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爹會面
兩爹會面
“今日又來了?”
溫墨亭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賬本,他身邊的白九早就趴着睡着了,身上還披着溫墨亭的外衫,雖說逐漸熱起來了,到了晚上也還是會有冷風。
謝修憫将手中溫熱的茶水放在他面前,又依次拿出幾碟小菜,這才在他對面坐下:“又來了,那老爺子也真有耐心,也真放得下臉面。”
金老爺子居然會連着兩天來海川樓,只為求于輕衣收回和離的話,可金家出事的當天,那封和離書就已經由官府蓋印,一式兩份,送回了于輕衣和金家手上。
聽說金老爺子當場撕了和離書,将金世昌罰去跪了祠堂,而那個聲稱懷了金家血脈的月兒,則是被金老夫人勸着金老爺留了下來,這幾日在金家住得舒坦,正在養胎。
金家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雙溪村,又從雙溪村往鎮上傳去,雖說鎮上沒幾個人知道金家,卻沒有人不願意聽一嘴閑話,為飯後添上些許談資。
兩人說話間白九醒了過來,揉着眼睛上樓睡覺去了:“記得鎖門。”
樓上有李天馳專門留出來的兩間閣樓小房,被褥用具應有盡有,以備不時之需。
等到樓上房門吱呀關上,溫墨亭才道:“明日李公子與程公子就回來了,到那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李兄是替于輕衣送家書,程兄則是去請他爹,反正到時候肯定不會沒熱鬧看。”謝修憫遞給他一雙筷子,“快點吃飯。”
他吃的飯菜一直都是謝修憫在準備,溫墨亭原本想着讓他收幾個徒弟,好歹能讓謝修憫輕松些,誰知謝修憫只聽他半句話——徒弟收了三四個,最近教得也頗有成效,只是謝修憫始終不肯放棄親手給他準備吃食這件事。
溫墨亭也只得作罷。
今天的小菜都是現炒的一些熱菜,海菜炒鴨蛋,翡翠豆腐,還有一碟爆炒小辣魚——溫墨亭喜歡吃辣,謝修憫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實際上白九也喜歡吃辣,謝修憫倒是能理解,李天馳說過白九是蜀地人,喜歡吃辣也正常,可溫墨亭卻是這邊本地人,辰國偏南靠海的地方,都是喜食清淡的。
謝修憫的疑惑并沒有在心頭停留多久,小夫郎喜歡吃辣的,他做些辣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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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吃着,忽聽身後有人敲門,謝修憫按住要起身的溫墨亭,自己去開了門,門外的于輕衣看見是他也一愣:“謝公子。”
“這麽晚了,于姑娘怎麽還未休息?”溫墨亭從櫃臺後面走出來,拉着謝修憫給她讓出進門的地方,“外面風高露重,快些進來。”
“還叫什麽姑娘,都快三十的人了。”于輕衣進了海川樓,脫下了身上的披風,看着櫃臺上還沒吃完的飯菜,頓時有些尴尬:“真是對不住,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謝修憫把溫墨亭按在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上,讓他繼續吃飯,轉頭對于輕衣道:“有事?”
于輕衣猶豫着點點頭:“明日..我哥哥應該會跟着一起來,到那時可否能請二位幫忙勸着些?”
“你是怕你兄長去找金家麻煩?”謝修憫了然,“還是說,你怕他們會找金老爺的麻煩?”
于輕衣摸着腰間的鞭子,臉上有些糾結:“他到底是這麽多年對我還算不錯的……”
“若真是這樣,他便不會由着你婆婆和金世昌對你指手畫腳了。”謝修憫道,“子不教父之過,金世昌長成這樣,他不是沒有責任——放任不管也是過錯,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難不成覺得他一點兒責任也沒有?”
謝修憫拉了張椅子坐在溫墨亭身邊,大堂裏僅有的兩只蠟燭之上跳動着的火苗照亮了他半邊臉:“你現在想想,他究竟待你如何?在我看來,他這兩天來找你,也不過是為了他的面子罷了。”
于輕衣怔住了,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只覺得和金世昌等人比起來,金老爺子會買她最喜歡吃的魚,而金家除了她,根本沒人會吃魚——也許還有其餘種種,于輕衣總覺得金老爺子待自己還不錯。
現在一聽謝修憫的話,她才有些頓悟。
好不好,也得看和誰比。
和金世昌那等沒良心的比,金老爺子自然算得上“還不錯”。
而金老爺子最在意的自然是金家的顏面,可在兩天前,這所謂的輕飄飄的顏面就被她無情地踩在了腳底下,碾得粉碎。
溫墨亭把小辣魚挑着吃光才放下筷子,自然而然接過謝修憫遞過來的手巾擦幹淨嘴角和手,才對于輕衣道:“于姑娘,你若是真的想要嫁給程公子,還是不要和金家再有來往才是——當然,我不是指責你,我只是怕金家的麻煩将來會被引到你身上。”
于輕衣笑了起來:“也是,想不到你二位竟是看得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透徹——程公子待我一片赤誠真心,我自當也以真心相待才是。”
程君才對她幾乎是寵進了骨子裏,照顧着她也許暫時不想離開這裏,甚至在鎮上買下了一套精致的別院,又安排了侍衛守着,以免金家的人找上門來,這才放心去了通州城。
她已經與金家劃清了界限,的确不該再多接觸,她現在并非獨身一人,也要為程君才考慮一二才是。
她覺着,與金家決裂和握住程君才的手,也許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确的決定。
……
次日一早,白九剛打開海川樓的門,就在門頭看見了好幾輛馬車,而程君才則坐在門檻上睡得迷迷瞪瞪。
白九推了他一把:“程公子?”
程君才倏地站了起來,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松了口氣,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白公子,謝兄人呢?”
“那是你爹?”白九看見他身後馬車上下來幾個人,其中一個被衆人簇擁着的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并沒有蓄胡子,倒是看起來非常威嚴,“謝修憫和溫墨亭一大早就帶着于輕衣去碼頭接人了,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程君才剛剛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他苦着臉小聲對白九道:“你能替我去看看他們還要多久麽?我爹非要先見過于姑娘。”
“這就是你弄的小地方?”那威嚴男人走了過來,擡眼打量了一番白九,又擡起頭看了一圈海川樓,“小打小鬧,還不如與我回去繼承家産,也好早點兒讓我歇下來。”
“爹,這地方不是我的。”程君才道,“是我兩位朋友的,我們不如進去坐着等?”
“你那位非她不娶的心上人在何處?”男人問道,“這等小地方,我不願意進去。”
程君才拉住他的胳膊,連拉帶拽地把人帶了進去,幾個跑堂正在收拾桌椅,瞧見程君才這般都愣了一下,白九說了一聲他們才繼續幹活。
畢竟平日裏的程君才可沒有像現在這般露出過緊張不已的表情。
“白公子,煩請你交代後廚,送些吃食上來。”程君才無奈道,“我們寅時便到了,都有些餓了。”
白九還因為男人方才說海川樓的話有些不高興,聞言起了小心思,他不是看不起海川樓嗎?
一道道并不算精致的茶點被送上來,男人也還是無動于衷:“哼,小打小鬧……人到底在何處,我倒是要看看什麽人的女人,與他人和離一次你也要娶。”
“這位老先生,喝點熱的吧。”白九笑眯眯地親手為他送上一壺熱茶,茶壺口傳出來的香味讓程君才和男人都愣了一下:“這是什麽味道?”
白九給他二人都倒了一杯:“兩位嘗嘗便知。”
程君才不疑有他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登時瞪大了眼睛:“我才走兩天,謝兄就已經有新菜品了?”
看着還無動于衷的男人,程君才只覺得牙疼:“爹你在家裏都沒這麽裝,到了這兒有什麽好裝的?我這一路真是受夠你這張臭臉了。”
男人橫眉倒豎:“我裝?我……”
他話還沒說完,外頭就走進來幾個人,打頭的那一位穿着樸素玄色衣裝,身邊跟着個青衣加身的雙兒,兩人周身氣度皆非普通人所有,男人愣了一下——他總覺得這兩人的樣貌很是熟悉,然而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這兩人身後還跟着四五個男人,其中的一個蓄着羊角胡子的老者看見坐在桌邊的男人,拄着拐杖哈哈大笑着走了過來:“這不是程皓老弟嗎?多年未見你倒是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然後所有人就看見程君才的爹起身給這老者認真鞠了個躬:“老師,你來這裏做什麽?”
老者讓出自己身後的小女兒,于輕衣被四個哥哥圍在中間,忽然被讓出來還有些受驚,就聽老者道:“小女非要讓我來同她心上人見一面,我便來了……你可有看見那位程君才程公子?”
程皓臉上一僵:“老師,你方才說什麽?”
“哦,小女剛剛和離。”老者撚着胡須。“想不到這麽快就有年輕人看上他了,我便跟着來看看。”
程皓臉上還帶着笑容:“是嗎?不知道是便宜了誰家小子?”
程君才在他身後默默舉起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