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晗
第三十七章 白晗
破靈
白晗
“我不懂你說的什麽小冰河期,但确實下了大雪,而且一下就是連續半個月,直到冰雪把整片的山林都凍住。”白晗說着神色變得哀傷,她微側過頭,凝視孔雀湖,“大雪堵住了下山的道路,三百人的部落被圍困在了山裏。起先他們都以為雪很快就會化,沒人想過要省着吃糧食,所以部落裏的屯糧剛一個月就吃完了。第二個月,山路還是被大雪封着,部落裏的人就宰殺了家養的牲口,可二十來天後,牲口也吃光了。到第三個月,他們已經徹底沒有食物。這時候大雪依舊凍着,部落裏積累的矛盾大爆發,新來的和早來的為了物資大打出手,争搶一切可以取暖和填飽肚子的東西,牛皮、幹草、種子……可以為了任何一件東西,他們甚至不惜殺掉對方……”
“沒人想過找一條新路嗎?”江伊忍不住問。
“有啊,但是都死了,出去的沒有一個活着回來,剩下的人就更不敢走了。”田甜輕聲說,“後來他們開始吃對方的屍體,吃完了死人便開始殺活人,老人和孩子先被殺光,然後是女人。再後來,連部落裏的大巫都沒躲過去。大巫痛恨這些人,于是死前立下了一個詛咒——整個部落将會被大山融化的雪水淹沒,那些吃了人肉的會變成乃哈,永生永世被困在水底忍受饑餓。再後來,一夥巫蠱師發現了這裏,他們用黑水潭的詛咒控制了乃哈,凡是被這些巫蠱師詛咒的人,就會被乃哈纏上,它們會把這些人拖進水裏溺死,然後吃掉生靈,就像曾經他們吃人一樣。”
“哎……不對啊!”趙維桢咋舌,“你不是說只有吃了人肉的人才會變成乃哈嗎?怎麽能是三百乃哈?那部落一共也就三百多個人,難不成……”
趙維桢的話說了一半卡住,他像是猛地才意識到,瞪大眼睛渾身打了個激靈,聲音帶着顫抖:“大部分……所以是絕大部分……包括小孩兒和出去找路的那些人……都吃過人肉?”
“不然還能吃什麽呢?”白晗反問後低垂下頭,“除了最開始死掉的人,他們都吃過人肉,包括大巫自己。”
趙維桢呆愣在原地幾秒,接着,電影中那種血肉沫子亂飛的恐怖畫面占領了他的神經中樞,強烈的惡心感突襲了胃腸道,他捂住嘴,弓着腰幹咳嗽,差點直接嘔出來。
吳喬陽從兜裏摸出來兩張餐巾紙遞給趙維桢,然後向白晗走過去,問:“你怎麽知道這個傳說的?”
“它不是傳說,是真實發生過的。”白晗說。
“好吧,就算它是真的。我想知道,鎮子裏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多嗎?”吳喬陽追問。
白晗細長的脖子微微扭動,說:“不……羌族是哈尼族的祖先,只有我們才知道。”
“這邊的哈尼族人非常少。”田甜補充說。
江伊聽到聲兒,側頭看了眼田甜,接着問白晗:“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跟我們幾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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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鬼蘭不是花,你們要找的鬼蘭是乃哈留下的殘魂,它一出現,就是有人要被害了。所以,你們快點走吧!你們這些人,口口聲聲說是做研究,結果總惹來禍害。”白晗聲音低軟細綿,輕飄飄的,讓人覺得沖她說話聲音大一點都是在欺負她。
江伊半點沒有要離開的意識,她甚至上前一步,問:“我們還能招來什麽禍事兒?你說的靈石到底是什麽?”
白晗的嘴唇動了幾下卻沒發聲,她的目光完全凝在江伊身上,半分鐘後微低下頭:“你們沒必要知道,快走吧。”
說完,白晗轉身離開。她在碎石堆上走得極快,沒一會兒就進到林子裏再看不見蹤影。
“我們昨天見過她。”江伊在人走後,看向田甜說。
田甜一怔,道:“啊?什麽時候?”
“祭祀乃哈的隊伍裏。”江伊回答。
“我……我沒注意到啊!”田甜明顯很是吃驚,她眉毛揚起,眨巴着圓眼睛,急聲說,“姐,我真的沒注意到!”
“沒事兒,可能是人多,你看漏了。”江伊扶住田甜肩膀,淺笑了一下問,“她是你同學?”
“一個學校的,但不是一個年級。”田甜說,“我是中學初中部的,白晗是高中部的,她正好比我大三屆。”
“這樣啊,她看起來确實比你大一些。”江伊輕點點頭,“你們差了這麽多,是怎麽認識的?”
“我爺爺不是算命的嗎?白晗讀高一那年,她奶奶走了,唯一的親人去世之後,她當時有點想不開,就跑來算命,看看以後的命會不會好一點。”田甜說着,抿抿嘴角,“我爺爺給她看了手相,啧……還真就是很不好……財運、事業,包括愛情,都特別差。我爺爺不敢直說,就編了點好聽的話。估計是為了尋個安慰,後來她經常過來,有個什麽事兒就問問算算,次數一多,我們就認識了。不過說起來,像白晗手相那麽差的人,連我都是頭一次見着。”
田甜說着拉起江伊的胳膊,說:“姐,我看手相很準的,要不給你看看?”
“不用了,我不信這個。”江伊笑着連忙擺擺手,“田甜,你覺得白晗的性格怎麽樣啊?”
“性格啊……”田甜拖長尾音,想了大約半分鐘,說,“感覺還行,就是特別內向,很少說話。我在學校遇見白晗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他們班同學好像都不跟她玩。記得轉學前我還問過她一次,是不是被同學排擠了,她說沒有,就是沒話說。”
“只是這樣嗎?”江伊誘導着田甜說,“你想想,她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田甜蹙起眉頭嘟哝,好一會兒,搖搖頭,“姐,高中和初中不在一個樓,我們也不是總能遇到,所以對白晗不算非常了解。不過非要說特別的……”
說到這裏,田甜猛地掐住江伊胳膊,晃了兩下,說:“我後來聽說她高三受了刺激,腦子變得不太正常。”
“什麽刺激?”江伊立刻發問。
田甜半張着嘴,想說但又有顧慮。她自己糾結了好半天,最後搓搓胳膊說:“姐,回去的時候我跟你說吧!那件事情多少瘆得慌,在孔雀湖邊上說起這件事,我心裏發毛。”
“和鬼蘭有關?”江伊問。
田甜既沒有點頭,也不搖頭,她猶豫地咬着下唇,想了片刻,才說:“六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已經轉學了。姐,老實跟你說,我不記得傳言裏有沒有鬼蘭了,但确實是跟孔雀湖和乃哈有關的。”
六年前、乃哈……江伊想起來昨天在小餐館聽來的消息,她猜,田甜要說的大概率是那個溺水的男生。
看樣子,關于白晗,也只能了解這些信息了。江伊點點頭,換了個話題問田甜:“你之前知道孔雀湖就是黑水潭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田甜先是搖搖頭,但随後又輕點了一下:“我知道孔雀湖改過名字,但之前也沒想過要去弄清楚它原來叫什麽,反正大家都叫孔雀湖,我也就這麽叫來着。”
“那你知道黑水潭的傳說嗎?”江伊接着問。
田甜側頭看了眼孔雀湖,腳下挪了挪,有些刻意地壓低聲音說:“白晗以前沒跟我說過羌族人的那個,她只跟我講,十九年前有個女人死在孔雀湖,生魂都被乃哈吃了。她還跟我說過乃哈的詛咒。”田甜頓了幾秒後,“只要巫蠱師下了詛咒,被詛咒的人就被會乃哈纏上,然後落水淹死。”
“你覺得,十九年前跳崖自殺、溺死在孔雀湖的人,就是被詛咒了嗎?”江伊問。
田甜忙不疊地搖頭說:“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姐,你相信詛咒?”
江伊也搖搖頭,她拉住田甜胳膊繞着孔雀湖,邊走邊說:“我們走走看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
“這能看出來什麽呢?”田甜搓搓手臂,短嘆口氣,低聲咕哝着,“孔雀湖邊上常年陰森森的,很少有人會來。尤其是夏末秋初,下了大雨後,斷頭崖會積水,好多水從上頭沖下來,很容易出事。我爺爺以前從來不讓我到這邊玩,說是乃哈會在湖邊抓未成年的小孩作替身……”
田甜絮絮叨叨地說着,江伊仔細地把這些話都記在心裏。她走到斷頭崖下停下腳,山崖和孔雀湖邊沿只有兩腳寬的石頭路,仰頭向上是三分之二是直挺挺的黑綠色的斷崖,再往上是個山尖尖,墨綠色的覆蓋着,遠看是毛茸茸的一大團。
“姐,走吧,怪瘆人的。”田甜輕拉了拉江伊的袖子,“你小心點腳下,別摔倒。”
“好。”江伊說完,跟在田甜身後,快速從斷崖下繞了過來。
這個湖有半個足球場大,沒一會兒,他們走回到白晗之前站立的石頭旁邊。江伊拍了幾下這塊石頭,然後爬了上去,仰起頭,像白晗那樣看向四周。
高聳的斷頭崖把天空割裂,一半是黑綠色,一半是湛藍的天空。白雲低垂着,一簇一簇地聚集在高高的灌木頂,瞬間讓人恍惚仿若天空在逐漸傾斜,那斷頭崖要朝着自己砸了過來。江伊腳下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她在空中抓了兩下,就在以為要狠狠摔下來時,一只手臂撐住了她歪斜的身體。
“你果真就是平衡有問題吧?”吳喬陽說一笑,黑色的眸子裏,盛放了半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