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
第 86 章
方形的撲克牌在魔術師的指尖旋轉,澎湃的念能力擠壓得周圍車子垮塌變形。
紅發少年先不管了,還是和同個領域的念能力者戰鬥,更能引發他的興趣。
揍敵客家族那般兄友弟恭,他自當要加把火添點餘興。
先引來揍敵客家族游歷在外的兩位少爺,當着他們的面,虐殺照護他們長大的女仆。他就能同揍敵客家族的兩位幼子戰鬥。
來自黑暗大陸的角色,他還沒嘗過瘾。幸運的話,小傑也會在場,簡直是一石二鳥。
等他解決掉幾顆可口的果實,他的合作夥伴大約也到了場。
到時,他割下女仆與幾個小少爺的頭顱,抛給他的合作對象,就能與炸藥桶一般被瞬間點爆的伊爾迷戰鬥。
若能殺掉他的合作夥伴,揍敵客家族那些長輩定不會坐視不理。
他挨個戰鬥過來,在短期內可以達到永動機的效用。能持續不斷地與強者作戰,光想想,就讓西索熱血沸騰。
受精妙絕倫的設想煽動,飄着頭紅發的念能力者急促地喘息着。
他雙頰浮現出激烈的紅暈,雙目迸發着奇異的光彩。人吐着舌頭,跟嗅到腐臭味就要湊上前圍觀的鬣狗相同。
啊,哈,不行——他又要,又要……興奮起來了!
展現在眼前的藍圖,令魔術師陷入某種激越的狂熱。
他表情癡亂,舉止狂放。若不是曉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他真忍不住當場追回那輛轎車。拿撲克牌邊角剖開少女的肚子,拉扯着她的腸子打成繩結,為複生的女仆講訴他美妙的規劃。
等待碩果長成的過程着實是難熬,還好他最擅長的就是守望。
企待青澀的果實,刻苦哺育出甜美的果汁,然後一掌捏爆掉。
這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太劃算了。
念能力伸縮自如的愛彈回來,附帶着從情報員那回收來的照片。西索撕掉拍攝到的盟友圖像,暫且放久別重逢的女仆逃之夭夭。
只要有蝴蝶栖息的地界,遲早會刮起一股飓風。卷入相關的人士,無人能與之抗衡。
消毒水的氣味刺鼻而醒目,醫用推車的輪子孜孜不倦地轉動着,運送着各色需緊急就診的病患。
駕駛車輛運送傷患的世初淳,就近就醫。
她開車送坂口先生到醫院,人跟到了搶救室門口,已是精疲力盡。
在大門合上前,她看到負責治療的醫生在坂口先生的肚子裏,取出了一張刺中了內髒的紙牌。
現在是不是流年不利,最近才會有一茬茬的事冒出來……
門口的燈牌亮起,世初淳摸着手機,思索着得通知父親、太宰老師他們才行。
還要打電話和中原中也說明自己有事離開的情況。要和他道歉,闡明來日會補償他。
女生找到移動電話,劃開屏幕。人按了幾個按鍵,在旁的幾個護士就撲上來,奪走她的通訊設備。
護士們七手八腳地按住她,嘴一張一合,似乎在喊她,可是她一句話也聽不見。
基于最重要的使命完成了,松了口氣的緣故,世初淳的知覺急劇下降,天地也随之杠蕩。
外界的一切好似隔了層厚實的罩子,隔絕了所有的聲音、光線。
有個護士扯開了她遮掩的領帶,女生掙動了下,想要奪回來,偏偏手腳不受自己的控制。
坂口先生的領帶,被她弄髒了,要洗幹淨還給他才行。
對不起,坂口先生。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血止不住。
她得趕快起身,重新購買一條新領帶還給坂口先生……
解封的左眼內的黑暗,進一步蠶食傷者的視覺。連她的右眼也同步障蔽,由四周向正中心塗抹上了墨色。
最後,世初淳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隆隆——”
燃放的煙火聲轟鳴,驚擾昏睡的病人。
在世初淳的認知裏,她才閉了下眼,天就黑了。
她躺在病床上,對自己暈厥後的事全無印象,只能隐約地蹦出現代醫術真發達的感想。
女生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不出意外,碰到了層層包裹的紗布。
“啪”“啪”“啪”。室內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就是對方鼓起掌來,極其地缺乏誠意。
為好友與學生分別開了間單人病房的黑手黨準幹部,倚着窗臺。
青白色紗簾輕輕揚揚,自在地蕩開單人的舞步,也迤迤然地擋住了觀舞者莫測的神情。
“小人物充當大英雄,毀掉自己的眼睛不說,還引來足以讓整個城市毀滅的紛争。世初小姐,你可真出息。”
“從前我單以為世初小姐蠢,沒想到世初小姐能夠蠢得如此地誠懇。你活着一定很容易,出門都無需帶上腦子。該運轉的思維邏輯,得全體陣亡,才能供應我這可悲的,與繡花枕頭相等的學生。”
暌違多日,太宰老師的尖酸克薄如舊。
“人家家裏裝飾的花瓶,不實用,好歹有個觀賞的底子。世初小姐倒好,上趕着毀容。可惜出現了裂紋的裝飾物,拿去跳蚤市場賤賣也沒人收取。”
“眼瞎的搭個腿瘸的,我是該為你和安吾賀喜,來日婚宴酒席上添份薄禮。”
藏在陰霾裏的黑手黨準幹部,锱铢必較。
女生蘇醒的第一時間,沒能得到肯定與表揚,反接收到了奚落與刁難。
指責窮追猛打,不絕于耳,形似絡繹于途的鬧市車馬。
她做錯了。她又做錯了。
這麽做會失誤的,那樣做亦不可行。
不論她向前還是往後,走左,還是朝右,都仿佛只是在釀造纰謬。
她的付出,徒勞無益。她的辛苦,沒有任何的意義。
或者,從源頭就是一場謬誤。
她就不應該降生。
要辯解也沒意思。覺枉屈更無生趣。
世初淳收回投射向太宰老師的視線,垂眉斂目,是習以為常的認錯态度,“對不起。”
許是今日的事太過驚心動魄,許是太多的責難,女生已熟稔得摸索出了足以應付的招數,可每經歷一次,就會由衷地體會到深重的疲倦感。
想要逃跑,想要死掉。想要從這個世界,那個世界,每一個世界裏逃難。
不想要見人,不想要成為人,不想要來到人世。
救命啊……
誰來救救她?
誰來殺了她。
是怎麽開始的人生?
要如何才能終止掉!
內心抑郁的情緒全數融成了水,滴落在名為心的玻璃瓶裏。
生活不如意凝成一滴,事情沒能按規劃的執行凝成一滴,被責備了凝成一滴……
她聽着郁抑的心緒星星點點地滴落,寸積铢累,逐步醞釀出翻江倒海的暴風雨。總有一天迸裂了心的容器,令崩裂的玻璃殘渣透出來,碎成紮得人千瘡百孔的流星群。
或許早就是了。
僅是勉力地維持住平和的表象,讓自己活得更像人一點。
“世初小姐,鮮少在他人跟前流露出難過的情緒。”
太宰治雙手插兜,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的學生。與他始終剝離于人潮之外,在遠處審視着塵世一致。“無論遭受到怎樣惡劣的辱罵、苛責,都不會在我的面前示弱與哭泣。”
““眼淚是弱者的墓碑,自哀自怨只會使人堕入絕境。”太宰老師說過的吧。”低眉順眼的女生,壓抑住自己的負面心緒。“我不能茍同,但尊重太宰老師的想法。”
“人,都是不斷在變化着的。無論是變好,還是變壞。”
“在世初小姐的心裏,好壞的标準是什麽,善惡又何曾明晰?”
“太宰老師總愛提出哲理的,難以回答的話題。”明知提問與回複,都得不到可稱之為真理的解答。
“是嗎?那就只能請你去死了。”太宰治掏出随身的槍支,抵住女生的腹股溝。
槍口順着傷員寬松的病服向上,一截截掙開了疏松的紐扣。頂端探進凹陷的肚臍,在周圍繞了半圈,抵達上腹,越過胸骨,擠進橫着青色內衣帶的心窩。
這裏一度被發動宮廷政變,為父複仇的君王,拿長劍刺穿了一次又一次。
由叛軍親手送出的侍女,亦一回回地背叛舊主,擁護侍候的公主殿下逃離戰火四起的宮殿。
如此輾轉多次,多到沒有記憶的輪回者,一聽到那個名字都會覺着心痛的地步。
鎢鋼材質制造的槍械黑咕隆咚,襯托頂着的肌膚淨白如雪。
“不反抗嗎?”蒙着眼的少年試問。
“沒用的吧。”傷重的女學生回答。
父親、芥川、太宰老師,他們想做什麽,要做什麽,她都阻止不了。他們也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主意的性子。
人有時連自己都難以下定決心轉變,更別提去撼動他人的意志。
“世初小姐。”
黑發少年俯下身,貼在她耳邊。特地壓低了的嗓音,仿若是在述說着什麽甜言蜜語。然,那僅僅是污濁的惡意在全力傾倒前的短暫蓄力。
“我喜歡每一個女性”這句話不大對。實際上,我非常地讨厭你。”
沒關系。早就裝滿了水的玻璃瓶,碎裂的聲音更響了些。
早早學會了壓抑住內心感受的女生,輕聲地回應,“我也……讨厭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