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強買糧食
強買糧食
于是等謝修憫衆人帶着頗為不服氣的楊将軍回來的時候, 就看見謝清恒眼神閃爍站在馬車邊,似乎欲言又止。
“兵馬可有安置地方?”盧華斥聲問道,楊将軍脖子一梗:“沒有!你們最好早點放了我!否則沒有你好果子吃!”
盧華都快被他逗笑了, 伸手一指謝修憫:“你一個三十多的漢子都能被小少年打成這樣, 還有膽子威脅我們?我們王爺奉的可是皇命,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老子罵的就是皇命!”楊将軍忽然掙脫了身邊兩側桎梏的士兵, 盧華立刻拔劍護着謝修憫和身後的人, 高聲喊道:“楊克!你想做什麽!造反嗎?”
謝修憫原本已經走向馬車, 打算去看看溫墨亭怎麽樣了, 誰知道他才一個轉頭,盧華就和楊克兵戎相見了,只好深吸一口氣轉身看楊克到底想做什麽——他之前只是給了楊克一個下馬威,還是因為他出言碰撞溫墨亭, 現如今驿官也被放了回來, 雖然吓得不輕, 到底捧着文書在一邊等着了。
謝修憫覺得楊克在他們來之前專門劫走驿官并非是覺得來的人會搶他功勞這麽簡單, 一個邊關将軍, 頂着朝中壓力守了北蠻這麽些年,就連他的叔叔兵部尚書都快承受不住了,他還沒有一絲退意,這樣的人不會是輕易做出這事兒的人。
他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隐。
果然不出謝修憫所料, 楊克朝着盧華啐了一口, 盧華跳腳躲開正要開罵, 對付這種不講理的只能用同樣的森*晚*整*理方法還回去,誰知他一擡頭就看見這高大的漢子眼眶一紅, 竟是哽咽着哭了出來:“皇命讓我來這裏我沒有一絲怨言,跟着我來的弟兄們也沒有抱怨過, 蠻人搶了我們的東西,我就帶人搶回來,可上頭發下來的軍糧見不着影……誰都知道是皇命在遷怒!誰敢說出來!”
他這話一出,不僅是盧華,就連剛走出馬車的溫墨亭聞言都愣住了——賀诩扣下了北蠻軍士的軍糧?
“兄弟們吃不飽飯,哪裏還有力氣去打仗?前幾年還能撐得住,百姓們也願意幫助一二,可今年蠻人不知為何進攻越來越頻繁,百姓家中都沒了米糧。”楊克抹了把眼淚,“本來還想着能用朝廷送來的什麽王爺要挾一下周邊的貪官,現在……早知道今日,當年還不如一頭撞死在家裏!好歹死在故鄉,而不是餓死在這裏!”
謝修憫到這步才想明白,賀诩也許并不是想要利用自己,他心裏說到底還是害怕溫墨亭的存在,害怕瑞水的現世。
他們并不是帶着兵馬來打仗支援,賀诩是給他們送了一支陪葬的大軍——北蠻原本的士兵就已經吃不飽飯,這幾千人送過來只會讓北蠻的形勢愈演愈烈。
“賀诩打算放棄北蠻。”謝修憫沉聲道,他這話說的聲音并不大,站在他身邊的人卻都能聽清楚,盧華看上去還不太能接受他這個說法:“你是說我們走了這兩個月,只為了來這裏送死?”
“不然呢?”楊克抹幹淨了眼淚,嗤笑道,“盧華,我念在你我曾經并肩作戰過,告訴你一聲,恐怕這位小..兄弟說的才是事實。”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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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糧食吃,就能撐下去,對嗎?”謝修憫忽然出聲打斷了快要吵起來的兩個人,“你們還剩多少人?”
溫墨亭扶着馬車在謝清恒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卻不上前,只是站在謝清恒身邊,輕聲道:“答應爹爹,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他。”
謝清恒搖搖頭:“除非爹爹你先答應我,讓我幫忙隐瞞的前提是你願意親口告訴父親。”
溫墨亭被兒子一句話堵了回去:“我……我倒是希望自己能說出來,可我……”
不想成為累贅。
“爹爹,你應該多自信一些的,父親從來沒有這樣覺着過,他若是知道了,開心還來不及呢。”謝清恒道,“你看應楓現在不也什麽事都沒有,能蹦能跳還能喝酒,都有了我和大哥了,爹爹怕什麽?”
溫墨亭長出一口氣,手心撫上小腹:“我自己和他說。”
就在兩父子說悄悄話的時候,那邊的局勢也發生了變化,楊克滿眼疑惑,不信任地看向盧華:“你這位小..兄弟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盧華默默道,我哪知道?
“你就告訴我還剩多少人便是,糧食的事情我來解決。”謝修憫的話語在衆人聽來幾乎就是“無稽之談”,楊克往他身後的大軍掃了一眼:“你們帶來了将近三千人,我這邊……只剩下還不到一千個兵。”
說到最後他近乎于咬牙切齒:“這麽多人,你一個小孩兒能有什麽方法?把你剁了也不夠十個人塞牙縫的!”
“楊将軍,我敬你是條漢子。”謝修憫上前幾步,朝着楊克伸..出了手,掌心朝上,是邀請的手勢:“我現在有一個提議,你若是答應同我合作,我便能保證你的兵和這北蠻的百姓不缺吃穿,自給自足,甚至還能打退蠻人……”
“你在說笑話吧?”楊克看着他眼中的堅定實際上是有些蠢蠢欲動的,只是謝修憫看起來太過于年輕,他無法相信一個小毛孩兒,不敢置信道:“你……你簡直就是在說天書!”
“你想死在這裏,我可不想。”謝修憫語氣一沉,眸色冷厲,明明是墨色的眼眸,卻讓人感覺到了冰風凜冽。
“那你若是不能做到你說的這些呢?”楊克猶豫再三,始終覺着自己将一千多人的姓命交給一個少年還是太過于冒險,這時衆人身後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他若說了能做到,便一定能做到。”
盧華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兩下子蹿到溫墨亭身邊:“王爺,你快勸勸他,這簡直就是胡鬧……”
“盧将軍,我相信他。”溫墨亭道,謝修憫回頭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轉頭再看向楊克時語氣都狂妄了許多:“我說出來的話,還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大軍終于有條不紊地進駐了北蠻,只是一路走過去,衆人臉上的表情也都越來越沉重——沿街都是瘦骨嶙峋的孩子或是老人,年輕人也都面黃肌瘦,好奇投來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探究和恐懼。
“你們也看到了,北蠻已經是窮途末路了,若非你誇下海口,我是定然不能讓你們進來的。”楊克輕聲對謝修憫道,還正要說些什麽,卻是看見盧華帶着幾個士兵,面露不忍地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吃食分給了路邊幾個孩子,眼底到底帶上了無奈:“你真能帶來糧食?”
謝修憫卻不理他,只是将懷中一把鑰匙拿了出來:“東大街第三家,将我哥哥安排到那宅子裏去。”
楊克看了一眼兩人身後被兩個面容俊美的年輕人圍着的溫墨亭,心裏暗暗罵了一句,接過鑰匙吩咐了下去,這才道:“你到底有什麽辦法,最好快些說與我聽,否則……”
“你和我一起去。”謝修憫斬釘截鐵道,“你之前說附近的貪官手中有糧卻不願意幫忙是吧?你來帶路。”
楊克皺起了眉頭:“你想打他們的主意,那群鐵公雞絕對不可能給你一粒米的!”
“我自有辦法。”謝修憫招招手,謝景丞将自己的馬交給了他,楊克只好也牽來自己的馬,謝修憫瞥了一眼他胯..下那匹皮包骨頭的老馬,讓盧華把馬借給了楊克:“這匹馬撐不到那裏的。”
楊克老臉一紅,最後什麽也沒說,翻身上了馬,卻是瞧着謝修憫先去了馬車邊,低聲和溫墨亭說了幾句話,這才叫上他一起策馬朝着來時的方向而去。
楊克不知道的是,他心中“嬌生慣養”的溫墨亭在兩人離開之後,并沒有嫌這嫌那挑三揀四,而是帶着副将并幾個人,在寧親王“贈送”的宅子之前,清洗了鍋碗,将剩下的米糧分了一半出來,在門口擺起了粥鍋。
幾大鍋熱氣騰騰的粥飯隔絕了紛揚雪花,盧華也組織着還能走的動的百姓過來排隊領粥,溫墨亭撸起袖子,和謝清恒等人一起給衆人分粥。
“大人,你們……你們還有那麽多人,都分給我們了,”來領粥的老人端着破碗,顫巍巍拄着拐杖,卻是将滿滿一碗粥都給了自己的小孫子,“你們要怎麽打仗?”
溫墨亭還沒說話,原本不太贊同分粥的盧華卻是将另外一碗粥遞給了老人:“你就吃吧,我們都是壯小夥子,餓個一頓兩頓沒什麽事。”
溫墨亭頗為意外地看了盧華一眼:“盧将軍,本王以為你還要……”
盧華擺擺手,看着一老一小相互攙扶離開的背影:“誰沒有這種時候,再說我說的也沒錯嘛!兄弟們,對不對!”
“沒錯!我們還不餓!”
“餓三天也沒問題!我前兩天還吃了肉呢!”
盧華嘆了口氣,嘴角勉強提起笑容:“王爺,我是沒想到……可能現在也不願意相信是皇上下的決定,可解決眼前的問題我是和你站在一條線上的,這點兒我敢保證。”
溫墨亭拿着勺子的手使勁提了一下,沒提起來——他實在是累了,謝清恒正要接過他的活讓爹爹歇一會兒,盧華卻是一撸袖子,從溫墨亭手裏把大鐵勺接了過來:“我來!”
……
謝修憫和楊克是在入夜之後才回來的,與他們同行的還有負責送貨的幾十輛板車和駕車的馬夫。
盧華打着燈籠迎過來的時候,被車上滿滿當當的糧食驚得半天沒合上嘴,而一邊将馬缰還給他的楊克已經震驚過了,顯得淡定許多。
看着謝修憫站在一邊監督馬夫幫着卸下糧食,盧華一把抓住一臉疲憊的楊克:“這……這都哪來的?”
楊克抹了把臉,開口才暴露了他其實也還沒有完全平複心情的事實,語氣顫..抖道:“我這輩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盧華:“……啥意思?”
楊克想起謝修憫一腳踹開貪官富商的家門,将銀錢砸在對方臉上時的陣仗,依然覺得自己肯定是沒睡醒,才會看見糧食堆滿了往日荒涼的大街:“有錢可以為所欲為。”
“啊?”
“如果對方還不願意……”
盧華聽得一臉懵,下意識接過了他的話頭:“那就是錢不夠?”
“……那就是挨的揍不夠。”楊克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謝修憫,少年人在黑夜中看過來的一眼讓人心驚膽顫,他一想起來謝修憫一邊揍人一邊表示“賣糧食就是護國不賣我就打到你賣”的模樣,就覺得憑自己之前的作為居然還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
偏偏在這個時候謝修憫還朝着他走了過來:“我哥他們呢?”
盧華反應過來,指了指身後:“已經歇下了,他們忙活了一下午,王爺估計已經累得睡着了。”
“忙活什麽?”楊克不解道。
盧華只好把下午的事兒說了一遍,楊克聽說溫墨亭将自己軍中的糧食分發給了百姓和駐守的士兵,臉上的吃驚遲遲沒有消失。
等他回過神來想要找謝修憫感謝的時候,卻被告知謝修憫已經回去找穹北王了。
楊克熱淚盈眶,感慨道:“他們兄弟感情真好!”
……
溫墨亭的确累,可謝修憫還沒回來他就心裏不踏實,謝清恒和謝景丞倒是早就找地方睡覺去了,溫墨亭去看過,兩人變回了小龍崽,他之前聽謝清恒說過,這樣睡起來更舒服。
給兩個小龍崽加了一件厚衣服之後,他才回到東廂房,才剛到門口身後就撲過來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謝修憫兩手環着他的腰,不滿道:“你瘦了。”
兩人已經幾個月沒有親近過,可那些感覺已經刻在記憶中,溫墨亭轉身看着少年,還沒等他反應,謝修憫已經吻了上來,唇齒間含糊不清的話語是不容拒絕的淡定:“我已經不小了……這件事你最清楚了,不是嗎?”
溫墨亭被帶入浮沉之中時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可下一刻謝修憫便用實際行動教會了他什麽叫做專注。
“都已經到這裏了呢……”謝修憫看着小夫郎因為自己滴下來的熱汗瑟縮了一下,輕笑着拉起他的手放在兩人緊貼無間的地方,“感受到了嗎?哥哥?”
溫墨亭嗚咽着想要掙脫他的束縛,掙紮無果之後只好試圖打商量:“不要這樣叫我……”
“那這樣如何?”少年人将他汗濕的發絲理到耳後,低頭在他唇上一啄,低聲道,“将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