只有五歲,早就有些累了,秦子軒也沒有強撐着,讓墨竹找個地方安置這些分配過來的下人,便打算去休息。
可沒想到,他剛從椅子上跳下來,就把墨竹他們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将他扶住。
兩個嬷嬷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顯得有些難看,王嬷嬷還好,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什麽。
只是馮嬷嬷那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她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忍不住上前俯身行了一禮。
無視了旁邊王嬷嬷的阻攔,和墨竹墨書的眼神示意,聲音盡量平緩的勸說道:
“五公子,您是王府公子,千金之軀,身份貴重,當注重自身安全,不能太過随意!”
這突如其來的一段話可是把秦子軒給整懵了,他看了看半蹲着身子,一臉嚴肅的馮嬷嬷,又看了看自己剛剛坐着的椅子,眉頭微皺,并沒有說話,心中卻有些不悅。
從前沒人管,自由散漫慣了的秦子軒,除了沒有下過水,那什麽事沒做過,就這椅子那點高度算得了什麽,別說他早已習慣,根本就不會摔,就算是真摔倒了其實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男孩子調皮的時候,磕磕絆絆身上總免不了帶點青紫,有時候出點血也正常,至于這麽大驚小怪嗎。
心中不以為意,對于這位馮嬷嬷如此小題大做的行為,自然是感到有些不舒服,只是對方是派給他的教養嬷嬷,本就有規範王府公子言行的職責。
先不說對方是世子送過來的,還是伺候過先皇後的,單單只是那勸說時恭敬地态度,他就不能随意的發火。
只是想得再如何清楚明白,忽然間失去了自由,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告訴你這不能做,那不能做,也實在憋悶。
秦子軒吐出一口氣,并沒有理會馮嬷嬷,默不吭聲直接便往自己的寝室走去,他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不成。
白羽白蘭還有小徐子,小李子都是會看眼色的伶俐人,又是貼身伺候的,這會見五公子板着一張小臉,徑直走了出去,又收到了墨書的眼神示意,連忙便起身跟上伺候。
被調來錦文閣之前,墨書可是特意帶他們看過那杖斃後留下的一層層血跡,更是嚴厲告誡過她們,必須照顧好五公子,她們哪裏敢放着五公子一個人離開。
等秦子軒的背影消失,馮嬷嬷還是維持着行禮的姿勢,俯身半蹲在地上,只是神情不免有些僵硬。
見此,墨書嘆了口氣,上前将馮嬷嬷扶起來,低聲勸道:
“馮嬷嬷,奴才知道,您平素最重禮儀規矩,只是五公子自幼便獨自一人在這錦文閣裏,伺候的奴才下人又都不上心,想是從未學過這些的……”
“世子讓您過來,便是看重您,想讓您和王嬷嬷好生教導五公子,只是凡事還得慢慢來,總是心急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