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徐老太爺
徐老太爺
京城徐家論財力比不上商賈世家程家, 論權力也比不上城中任何一位官員,甚至家中現在無人為官,可若是要說名氣, 整個京城, 哪怕是當今聖上來了都要叫徐家老太爺一聲老師。
徐家老太爺,可是前後兩代皇帝的太傅, 現如今年紀大了退了下來, 然而每天上門想要求得拜訪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有寒門學子, 也有想要借着徐家向上攀爬的權貴之子。
可近日來老太爺似乎是生了重病,聽說是因為徐家之前的一家之主,也就是他的獨子在外出海時遇上風浪沒了命,這才病倒, 至今沒有起色。
宮中各處都送了補藥甚至是救命藥來, 然而都無濟于事, 這一下徐家所有的事務都壓..在了原本一心備考的徐家少主人身上。
當應王等人在前廳見到這位年僅十九的少主人徐祝時, 都被他的狀态驚到了。
眼前的男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 面相倒是長得不差,很是英氣的一張臉,只是病氣纏身,眼下青黑, 若非他身子骨還算強壯, 應王都要以為他腎虧了。
“應王殿下。”徐祝朝着應王深深一鞠躬, 這一下差點沒讓他直接給應王跪下,應王想要去扶他, 結果被謝清恒一把拉到了旁邊,這個動作讓幾人都有些驚訝。
徐祝好不容易站直身子, 眼中對應王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有些吃驚,看穿着也不是什麽有權有勢的公子哥,更不是應王的護衛,怎麽敢對他這樣拉拉扯扯?
而應王正要假裝責備一下謝清恒,畢竟人前人後還是要收斂一些的,萬一因為一個動作讓謝清恒惹了什麽麻煩或是被傳了什麽不好的謠言……
“徐公子,你染了瘧疾?”
讓應王更為驚愕的是溫墨亭的話,這下都不用謝清恒拉他了,他刷的一下躲到了謝清恒身後,不出意外的聽見了謝清恒的冷哼。
徐祝顯然被他的話吓了一跳,想要說什麽卻是忍不住咳嗽起來,整張臉很快就憋得通紅,呼吸不暢卻不見額頭出汗,這讓溫墨亭更加堅定了心中的猜測。
“你帶着應王出去。”溫墨亭轉頭對謝清恒道,後者不放心地看着已經快要撐不住的徐祝:“那爹爹你要怎麽辦?”
“我不會有事的。”溫墨亭也只是在書上看到過這樣的疫病,據說這個病一般都是因為被蟲子咬了才會染上,只要咬過徐祝的蟲子沒咬過他就行,但他心裏也沒有什麽底,只能先把身後的兩個人保護好,“你知道該怎麽做的,清恒。”
溫墨亭深深呼出一口氣,上前扶住了已經倒在了地上的徐祝,他的狀況顯然吓到了徐家的下人,此時竟然沒有人敢上前來幫他,溫墨亭只好先把他扶到了椅子上,擡手将他掌心翻過朝上,替他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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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恒還待說什麽,應王卻已經将他拉走,兩人到了門口,謝清恒一把甩開了應王的手:“我不走。”
“你爹是讓你回去叫人來幫忙,你不走難不成我去找?”應王瞪着眼睛,“那可是瘧疾,上一次卷席辰國還是在二十年前,光是史書上記載的都死了将近兩萬人,你在這裏呆着又能幫上什麽忙?我除了你誰也不認識,我替你找誰去?”
謝清恒心想自己說不定還真能幫上忙,正要和應王解釋,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應王不由分說拉緊他的手,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這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你爹看起來胸有成竹,你如果不想走,我們就在這裏等着——他讓你出來肯定也是擔心你,你就別再進去添麻煩了。”
謝清恒低頭看看兩人緊緊牽着的手,正要說些什麽,忽然感覺到周圍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接近,他愣了一下,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街上。
不是錯覺,可能是隔太遠了。
但那的确是父親的氣息。
自己能感覺到他,謝修憫也一定早就感覺到了謝清恒的存在。
謝清恒忽然有些不安,他帶着溫墨亭出來是沒有和謝修憫說過的,要是今天只有自己“亂跑”也就算了,甚至就算是自己帶着爹爹“亂跑”可能也沒事。
關鍵是爹爹現在的狀況,和一個瘧疾病人呆在一起,而他站在外面什麽也不做……謝清恒覺得謝修憫肯定要發火。
雖然他還沒見過父親發火是什麽樣。
但他絕對不想見識。
而此時徐府之中的溫墨亭更不會知道外面有什麽“危險”正在接近,手下的脈象讓他的心越來越沉,周圍的下人也發覺自家少主人的病可能不單單是累的,連忙去知會老太爺去了,而剩下的兩人則遠遠地守在前廳。
“勞煩,能替我取紙筆來嗎?”溫墨亭收回手,擡起兩根手指試了試徐祝的頸森*晚*整*理側,寒多熱少,脈象緊繃,看方才他的樣子,恐怕還有胸悶氣短和神倦乏力的症狀,溫墨亭不敢怠慢,在等着其中一人去書房取紙筆來時,又問了剩下那個:“你家少主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适的?”
“從老爺……老爺喪宴上回來之後。”下人連忙道,“公子,少主人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溫墨亭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并非懸壺之人,只是略懂皮毛罷了,若真是我猜的那樣,恐怕這段時間你家少主人都得單獨隔開居住了。”
“公子,紙筆取來了。”
溫墨亭接過來,下人自覺地為他研墨,看着他将需要的藥材一個一個蒼勁地落于紙上,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卻依然振地有力的聲音在前廳門外響起:“你是何人?我孫兒如何了?”
溫墨亭聽見這個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筆尖因為這一停頓,在紙上落下了一個墨點。
“祖父,我……咳咳,我沒事。”徐祝這個時候也清醒了些許,他看出溫墨亭似乎有些僵硬,便接過了老太爺的話頭,“這位公子是……應王殿下帶來的客人,他正在替我診治。”
“哦?”徐老太爺拄着拐杖走上前來,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溫墨亭的背影,“我孫兒是什麽病?”
溫墨亭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開了口:“……并非重症,瘧疾,應當可以醫治。”
“只是孫兒最近恐怕要一個人住了,祖父莫要離我太近。”徐祝擡起虛弱無力的手止住了老太爺想要摸摸他腦袋的動作,“這位公子想必已經有辦法了,對嗎?”
溫墨亭皺起了眉頭,他只是出于好心幫忙,可沒有想要被牽扯的意願,但他不能惡意揣測他人的話中之意,只好婉拒道:“城中定有比我醫術精湛之人,在下不過是讀過幾本書,略知一二罷了,恐怕是無力為少主人治病——這藥方是我之前在書上得來的,還請找來大夫作為參考,為少主人抓藥才是。”
徐祝似乎因為之前的咳嗽沒了力氣,看着溫墨亭寫好藥方,想要挽留卻說不出話來,溫墨亭看他辛苦,想起來謝修憫似乎也和他差不多年紀,終是心中同情,想要提醒幾句,卻聽老太爺道:“将藥方拿給我瞧瞧。”
下人立刻呈了上去,老太爺看了兩遍,贊嘆道:“這藥方不錯,辛溫達邪,散寒除濕,我瞧着你就挺不錯,都說幫人幫到底,換了個大夫恐怕還沒有你這般負責,不如……”
溫墨亭正猶豫煩惱着,本來今天就是想上門來找徐祝商量酒莊的事情的,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兒,早知道不管這事兒了……溫墨亭在心中嘆了口氣,他恐怕是做不到不管的。
“不行。”
就在這時外面一聲铿将有力的拒絕聲響起,溫墨亭擡頭看去,這一眼正好落在徐老太爺眼中,讓他忍不住瞪大了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正要細看時卻看見溫墨亭一個起身跑向了來人。
徐老太爺只好将視線暫時投向了那一來就把溫墨亭擋在了身後的男人,謝修憫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老太爺,哪有使喚上門拜訪的客人的道理?你這事兒是不是做得有些不講情分?”
“你又是何人?”徐老太爺将拐杖往腳邊一杵,他身後的徐祝無奈地捂住了臉,憋着想要咳嗽的勁頭朝溫墨亭抛去一個你別往心裏去的眼神,這眼神正好落在謝修憫眼中,更讓他整張臉都氣得皺了起來:“你就是那個要與我姐相親見面的?”
老太爺見謝修憫不理自己,本來還想要說幾句,卻在這時聽見謝修憫的話後愣了一下:“那媒婆說的,是你姐姐?”
“我不管她和你們說了什麽,總之這件事我們已經幫到底了,之後和你們再無瓜葛,也請徐公子不要再來糾..纏。”謝修憫冷聲道,轉頭面向坐在椅子上面帶震驚的徐祝,“最好也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告辭。”
看着謝修憫将溫墨亭帶走,徐老太爺臉上愣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的孫子還在等着治病,忙讓早就等在一邊的下人先去抓藥,這才走到徐祝面前:“那兩個是什麽人?”
徐祝:“……”
我真是你親孫子嗎爺爺?
你不該先關心一下你的寶貝孫子嗎?
“應王殿下說是想要談生意,這不是……咳咳,我還沒搞清楚就出了這事兒嗎?”徐祝按住自己冷得發抖的手,這些日子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染了風寒,竟然是瘧疾嗎?
老太爺摸摸下巴,竟是看不出一點外面所說的重病纏身的模樣:“我瞧着替你把脈那位有些熟悉。”
“熟悉?聽說他才剛來京城……”
“瞧着像我一位學生。”
徐祝這下徹底愣住了,連咳嗽都忘了:“您的學生,不都是……”
皇子皇孫嗎?
“方才那人說他姐姐和你相過親?”
“并非如此,只是聽了李婆子一面之詞而已,祖父問起這個是為何?”
徐老太爺揉亂了孫兒的頭發,平時摸不到,正好趁着他沒力氣好好揉揉:“我得安排你和他姐姐再見一面——我一定要搞清楚他是誰。”
……
謝修憫并沒有如謝清恒所料那般發火,只是冷着臉把小龍崽塞到了他的床上:“你帶弟弟。”
謝清恒:“……”
為什麽感覺還是生氣了?
“酒莊的事情我會留意,你這段日子不許帶着你爹到處亂跑。”謝修憫看着小龍崽悠閑甩着尾巴爬到弟弟頭頂,試圖把已經長大了許多的自己盤成一個球。
……然後就從謝清恒頭上掉了下來。
謝清恒接住哥哥,無奈道:“知道了。”
“當然,你還可以去找那個應王,自己小心點就行。”謝修憫擺擺手,轉身去給被自己欺負狠了此時正在生悶氣的溫墨亭做東西吃——龍族一般不會養育已經會化形的後代,甚至從破殼之後就不在龍族的負責範圍內了,而謝修憫因為被溫墨亭影響,已經習慣了關心兩個小龍崽的生活——但這不代表他會去插手謝清恒的感情問題。
謝清恒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想着反正應王已經知道了他有尾巴這回事,幹脆帶着哥哥去找應王好了。
誰知道他走出去還沒兩步,懷裏的重量忽然變得十分壓手。
謝清恒低下頭和懷裏被少年模樣取代的小龍崽對視一眼,少年人紅色的眸子笑得彎彎:“弟弟!”
謝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