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轎囍嫁(九)
第010章 紅轎囍嫁(九)
“啊——!!”鼻血橫飛,村長發出凄厲的慘叫,來不及起身逃跑,又被一腳重重踩上胸膛,重新壓回地面。
江荼這才拽下紅蓋頭,露出一雙冷酷的柳葉眼。
喜轎停下,唢吶聲歇,江荼看不見轎外景象,也判斷得出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
江荼不喜歡未知的感覺,王盼娣能掌握的信息有限,多福村邪物的許多細節,還得從更接近陰謀中心的人身上挖。
有誰是比多福村村長更合适的呢?
既然都自己送上門來了,不物盡其用,好像都有些說不過去。
腳下,村長像見到鬼一樣驚恐:“怎麽是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江荼微微蹙眉。
胸口重壓一松,被連續踩了兩腳的村長意識到即将到來的是什麽,放聲大叫:“不,求你別踩了!求你別——”
江荼直接踩在村長抽動的脖頸上,輕描淡寫地堵住了全部聲音。
真吵,他垂下眼,眼睫在臉上掃出一道陰影:“我允許你說話了嗎?”
...
逼仄的喜轎中,又升起一股馊味。
一灘水漬從村長胯間漫開。
葉淮嫌棄地抖抖腳尖,蹿到江荼身邊,生怕踩到一點穢物。
Advertisement
江荼的腳還踩在村長脖頸上,微微發力,村長的哀嚎就變成窒息的“嗬嗬”抽氣,脆弱的喉骨咯嘣響。
眼見着村長的臉逐漸發紫,江荼才緩緩松了些力道,施舍給他幾分氧氣。
村長大口呼吸着,口腔張到最大:“別殺我、別殺我...求你別殺我...”
江荼被吵得頭疼:“多福村地下有什麽?”
吉時到後,多福村內雖發生了堪稱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都只止步于外觀形貌,浮于表面,未曾觸及內裏。
包括那些村民,江荼上轎前特意用靈力檢查了,雖然“變成”了紙紮人,都實際還是人。
地面上的異變雷聲大雨點小,再結合王盼娣對“地下伸出手”、“拽着想要逃離的人往回拖”的描述,邪物實際藏在地下,并不難猜。
但村長顯然沒想到他問得這麽直截了當,一愣:“我,我不知道你在問...啊——!!”
江荼一腳踩上他的肩膀,咔嚓一聲就将胳膊卸了下來。
村長痛得滿頭冷汗,艱難地看向江荼,這個青年施暴時依舊面色平靜,神情中透露出與舉動截然相反的聖潔。
江荼不再開口,只将腳尖貼着村長胸口游弋,似乎在尋找下一個拆卸的部位。
絕對不是威脅而已,他是真的會、也是真的能把自己拆散架。
村長吓得又尿了一身:“我說,我說!您想知道什麽,我都說!”
他顫抖着道:
“多、多福村...多年前,就是天河還沒建起來的時候,遍地都是妖魔鬼怪,為了自保,上一任村長...不是我!是上一任村長,從村外請了尊千瓣蓮佛回來。”
天河?
江荼隐約聽過,是近百年由修真界建起的一道結界,再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
至于千瓣蓮佛,蟑螂王八都能稱佛成神的年頭,這種野路子更是入不了江荼的耳。
村長繼續說:
“千瓣蓮佛法力高強,但它說,要庇護多福村,有一個條件...就是每年三月三,在村中選一位适齡女子,與它成親。”
“若千瓣蓮佛對新娘子滿意,就會在三朝後的回門日,在地上,結出一顆寶人參來。...再等九月,又會再結一顆,這兩顆寶人參,就是千瓣蓮佛...給的聘禮。”
“可今日并不是三月三。”江荼冷冷提醒,“而是七月十五。”
村長瑟縮着點頭:“是,是七月十五,可千瓣蓮佛定的日子,誰敢說不是...”
他渴望博得江荼的憐憫,可惜江荼對他根本沒有興趣:“千瓣蓮佛在哪?想好再回答。”
村長還想掙紮,就見江荼的視線落在他完好的半邊肩膀上,當即“咕”的一聲:“地下!在多福村地下,敲兩下石門,會有一個暗道...您、您要見千瓣蓮佛,得等禮成...送入洞房之後,千瓣蓮佛才會現身!”
江荼:“你們只負責送親?”
村長哪敢隐瞞:“是,是,其他人只負責送親,我還負責檢查...檢查新娘子是否處子之身!”
“沒有了?”江荼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若有所思:怪不得就村長沒變成紙紮人,還穿了一身紅。
村長瘋狂搖頭:“沒有了,沒有了!下到地底,千瓣蓮佛自有辦法主持婚事,不需要我們,我哪敢動手害人——”
江荼果斷一腳踢向村長下颌。
村長連聲音都沒喊出,腦袋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葉淮被這殘.暴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江荼越過不省人事的村長,躬身下轎:“跟緊。”
下了喜轎。
霧氣彌漫,周圍送親的喧鬧像隔着數重山般模模糊糊,除了他們,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眼前什麽也沒有,霧蒙蒙一片。
向前走了幾步,地面質感一變。
江荼低下頭,便見一扇石門嵌在地上,雕有蓮花紋路,泛着年代久遠的青銅色,一朵紅團花綁在門上,喜慶又怪異。
他俯下.身,擡手在門上敲擊兩下。
分明看着輕輕一敲,石門卻發出“咚、咚”的沉悶回響。
很快,石門從中間向兩側平移,露出其下一條階梯,每一級都極窄,要踮腳才能前行。
逼仄的甬道縱深極長,走到地底,又豁然開朗。
地下的空間遠比想的還要大許多,腳踩上地面的剎那,像踩到柔軟的血肉,先是凹陷下去,又輕輕彈起,将人托起。
正前方突有熹微光亮。
黑暗被照亮一些,勉強能看出周遭陳設布置。
碩大的“囍”字貼在最前方的牆面上,“囍”字下便是一張方桌,左右各擺有一張木椅,兩個妝容濃豔的紙紮人端坐其上,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而突然亮起的光,則是方桌上三根白蠟燭,在沒有火源的情況下憑空自燃。
像是三炷上墳香。
新郎官的位置上并沒有人。
只有尊三米高的佛像,怒目圓睜,有三頭六臂,端坐在瓣蕊繁複的蓮花上。
再仔細一看,蓮花并沒有底座,倒像是從地皮裏直接長出般,下半的花瓣都埋在地下。
江荼邁步上前,袖子被輕輕拽住。
一回頭,葉淮目露猶豫:“恩公,真的要去嗎?”
若有似無的陰氣在地穴彌漫,看到千瓣蓮佛的剎那,渾身的細胞都在尖叫,野獸躲避危機的本能不斷叫嚣。
遇到江荼後,葉淮很久沒有這麽不安的感覺,直覺告訴他——
千瓣蓮佛很危險,遠比黃衣男子更加危險!
他不想讓江荼去了。
通往地面的階梯就在身後,趁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們現在就調頭離開這裏!
江荼卻搖頭:“我不去。”
葉淮松了口氣。
突然。
——咔啦、咔啦。
一道裂紋爬上千瓣蓮佛的雕像,緊接着越來越多,像被什麽霸道的力量襲擊,而在頃刻之間趨于粉碎。
葉淮瞳孔劇顫,根本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下一秒,佛像就在他眼前碎得只剩下蓮花底座。
砰!
一團黑霧自佛像碎片中析出,凝聚出一團人形,穿一身婚服,怨怼的視線黏在葉淮身上。
葉淮下意識後退一步,腳跟都來不及觸地,就被一只冰冷的手不容置喙向前一推,生生推回人形面前!
“恩公...”葉淮驚慌之下回過頭,只見江荼指尖一簇紅光一閃而過。
是江荼...擊碎了千瓣蓮佛雕像?
葉淮兀自怔愣,一把白骨雕鑄的長劍已被丢到腳邊。
江荼無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撿起來。”
這下再不可能是他搞錯了,葉淮将一聲“為什麽”咽進肚裏,因為,因神像被毀而暴怒的千瓣蓮佛,已經面目猙獰地向他撲來!
葉淮就地一滾,堪堪避過第一下襲擊。
地上灰塵随着他狼狽一滾被掀起,撲進鼻腔,嗆得他咳嗽不止。
一張慘白鬼臉猛地在眼前放大!
千瓣蓮佛的面容與紙紮人無異,空洞的眼瞪過來:“你這個毒婦,竟敢珠胎暗結...連孩子都這麽大了!”
葉淮聽出了一些咬牙切齒,還有些許悲憤,意識到千瓣蓮佛口中的“毒婦”并不指他,而是江荼。
千瓣蓮佛的手比鐵鉗還要堅固,嘴裏怒斥江荼“不守婦道”,卻掐上葉淮的脖頸,不斷收緊,好像打定主意要先斬草除根。
“小野種!你這小野種!”
葉淮避閃不及,本能地對着千瓣蓮佛猛踢,緊接着腳就被千瓣蓮佛的另一對手臂摁住。
掙紮變成徒勞,氧氣逐漸榨幹,視野幾近模糊。
葉淮在缺氧的痛苦中抽搐不止,忍不住想:
江荼救他,為他取名,一路保護他,只是為了這一刻将他獻祭給千瓣蓮佛嗎?
還不如将他煉成爐鼎呢。
虧他真的以為,江荼和其他人不一樣,以為自己能擁有不再四處逃亡的日子。
葉淮,你真是太蠢了,偏信他人,落得這般結局,也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