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歐若拉，有個龍騎士，他……他龍形和人形不斷變化，十分不穩定。”
沒過幾天的早晨，維克托一臉沉重地敲敲房門，帶她來到一處相對隐蔽的地洞中。
一路上，他拉着她疾走，并不怎麽開口。直到快要到了。
“他說，他知道了魔女契約的代價。”
他側頭，眼中光芒閃爍，掙紮之意流露出來。
“這是真的嗎？”
他很少見她完全沉默，如海浪般将他壓得喘不上氣。
這時，他們恰好到了。
每有一次強光閃爍，便有一場強大的力量波動，而形态也随着強光變化。不變的是龍騎士，不，是那位龍飽受折磨的痛苦。
而這邊，阿芙拉似乎有些迷茫，張口無言。
維克托繼續道。
“他說，他有了之前的記憶。契約在每一次輪回中生效——”
契約是許諾了龍族新生。
在契約的作用下，輪回中會受到難以想象的痛苦。而這些痛苦的情感被契約收集，在下一世中成為力量，圍剿魔物的力量。
歐若拉竟是利用了含瘴氣的龍裔，驟增的戰力，無盡的痛苦，奪去的心智，來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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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一次轉世，龍的血脈便被退化一半。他們正逐漸趨向于人類。
契約的真實內容就如維克托所說，阿芙拉回神淡然一笑。
“是。”
她平靜到仿佛沒有經歷這段感情一樣。
“任何事物都是有代價的，維克托。你本可以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維克托攥緊的拳頭顫抖不已，他強迫自己閉眼冷靜。
“可真是傲慢！”
他在責備她，也在責備自己，傲慢地替族人選擇生活。
她認可點頭，擡手欲劃破手指。
維克托眼疾手快阻止住他，用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朝吼她的沖動。
“你幹什麽！”
“畫陣，幫忙牽制。”
“……”
維克托氣不打一處來，幹脆劃開自己手心。
原來這份流血的痛，會持續這麽久嗎。
“用我的血！”
不忍心見阿芙拉再次出血的維克托，恨不得再給自己來一拳。可動作就是比思想快。
阿芙拉沾上他的血，正色就地寫下古老的符文。
立竿見影，發瘋的龍恢複成龍騎士的狀态入睡。
維克托上前，檢查龍騎士無礙後，後怕終于趕上了他的遲鈍。
如果剛才她還是心思不純，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你圖什麽？”
維克托勉強穩住心神，眯眼審視她。
“力量。馴龍的力量。”
阿芙拉在他的注視下，坦率回答。
一陣飙風刮過，他化為龍形，帶着龍騎士飛走了。
原地的她突然認為就這樣也不錯。
她垂眸思索，後擡步，走回五公裏的住宅。
“忘記帶錢了。”
一路上，她胡亂想着。
“看來靠人不如靠自己。”
“不對，自己也靠不住。我真的有能力去改變一個種族的命運嗎？”
個體的不可控性讓阿芙拉十分自我懷疑。
而原本的陣法已經布設好了。
那個陣法本來也會帶走一切力量，包括龍，包括她。
如果再借上情感的力量，能否讓龍族徹底轉變成普通人？
還記得一開始，被神使選中的時候，她颠沛流離，因為一無所有，所以背水一戰，贏來了神賜天賦。
身為衆人依靠的歐若拉時，因為無路可退，所以背水一戰，化作了常青樹。
如今，她應有盡有。
入夜，她“無意”落在他書房上一本禁忌魔法書。
上面是歐若拉的字跡寫着，破解當初的契約，便在于在契約施法者身上設下一個詛咒。二者對碰，則可消解。龍族可重獲自由。代價是他也會徹底消逝。
維克托出神搓揉着這紙張的一角。
他想問，那她呢。為什麽不談契約者的後果？
殘月微升，至月隐星垂。
一直枯坐在黎明時分，他終于拿定了主意。
閉目揉捏鼻梁，喊來親信交代城鎮的一些事情，良久起身前往書中指示的地方。
歐若拉之樹，那是枝葉繁密遮天，破曉的晨曦難以照射過來的地方。
他想了很多，又想得很簡單。
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他無比想将自由的選擇權交還給族人了。
歐若拉會有所隐瞞，但她從不會在這種事上欺騙。
其實管理人類的城鎮，保護人類，也挺好的。他們弱小，卻也能對異族掏心掏肺。
但她不該隐瞞！
如果她沒有事，他就再也不見她了，至少在自己消氣之前。
他置氣地按照書中的指示去布置陣法。
想起她就急得咬牙切齒！
維克托一使勁又折斷一根畫陣的枝條。
如果她有事的話……
沒事，反正他也會沒掉。起碼她不會孤單。
最後一處封筆時，陣法光芒大作，直接穿過厚重的樹冠直竄雲天。
他一瞬間陷入了驚慌，覺得什麽東西抽離出他的體內了。
下一刻，一個人影自歐若拉之樹的高處墜落。
“歐若拉！”
他臉色大變，快步上前接住她。
巨大的沖擊力，并比不上此刻的精神崩潰來得痛苦。
阿芙拉臉色蒼白，緊緊攥着胸口。生命力自跳動的心髒處不斷溢出。
“……啊—”
她想擡手，告訴他，對不起，她也不想現身的。
她疼得從樹上墜下來，已經完全說不出話。
維克托看出她的欲意，握住她的手覆蓋在他的臉上。
他發現自己的魔力已經完全消失了，變成了普通人。
她本該在樹上看着他忙活而輕笑，自豪自己是如此了解他，能夠完全猜到他何時做出的選擇，做的何種選擇。
他很想問，“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歐若拉——”
忽然一陣威壓，他無法抗拒陣法的強大吸力。
遲來的劇痛也在蠶食他的生命力。
這最後的一份情感的力量，可以為龍族帶來化作普通人轉生嗎？
淚水打濕了她的面龐，她已經感受不到了。
亂世之下，生存是一件平等的事。
個人的生命主題又是什麽？
歐若拉想不明白，她被放到了救世主的位置。
超凡力量會撕破某個保護罩，世界産生裂縫，瘴氣自其中湧出，侵蝕已有的生物，将它變為魔物肆意破壞，加大瘴氣的外洩。
她只知道，歸還所有超凡力量，堵上裂縫，還給衆生能夠生存的環境。這是她要做的。
具有超強破壞力的龍族滅亡是必不可少的。
可已經生成的魔物又由誰來擊敗呢？
正巧滿身血漬的維克托找了過來，求她救救自己的族人，快要侵染成怪物的族人。
歐若拉打量狼狽的它，輕笑應下。
便用契約吧，輪回的泉水一遍遍削弱龍族的血脈，它們超凡的力量也會變弱。這樣裂縫雖然沒被填上，但還是能對付的。
到了最後，只差一次力量的蓬勃爆發，便可以完全覆滅龍族。
而這期間，龍族的力量又可以用來讨伐魔物。
它們也能多活許多年。
可偏離就偏離在了，她被告知，她也可以依靠別人的，強大的人也會被人心疼。
她當時在抱膝無聲痛哭，好像要哭盡自己所有受過的委屈。
恨意悔意都是很好的力量，那便仍用以前布下的後路，加持那份力量，讓他們徹底變成人吧。
最後的情感好像不是悔恨，而是兩份痛心。
原諒她在最後還是擅自主張，讓他們以人的形态獲生。
她的血液仍含有超凡力量，原定的最後陣法中當然也包含她。
不過她有點自私，給了維克托一個死亡選項。
原本她會七竅出血，後來怕吓到別人。便改為了化作螢火消逝。
是很美好的畫面啊。
懷中的星盤無物可依，掉落在地。
不過此刻已經天光大作，螢火融入天中消失不見。
實際上，四散的力量自各處升起，彙聚，張開成一張無形的巨網，籠下所有的瘴氣，将它們擠出裂縫外，巨網又開始編織，堵上了所有的裂縫。
星盤的天空中，最後的那顆星星悄然長明。
常青樹下已然無人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