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
第 74 章
“織田說過,只要我願意,你就是我的。”
可是她不願意。織田作之助是他自己的。每個人該為了自己的人生負責。
“織田也答應了我會好好地活着。”
其實沒答應過。這只是她一個人小小的,不知是否能實現的願景。
“總之,我和織田作之助會開花結果。”
即便是少年的織田作之助,也萬不能一言斷絕掉兩個人的關系。
“即便辛苦栽種的植株,結出了苦澀的果實,你也會心甘情願地吞咽下去?”少年寡淡的聲線依舊故我。
“才不苦。”有濕意滲透了格子領帶,少女縱然有心克制住,回複也難免摻和了些許的哽咽,“只要能和織田作之助在一起,縱使是淚水也是甘甜的。”
“是嗎?”少年織田作之助的手撫過世初淳的臉頰,揭開了遮蔽她視線的藍格布條。“那他很幸運。”
他的成年體正在反壓制他。
是認知到他切實地傷害到了他重視的女兒的事實,也看見、聽到了女兒的悲聲的緣故吧。
恐怕在這場黃昏謝幕之前,少年的他就會從這個臨時搭建的舞臺上退場。
依據他在成年體那接收到的記憶,成年的他,有舉杯暢飲的朋友,有全身心信賴的親屬,有溫馨和暖的家庭。
真是令他羨慕。乃至于,都要有些嫉妒了。
以前缺乏的情感湧上心頭,竟然會是這等滋味。不可不謂之于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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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發少年知曉,他與成年體的自己,實際上是同一個人。當下的怪異情形,也僅僅是異能力作用的後遺症。
只是……
少年垂下眼簾,“我收回前言。假若早知道我會這般地在意你,我就不會對你動手。假若是我能再次遇到你,我就絕對不會……”
恢複視覺的世初淳,被過度曝光的夕陽刺得睜不開眼。她擡起手掌,擋住亮眼的金黃色的餘光,“不會什麽?”
不會把你讓給另一個人。
不論那個人是別人還是自己。
得不到回答的世初淳,适應了會,終于睜開了眼。
她按住想要逃跑的沖動,強迫自己去看少年的臉。
年少的織田作之助,比青少年的他幼小一些。
受周身冷冽的氣質加持,一舉一動,表現得冷冽、酷寒。唯有深沉的,凝重的神色漂浮在表面,幾乎要叫人錯以為那是深情。
但不得不說,她心軟了。“你閉上眼睛。”
“為什麽?”
“不閉就算了。”
少年閉上了眼。
無所謂。
在他沒有軟肋的前提下,哪怕用麻袋罩住他的腦袋,捆住他的手腳,分離他的武器,他也能輕輕松松地脫離困局,反手殺死周圍的生物。
而今,脅下肋骨貌似漸漸變得綿軟,不經一碰。叫他想要悉心地收藏,珍重地保護。
與想象中不同,落在他身上的不是鋒利的刀刃,而是溫暖的嘴唇。殺手生涯裏少有的溫情,出現在他棄置了該職業之後。那是不曾歸屬于他的,只在青少年時期才能擁有的眷注。
本要落在織田作之助下巴的吻,由于二人身高差的調節,失了分寸,變成了在他嘴角的微微一碰。踮着腳尖的少女,要撤退已來不及,索性将錯就錯,向着他低語。
“如果你真的是過去的織田作之助,你再向前走一走,路的前方會有我。我向你許諾,我會在未來等你。”
盡管……我在過去扼殺了你?少年睜開眼,直直地注視着被他槍殺的任務目标一模一樣的臉。
他在少女“你犯規了!怎麽可以睜眼”的表情裏,單手托着她的後腦勺,遏制住人後退的動作,低下頭去,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少女兩腮浮上了桃色的煙霞,豔勝芙蓉,她張合的眼眸也由于他的食言而肥,潤上了澤光水色。紅發少年方才松手,“好。我記住了。世初要記得等我。”
火苗燃燒的根基,依賴于終會燃燒殆盡的草芥。
再古井不波的心,也會為濺落的綿綿細雨波動。
女生的眼眸澄澈,少年的發色灼耀。少年織田作之助的心髒仿若下一秒就要急不可耐地跳躍出來,心甘情願地跳進她眼眶裏名為親情的湖泊。
少年的織田作之助俯下身,傾盡自己的所有,呈獻一出離別。
殘霞透過遮蔽的雲翳,宣洩着無上的熱情。
四合的暮色喚回歸林的飛鳥,讓它們繞着兩人所在的天臺旋轉飛舞。
澄黃的餘晖幻化出一把無所不利的光劍,将緊密相連的兩人,切分成數道模糊的影像。
少年頂着逐步沉沒的太陽,纖長的身形逐漸拉伸,在發光發熱的金烏完全泯沒之前,完成了到成年體轉換的整個過程。
良久,女生悶悶的聲音響起。
“父親,你的胡渣紮到我了。”
“抱歉。”
一陣直撞橫沖的高樓風打樓下襲來,織田作之助攬着女兒,猛回頭,望向大樓對面的天臺。
空無一人,連飛鳥也沒有。
他的視覺器官正常地運作,判斷基準也沒有出錯。那麽,這股被人窺伺着,被盯上的感覺是什麽……
“走了。世初。”紅發青年撿起自己踢飛的槍,塞進女兒大腿邊別着的槍套內。
他攬着女兒的腰,托起她的腿彎,一個起跳,果斷從十八層樓樓頂跳下。
這可不興跳啊。
與好萊塢大片的驚心動魄匹配性為零的女生,驚悚地攬住父親的脖子。她的頭深深地埋進織田作之助的胸膛,耳邊灌入嗚嗚作響的風聲。
打個商量,那個,下次條件允許的話,還是走樓梯吧……
“喲哎喲哎。被發現了呢。”大樓對面隐藏着的男人,笑眯眯地揚起臉。
對方分明不是念能力者,他用來消泯氣息的“絕”也使得爐火純青,到底是怎麽發覺他的?
殺手的本能,還是異能力者的第六感?
男人掌中成套的撲克牌脫手,經由風一吹,呈螺旋狀游蕩在他的周側。
每一張游戲紙牌都附着上了他的念能力——“伸縮自如的愛”,粉粉嫩嫩的團狀物攜着五分之二的紙牌,兜頭躍下雄偉的高樓。
薄薄的紙片,墜落速度居然趕上了正在緊急降落的父女。
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力天衣無縫發動,被撲克牌攔腰切斷的未來景象,如實地傳送到織田作之助的腦域。
他一腳踩上鄰近的大樓牆壁,手一頂,把孩子翻了個身,扛在肩頭,剩餘一只手摸出了孩子槍套裏的槍支。
失誤了。轉變策略的紅發青年,躲避着襲擊的同時,在大廈間高速移動。
正常情況下,織田作之助選用的方式,最能打得隐匿在暗處者措手不及,為自己争取到一定的逃脫時間。
沒想到,暗地裏的追蹤者也是個狠角色,是會對反應靈敏的脫戰者愈發亢奮的類型。
他的迅速撤離反倒激起了對方的興致,這可太糟糕了。
見紅發青年轉變了降落的路徑,數十張撲克牌也跟着他一起變動。它們的運動軌跡分外地靈活,跟撲克牌上長了個人似的。
織田作之助見招拆招,一個勁地防衛。他單手扛着女兒,另一只手開槍射擊。雙腳滑過流利的玻璃牆,以防失足摔了個半身不遂。
當他預知到有張撲克牌會切斷女兒的脖頸時,織田作之助按下了孩子的頭,自己卻只來得及偏開臉。
那張厚度不超過二十毫米的卡牌,劃破了他的臉,割開一道血痕。接着掉轉方向,沖着他的後脖子而來。
在他所能預知到的畫面裏,織田作之助重重篩選,挑選了對世初淳傷害最輕的一個。
他抱緊了女兒,迎接着自己躲避不了的攻擊,想以自己的身軀,為孩子做好降落的最後一道防護。
預知的疼痛沒有出現,織田作之助一回頭,攬着他肩膀的女兒,手裏翻弄着一張紅色鬼牌。
似乎是具備了擒賊先擒王的要素。鬼牌一拿到手,其他的撲克牌就自動停止了攻擊。失去幕後主使控制的紙牌們輕飄飄地灑落,仿若它們本身就是那麽的無害。
被颠簸得七葷八素的少女,擡起臉,觀看着從天而降的浪漫牌雨。
她手裏舉着幾乎是自發送到她掌心的撲克牌,心裏疑惑着怎麽有那麽多的撲克牌,是誰在亂扔垃圾,違背公民良序。
見縫就鑽的襲擊停止之際,兩人正正好落了地。
有點恍不過神的織田作之助放下女兒,“你是怎麽拿到手的?”
“就……那麽拿到的啊,伸出手就可以了。”不明就裏的孩子回答。
紅發青年注視着孩子手裏翻弄着的手牌。那毫無異議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随處可見的,沒有做過任何手腳的紙牌。乖順得它好似原本就該是那個樣子。
和剛剛招招鎖喉,奮力追殺着他們的牌面截然不同。
世初淳腳底板碰了地,發現織田作之助的臉出現了傷痕,“織田,你受傷了?”
她觀察着父親臉龐的傷痕,再一看手裏沾着血的撲克牌。很難說這兩者間不存在她不清楚的某種瓜葛。
他們被襲擊了。少女得出結論。
時間,剛才。地點,這裏。襲擊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