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嗅香
嗅香
‘哚哚哚’
‘哚哚哚’
山下的匠人們又開始忙碌起來，鸠姝站在樹上眺望。
數天前她誤打誤撞來，結果找到了意料之外的獵物。
實在是人類愛跑得很，出門哪裏都能見到兩只。這裏山下村民盤踞多年，沒什麽可獵食，她也許久不來了。那日追着的長蟲很是活潑，見了她便四處亂竄，她餓狠了不耐煩，就地正法張開口。沒等她品上味道，便聽見山下的一陣喧嘩。
左右也無事，鸠姝就嚼着長蟲看熱鬧。
原來是江湖人在海邊打打殺殺，又是夜裏下了雨，村民們躲着不敢出。待今日雨水退去，那些江湖門派聚集而來，個個拿着武器高聲嚷着要報仇之類。
有膽子小的村戶，急忙背着包袱從屋後爬窗離去。
海水鹹的很，伴着雨水後的血腥氣，鸠姝隐約聞到一股香氣。這香氣很快散去，等她下山去時已經遠去。
一直到寺廟裏又聞到了。
這地方煙火熏天，鸠姝耐着性子又且等一天，終于看見香氣走出來。
他瞧着似乎有些不同，形容慘敗，神色茫茫。像是亂走着在附近的城鎮中轉一圈，又在海邊蹲望一天，回身把那身武裝賣了換成素淨的棉麻長衫。這麽轉着忙活幾日，撥着袋子裏的銀錢，挑揀出小小的一塊來，請村中匠人将沖到海灘上的船身一塊塊撿回來，而後修一處小房子。
海邊的村民不似山中多有田土，即便勤懇種植也不能足以填飽肚子。在這片看天看海吃飯的村中，多少年都難有遇到這樣的差事。
只是江湖人不敢惹，哪怕他只有一人，村民與他再三确認後也不再勸說，反倒是兢兢業業的忙碌起來。
倒讓鸠姝睡不好了，肚子裏的饞蟲也跟着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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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前頭的消化差不多了，山下這個……
鸠姝忍不住咽口水，瞧他素淨長衫的出現在赤膊幹活的村中匠人中，目光免不得流連忘返。
好白。
好細。
肯定很好啃。
鸠姝想着，忽然對上他看來的目光。
這人還，怪敏銳的。
可惜山上山下距離遙遠，他不太可能看到自己，但本着對獵物的尊重，鸠姝還是靠在樹幹上閉目養神，不再盯着。
再等等。
山下
“李，李公子？”
“沒事。”
李蓮花從那一片綠意中回神，面色有些冷肅，叫匠人不敢輕易張口。
遠處傳來孩童們的玩鬧笑聲，李蓮花才轉頭和匠人說話。雖是文人般打扮，身形也并非健碩之人，可他不過一笑，便安撫匠人的緊張，更顯得斯文有禮。
褪去李相夷光環尚不足一月，李蓮花再無江湖忙碌的緊迫，自然是有些不慣的。往日晨起練武的功夫，在掂量逐日變輕的銀錢後，計較着跟匠人們學習手藝。基礎技巧平常人家略同一二，匠人們也不避及他。
這兩日，他已經撿着剩下的邊角料打了兩張凳子。認真算來，又是好幾文錢。
不過再簡單的房子，想要在海邊紮根□□的住上一段，地基就不能太粗陋，多省省興許就是半天工錢。
黃昏落下，匠人們早已歸家，李蓮花忙活至夜深人靜，方回到租借房中。
山上的鸠姝睜開眼睛，伸手擦了一下嘴邊的口水。
蟲鳥本能離她遠去，此時更有萬籁俱寂的味道，鸠姝伸展羽翼，能分明聽見她每一根羽毛在空中劃過的聲響。
鹹腥氣不再顯得難聞，從山上飛落穿過村中，停在了一處半開的窗棂前。
好香啊！
原來靠近後，香氣如此霸道。
鸠姝眼珠子都紅了，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盯着細長脖子的筋脈，鳥喙砸吧兩下。
開吃！
‘啪’
一只手忽然伸手，從鸠姝的身側撲來，輕輕一掌。
毫無準備的鸠姝，像是風中飛揚的殘葉，輕飄飄的飛了出去，撞到屋壁後躺在地上。
她實在是沒反應過來，半邊身子發麻，便看着那人輕躍起身點亮桌上的燭火。
燭火搖曳，從微末到光亮。
映出一張神色冷淡，眼神光銳的面容，刺目般看着暗處的鸠姝。
比這更銳利的，是他手邊甩出的銀光，幾要出手時又強扼住。
鸠姝直面這面殺氣，後背的毛都跟着豎了起來，差點就要強用法術飛出去，他卻忽然收斂氣息。
一人一鳥面面相觑而無言。
只是覺得哪裏不對，鸠姝可憐巴巴的撲着翅膀低聲鳴叫。
‘啊，好痛，啊，好痛啊。’
‘嘶，等等……媽的好痛啊！’
沒吃上一口反被打，沒有面子也索性不要面子的鸠姝突然發現，她嘴巴也好痛啊！
李蓮花自然聽不懂這些，不過看到這只不安好心的鳥受傷，遂走近來蹲下，細細看清它斑斓彩色的模樣，還伸手來戳一下。
鸠姝，‘嗷！’
李蓮花扯起嘴角，“看起來不太聰明。”
‘嗯？’
“倒不曾有這麽蠢的信鴿。”
‘蠢？信鴿？’
鸠姝拼死的伸出脖子，奮力往前要刀他手一口！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身在叢林，執行力自然是強的。偏她半邊身帶不動力氣，撲騰蹬了兩下，嘴沒刀着，反倒是把自己側着躺進他的手掌心裏。
李蓮花瞧着這只鳥，心知這幾日鬼祟跟蹤的就是它了。可何等緣故，以至于夜裏還要來偷襲？
難道是前幾日掏來的鳥蛋是它的？
如此。
也實在是他的不對。
看它不計較的蹭來，方才那一巴掌……
李蓮花伸手，在它小巧的腦袋上拂過。
揚州慢的生機蔓延鸠姝的身體，方才那磕碰的傷似在變好。
鸠姝擡頭看着他，這麽多年，還沒試過獵物這樣從嘴巴上溜出去的。
那再，賴幾天？
鸠姝眨巴眼睛，對于療傷的反應不太大。
李蓮花低頭，也沉默的眨眼睛，沒用嗎？
既然如此。
李蓮花将鸠姝放在窗前，燭火吹熄後回到那硬床板上，他閉上眼睛兩息。
枕頭也有細微聲響。
他睜開眼，是月光下映出的一對小眼睛。
它蒲扇蒲扇着，還歪了歪頭，然後在枕頭上收起羽翼閉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