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龍蛋破殼
龍蛋破殼
溫墨亭原本要去南邊接來的東西是于輕衣托于攜寄來的, 之前聽阿烈說好大兩個包裹,他還想能有多大,結果等他親眼看見時也只能說出一句“好大。”
阿烈站在包裹邊都顯得變小了許多, 他手忙腳亂地幫溫墨亭将包裹解開, 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這是什麽?酒也能放進來嗎?這又是什麽?”
溫墨亭打了聲哈欠,将懷裏的龍蛋抱得更緊一些——今天府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看家, 不, 實際上阿烈本來也不用留下的, 奈何溫墨亭身上還帶着傷, 只好讓他留下守家,順便看着溫墨亭。
宣王代理朝政之後,手段雷厲風行,原本追随賀诩的大臣幾乎都被他貶了一遍, 皇帝在病中聽聞之後被氣得吐了血——溫墨亭想起京中寄來的信件所說的消息, 只覺得是預料之中會發生的事情。
他甚至不用懷疑就可以肯定賀诩染病這件事是宣王的手筆, 畢竟他觊觎皇位已久, 如今排除異己之後最迫不及待的就是鞏固權力, 他重用珩親王的目的并不難猜,宣王心性狠戾,最喜歡看的便是至親相殘,恐怕他已經做好準備想要觀看一場兄弟互相殘害的好戲了。
他看着阿烈捧着一包東西湊到自己身邊坐下, 耳邊是他叽叽喳喳的說話聲, 溫墨亭慢慢放空了腦子, 阿烈将手中的東西放下,皺着眉頭在他面前揮揮手:“你沒事吧?”
“阿烈, 你可有兄弟姐妹?”溫墨亭問道,阿烈點了點頭:“有個哥哥, 也有個弟弟,但都不是親的,你知道的吧,我父王接納了他戰死兄弟的兩個孩子,也管我叫哥哥,只是我覺得他們還沒有我和你來的親。”
溫墨亭沒有在意他話裏的親近,又問道:“你和他們吵過架,或者打過架嗎?”
“打過的。”阿烈又扒拉了一下包裹,拿出來一個小匣子,擺弄半天也沒打開,只好交給了溫墨亭,“他們兩個不是什麽純良之輩,都想要我的繼承權。”
“那你是怎麽想的?”溫墨亭看看手中的匣子,兩三下便将機關打開,重新遞還給了阿烈,“想過……殺掉他們嗎?”
阿烈想了想,不否認也不給出回答,而是道:“還沒到那個時候。”
溫墨亭了然,阿烈忽然問道:“我聽說了你們大辰的事情,那個宣王他不安好心,你要相信你的兄弟。”
“我從來沒有不相信過他。”溫墨亭笑着看他從匣子裏拿出來兩個小布娃娃,針腳細密,看得出來是于輕衣的作品,他從阿烈手中拿過來一個,一邊捏捏一邊道,“如果打仗了,阿烈你會幫我嗎?”
阿烈不假思索道:“會幫的。”
他手指摸摸被做成了小龍形狀的布娃娃,用餘光掃了一眼溫墨亭懷中漆黑的龍蛋,又裝作不在意将視線挪開。
溫墨亭沒有錯過他的眼神,他低頭看看龍蛋,想起昨天謝修憫所謂的命運之說,許久之後深深嘆了口氣,對阿烈道:“你想摸摸嗎?”
阿烈聞言驚喜地點點頭:“可以嗎?”
說完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昨天你休息的時候,我摸了兩次,暖洋洋的,和我想象中一樣。”
“手伸過來。”溫墨亭将龍蛋穩穩放在他手心,後者幾乎動也不敢動,僵硬地保持着托着龍蛋的姿勢,溫墨亭不解道:“你昨天不是摸過嗎?為何這樣驚恐?”
阿烈感覺心都快從嗓子裏蹦出來了,顫..抖着聲音道:“我……我昨天只是用手指蹭蹭而已,這樣還是第一次。”
“慢慢就習慣了。”溫墨亭哭笑不得,卻是将包裹往自己身邊拉拉,阿烈看他開始整理裏面的東西,激動也逐漸平緩,他小心翼翼又期待萬分地學着溫墨亭的動作将龍蛋抱在懷裏,覺得整顆心都要被暖意盈滿了:“你……你不要回去嗎?”
溫墨亭瞄了他一眼,認真道:“晚上要還給我的,以後若是我有事不在,你就幫我照顧它,好嗎?”
阿烈兩眼放光:“你放心!兄弟!我一定照顧好它!”
溫墨亭将李天馳等人寄來的種子或是厚厚的銀票收了起來,還在其中發現了謝小梅的信,信中将酒莊以及小狼的現狀說了一遍,結尾只說不必擔心她,一切先以他們二人自己的事為主,信中并非只有她一人的筆跡,謝小梅寫完之後,溫墨亭認出這是白九的字跡。
他并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簡單明了地附上了海川樓最近的賬單,溫墨亭勾起唇角,将賬單另外收了起來,這才将信中最底下的信紙拿了出來,這張信紙和其他的不同,溫墨亭一眼認出這是朝中才會用到的,尤其是等到他看清楚落款人後,若非他腳上有傷,怕是要驚得站起來。
竟然是柯深明寫來的!
信中簡單幾句話交代了朝中最近的局勢,說是最近實際也不然,北蠻距離京城太遠,這封信就算是快馬加鞭送來也要十幾二十天,但其中的信息的确幫到了溫墨亭。
宣王勢力日益強大,聽太醫院首的意思,皇帝怕是救不回來,生死只是時日問題,皇位遲早有一天會被宣王奪走。
這一點溫墨亭早就猜到,他森*晚*整*理更在意的是柯深明的最後一句話——“宣王已有意向向北蠻進發,不戰便退。”
不戰便退?
溫墨亭皺起眉頭,将信紙收了起來,陷入了沉思。
他是贊同這個提議的,和朝廷開打只會引來麻煩和傷亡,可謝修憫會接受他這個提議嗎?
他們并非打不過,可京城也從來不是謝修憫所追求的,而他們想要尋找的世外桃源也不在北蠻……溫墨亭做出了決定,不論謝修憫最後怎麽抉擇,都要先讓他知道這件事才行。
“它還要多久才會破殼?”阿烈的話打破了沉寂的氣氛,溫墨亭愣了一下,回頭看向正耐心地抱着龍蛋的阿烈,“好暖和。”
溫墨亭眼睛一亮,撲到阿烈身邊道:“阿烈,我問你一件事!”
阿烈被他突如其來的接近吓了一跳,險些倒下去,忙扶着兩人身後的床沿坐穩,一手還不忘護着龍蛋:“什麽,什麽事?”
“烏列國是沙漠之地,對吧?”溫墨亭緊緊盯着他,“若是我能……不,若是龍族能夠有方法将烏列國變成綠洲,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真的假的?”阿烈聞言也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忽然想起謝修憫臨走前的威脅……不,叮囑,忙松開手,“你說的這話可當真?兄弟你可別騙我!”
溫墨亭忽然将龍蛋從他懷裏搶走,卻是擡高擺在了他的面前,語氣微微上揚,帶着些許驕..傲道:“龍族有什麽做不到的!”
而此時正在和楊克等人分頭打獵的謝修憫還不知道他已經被自家夫郎算計了,他正拖着一只被箭射中心口的巨熊面無表情地往回走,楊克跟在後面樂得閉不上嘴:“将軍威武!”
“閉嘴吧你。”謝修憫嘆了口氣,“有說話的功夫不如幫幫忙,手酸。”
楊克根本聽不出來他是在給自己下套,連忙過去幫忙一起拉,結果他才剛接過來,謝修憫就松了手,手上突然傳來的沉重讓楊克愣了一下:“将軍?”
謝修憫開門見山道:“我想偷懶,不行嗎?”
“行行行,當然行!”楊克樂呵呵道,“将軍早就該偷懶了,哪裏有事事都過問的道理?”
他也不嫌累,畢竟盧華也說他一身牛力氣,拖着一頭死熊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将軍,我看着王爺不能呆在北蠻,這裏太冷了,時間久了會得病的。”
“得病?”謝修憫轉頭看向他,“什麽病?”
“那可多了去了,頭風,風濕什麽的都是常有的。”楊克道,“村裏也不是沒有被凍死的,外人都以為北蠻人不怕冷,要不是離不開這裏,誰不想住在四季如春的京城?”
“你可有好去處?”謝修憫皺眉道,楊克想了想:“這附近怕是沒有,唯一還能算得上暖和的就是跨過南邊邊界線的烏列國了吧,阿烈那小子的老家——只是我也未曾去過沙漠,聽說熱得很。”
謝修憫卻是認真考慮起來,直到回到府中聽溫墨亭斟酌說出他的計劃,謝修憫才緩了臉色:“看來我們兩個想一塊去了。”
“你也……”溫墨亭一怔。
“你想要的,我都能做到,只是有件事我不答應。”謝修憫道,“我才不要當什麽救世主,拯救沙漠什麽的不适合我。”
溫墨亭蹙眉道:“那要誰來?”
他所計劃的,不只是改變沙漠那麽簡單,他要的是為他所在乎的人尋找一片安身之處,等到一切安定下來,還要将京城中的大家都接來。
可計劃中的關鍵是需要一人作為烏列國所信仰的神明出現,謝修憫不配合也在他考慮的結果中,只是他不明白理由。
謝修憫将人摟過來,溫墨亭本以為他是要抱抱,結果謝修憫摟着他的腰帶着他往床鋪另一邊一滾,然後溫墨亭就看見了本該早早回去休息的阿烈不知何時抱着龍蛋窩在床邊地上睡着了。
王府卧房的地上最近都鋪上了獸皮,屋裏又點了火爐,阿烈這樣睡也冷不着,只是他個子大,像這樣蜷縮起來顯得格外委屈。
“看見了嗎?”謝修憫輕聲問道,溫墨亭搖搖頭:“我不明白你要我看什麽。”
謝修憫低頭在他臉上一啄,笑道:“王子帶回了烏列國信仰的神明,神明為沙地帶來了取之不盡的泉水和綠地……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故事嗎?”
黑色龍蛋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兩個爹爹的話,似乎在阿烈懷中動了動,不知是在表達不滿,還是想說什麽。
……
次日,阿烈醒過來發現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不是在溫墨亭的卧房,這些日子下來他也學聰明了不少,知道肯定是謝修憫把他扔回來的。
他也不惱,準備起身洗漱然後去和龍蛋打聲招呼,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阿烈覺得自己和龍蛋之間有某種聯系,只是這個想法太過于自作多情,阿烈沒好意思和溫墨亭說。
誰知道他才剛從被窩裏坐起來,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從身邊滑了過去,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那東西和地面接觸後發出一聲脆響。
就像……
就像是雞蛋掉在地上被摔破殼的聲音。
阿烈驚得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又趕緊趴在床邊去看,果然看見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龍蛋此時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幸好的是龍蛋的蛋殼上一點兒事都沒有,連一條細微裂縫都不曾出現。
阿烈猛地松了口氣,想着先別管為什麽了,一定要先把龍蛋送回兄弟身邊才行!
他也顧不上穿衣服了,找來相對柔..軟的衣服想要把龍蛋包起來,結果他還沒碰到龍蛋就聽見咔的一聲,阿烈眼睜睜看着龍蛋在地上滾了兩圈,碰到了他跪在地上的小腿,又很快滾到了另一邊,啪的一聲,可大一塊蛋殼被裏面的小東西頂開。
阿烈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卻忍不住緊緊盯着正在把更大一塊蛋殼頂掉的龍蛋裏的小家夥,直到最後的蛋殼碎成兩半,他也沒看見有什麽東西出現,阿烈還以為是溫墨亭的龍蛋出了什麽問題,三下五除二将蛋殼用衣服包起來,準備去找兄弟,卻在這時聽見身後響起輕笑聲。
這聲音他從未聽到過,年輕通透,尾音總是帶着小小的鈎子,阿烈幾乎是立刻轉頭去看,卻是看見了一個臉頰和鬓邊都有黑色鱗片的青年。
他看起來和阿烈差不多高,然而走到跟前卻能發現他比自己高出一截。
這人語調溫柔,俯身在他耳邊道:“再誇誇我。”
“誇……”阿烈呆呆地看着青年接近,就聽他道:“你不是最喜歡在心裏誇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