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溫奶奶和溫衍見這一家子人的神情都怪怪的，也立馬好奇地望向屋外。
屋外站着一個精瘦精瘦的小夥子。
小夥子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啥東西都沒帶，空着雙手來的。
溫奶奶自己沒見識過，但曾聽人說過，這些年過年時，一些人家裏會有日子過得不如意的叫花子來要飯，因為他們說的是吉利話，主人家基本上都會給個幾分錢打發，不會直接把人趕出去。
只不過怎麽看，這小夥子都不該來要飯啊，有手有腳的，個子還這麽大，做什麽不好呢？
溫奶奶正這樣嘀咕着，又覺得不對勁了。
這小夥子長得英俊，眉眼之間，看着有些熟悉。
倒是有點像孟家這幾個孩子。
柚柚的嘴角往下一彎，金豆子說掉就掉了下來。
“哥哥！”
姜果、善善愣了一會兒，跑上前去。
孟金玉的眼淚說來就來，兩只手捧着姜成的臉頰：“怎麽瘦成這樣了？”
“媽。”姜成喊了一聲，眼中也有淚光在閃動。
姜果和善善圍在邊上喊哥哥，兩個人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善善還獻寶一般将自己咬了一大口的煎餅遞到姜成嘴邊。
姜成一點都不嫌棄，咬了一口：“真香。”
柚柚哭着跑過來，雙手伸得高高的，要抱抱。
姜成在部隊訓練有素，再也不像過去那樣，抱個三五歲的小團子還吃力。
此時他一把抱起柚柚，不費吹灰之力，還用另一只手揪揪她的小鼻子：“我們柚柚又變重了。”
柚柚向來就是家裏最能吃的，被哥哥說重也不懊惱，只是學着媽媽剛才的樣子，兩只小手捧着哥哥的臉頰：“哥哥，你怎麽黑成這樣了？”
姜成一笑：“原本像我這樣的小兵是沒法上前線的，但在我的堅決要求下，部隊首長說，只要我能在專業比賽中拿到優異成績，就能被派到全營最前的站臺。我想着就這一次機會，所以就鉚足了勁兒訓練。在連隊的考核中，我得了同專業比賽中第一名的好成績！”
“所以就黑成這樣了。”柚柚恍然大悟，嘴角的笑容更燦爛了，“那現在哥哥是全連隊最棒的軍人！”
“也不是。”姜成笑着将柚柚放下，“媽說了，不能驕傲。”
溫奶奶這才弄清楚，原來姜成是孟金玉參軍去的兒子。
這幾個月，她與孟家走得很近，時不時會聽見孩子們提起他們的哥哥，此時一見面，見這小夥子說話沉穩，又和弟弟妹妹們相處融洽，不由愈發為孟金玉感到高興。
“幹得好，當然可以驕傲。”溫奶奶笑道，“全連隊這麽多兵，能拿到專業第一的成績，可不是運氣好。那一定是訓練時間比別人長，吃的苦，也比別人多！對了，還得機靈，要不然空有蠻力也沒用。”
孟金玉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激動得捏捏姜成的肩膀，忽然發覺，這孩子連肩膀都比之前寬了，手臂上還練出了壯碩的肌肉。
要知道從前，他連部隊征兵時要求的最低體重都是費勁過的！
“這是溫奶奶和溫奶奶的孫子溫衍。”姜果說，“他們是我們家的鄰居，我們兩家人都怕冷清，所以就一起吃飯。溫奶奶可好了，平時做了什麽好吃的，都會給我們留一份。”
溫奶奶忙從兜裏拿出錢，往姜成手中塞：“這是壓歲錢！”
“不用不用！”姜成忙搖頭，“我都已經大了，參軍拿津貼了。”
“還沒結婚的，都是娃！”她硬是把紅包給了姜成。
“本來是覺得太冷清，所以湊到一塊兒吃飯。不過現在你們家的人都齊齊整整的了，我和溫衍不在這裏打擾了，你們一家子，好好吃一頓年夜飯，好好說說話！”
只是，老人家還沒走幾步，就被姜成攔住了。
姜成說道：“溫奶奶，我媽媽工作忙，平時多虧了您照顧我弟弟妹妹。年夜飯，就得大家夥兒熱熱鬧鬧地吃，你們就留下來吧。”
柚柚也攔着他們不讓走。
孟金玉笑道：“溫奶奶，您就別跟我們客氣了。做了這麽多的菜，得大家一塊兒吃才能吃完呢。”
這一家子人都這樣挽留了，溫奶奶自然領情。只是，坐下來的時候，她拉着身旁的孟金玉，輕聲說了一句：“你這兒子年紀不大，但是說話做事卻沉穩有派頭，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誰都愛聽好話，孟金玉也不例外。
不過，人家把她誇得多天花亂墜都好，也不至于讓她這麽高興，此時此刻看着溫奶奶對姜成豎起的大拇指，卻讓她喜笑顏開。
當年的姜成，是家裏最怯懦的孩子，即便被村子裏的小夥伴們按在田埂裏打，都不會反擊，只知道用手抱着頭，不讓自己受傷。
那會兒，甚至還得由他的弟弟妹妹們出馬，才能打退那幫欺負人的熊孩子。
孟金玉一直擔心姜成因這性格吃大虧，可一轉眼，孩子長大了。
他再也不會退縮，就像自己離開鳳林村時說的那樣，一定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好好保家衛國。
“哥哥，你在部隊裏，受過傷嗎？”柚柚小聲問。
“要是受傷了，一定得說。”孟金玉說道，“你總以為報喜不報憂才能讓我們放心，可去部隊當軍人，又不是上辦公室當文員，怎麽可能從不受傷呢？”
姜果餘光掃過，看見哥哥的手掌心有一個淺淺的刀疤。
“這是怎麽了？”她驚呼一聲。
姜成将手放到身後。
無數次受傷時，他都是硬撐着挺過去，從不會向家人們提及只言片語。
可是，他的家人們，卻并不相信。
他們甚至會愈發擔心，懷疑他是不是受了更重的傷。
“好，我慢慢告訴你們。”姜成笑道，“肚子餓了，先吃飯好不好？”
部隊裏夥食不差，八十年代的今天，大家的生活條件都越來越好，因此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有吃不飽飯的情況發生。
姜成在連隊裏吃飽了就練，練夠了又吃，整個人都不再像過去那樣瘦弱，不會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似的了。
不過即便在部隊吃得很好，他心中仍舊記挂着家中的飯菜。
那是媽媽的味道。
“哥哥，嘗一塊兒紅燒肉。”
“這魚是媽媽煎過的，煎過之後，才煮成魚湯，就像是咱們小時候在村裏吃的那樣，可香可香啦。”
姜果、柚柚、善善輪番給姜成夾菜，堆得他碗中的食物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
“別撐壞了。”孟金玉忍不住笑道。
“這是你做的飯菜，還是弟弟妹妹們給夾的，就算吃得再多，孩子也不怕撐。”溫奶奶給姜成舀了一碗雞湯，放在他跟前。
“謝謝溫奶奶。”姜成說。
“哥哥，你有回老家看過嗎？”姜果說，“我們走的時候，奶奶氣壞了，說姜家三房全都不管她了。”
“上回部隊大本營設在江城和臨城交界處的山溝邊，結束任務之後，連長給我們一天的時間休假。我想回家拿點東西，就去了鳳林村一趟。”
說起來也怪有趣的，當時孟金玉和幾個孩子都在姜家時，姜老太對他們也不見得多上心。可沒想到，之後家中發生了變故，姜煥明離婚又結婚，結婚又離婚，最後離家出走，從那時候開始，姜老太就開始惦記着姜家三房的四個孩子們。
姜家三房的孩子們，老大實誠、老二機靈、老三可愛、老四聰慧……那都是讓村民們贊不絕口的好孩子，她當初怎麽就沒有珍惜呢？
“聽二伯母說，奶奶這些年的身體差了不少。前陣子連話都說不清了，颠三倒四的……”姜成說。
幾個孩子們和奶奶都不親，但聽說老太太身體不好，還是非常關心。
姜成說道：“沒事的，大伯二伯兩家人都會照顧奶奶的。”
……
姜老太最近的身體确實出了問題。
倒不是哪哪兒疼，或是哪哪兒使不上勁，主要是，她的腦子不中用了。
前兩天剛發生的事，一個轉頭，她就忘得一幹二淨，即便有家人提醒，仍舊想不起來。
更奇怪的是，她總愛想當年。
“媽，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趕緊起來吧，咱們一家人要吃年夜飯了。”朱大麗進屋扶老太太起來。
姜老太起身，由大兒媳扶住去了堂屋。
這些年，姜家老大和老二包了豬圈，做的是養豬的小生意，小打小鬧的，掙的錢并不多，但是夠吃夠用。
畢竟是年夜飯，桌上擺了不少好菜。
姜老太露出和藹的笑容：“這羊肉真好，一看就是金玉燒的吧？”
一家子人面面相觑，糊塗了，真糊塗了。
五歲的姜想家壓低了聲音，問坐在身邊的妞妞：“姐，金玉是誰？”
“就是姜成哥哥和果果姐姐的親媽。”妞妞小聲道。
姜想家恍然大悟：“就是那個跟我媽長得一模一樣的女演員嗎？”
直到現在，這孩子還記得姜成哥哥出發去部隊那天，孟金玉過來時的模樣。
那會兒的孟金玉，就跟女演員一樣好看。
姜高明知道老母親的腦子不好使了，沒急着糾正，直接招呼着大家坐下來吃飯。
可姜老太臉色一沉，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氣憤道：“你們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平時吃飯不等着你們爹也就算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都不等你們爹回來才吃飯？”
一家子人好聲好氣地說姜家老爺子早就已經不在世了，但姜老太愣是不聽，怒罵他們這些當兒子和兒媳的都不是好東西，居然詛咒老爺子。
事情鬧大了，引來了村長出面調和，好不容易，姜老太才願意相信。
“我老伴不在了？”她茫然道。
朱大麗看老太太也怪可憐的，就上前安慰。
最後，她還招招手，讓姜老太的寶貝小孫女來哄哄老人家。
姜老太雖然是老糊塗了，但對寶貝小孫女，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愛。
“丫頭，你爸呢？”她問。
姜想家說：“奶，想家的爸爸離家出走啦！”
姜老太皺起眉：“想家是什麽？你爸想家，咋還離家出走？”
“奶，想家是我的名字。”姜想家瞪大了綠豆眼，“你連我的名字都忘啦？”
姜老太擺擺手：“這名字可太難聽了，是誰這麽沒頭沒腦的，給你起這麽個蠢名字？”
王小芬忍俊不禁：“媽，當初你誇這名字起得真不錯，是百裏挑一的好名字！”
老太太懵了：“我咋一點都不記得？真老糊塗了？”
王小芬一聽，眼珠子轉了轉：“對了，媽，你今年的壓歲錢還沒給呢。孩子們都等着，你答應要給他們發壓歲錢的。”
這回姜老太不幹了：“我沒錢。”
王小芬的嘴角撇了撇。
老太太把別的都忘得幹幹淨淨，就是那私房錢，守得嚴嚴實實的。
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只不過，老太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将來若是兩腿一蹬……
那姜想家怎麽辦？
總不能讓他們養着吧！
……
而另一邊，阮金國帶着蘇景景回家，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爸、媽，景景有了！”他說。
自從那回阮金國一句話聽不上，就帶着蘇景景說走就走之後，陳麗萍再也不敢提讓他倆生娃的事兒了。
說了也沒用，這倆口子的感情這麽好，不管生娃不生娃，人家自己樂意，當婆婆的也管不着。
陳麗萍是徹底想開了，可誰知道，在她想開之後，兒子和兒媳居然給自己帶來了一個這麽好的消息！
“有了？有什麽了？”阮震立愣愣道。
阮金國樂了：“當然是有孩子了！已經三個月了，我們找醫生檢查過。”
陳麗萍過了許久之後，才終于反應過來。
她欣喜不已，立馬扶着蘇景景坐下，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兒媳婦的肚子，又不敢碰，趕緊收了回來：“景景，你想吃什麽東西，都跟媽說，媽給你做。最近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會不會想吐？”
蘇景景能理解陳麗萍的心情。
因為前陣子查出自己已經懷孕時，她也激動不已，生怕這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好夢又落空了。
“媽，我沒有哪兒不舒服，也不想吐。”蘇景景溫聲道。
“不想吐？”陳麗萍眼睛都亮了，“那會兒我懷金國的時候，身邊有個小姐妹，正好倆人一塊兒懷孕。我一點都不想吐，成天健步如飛的，最後生了個兒子。而我那個小姐妹，吐得死去活來的，生的時候推進産房，生出來的，是個丫頭！”
阮震立驚訝道：“那你這意思，景景肚子裏的，是個兒子？”
“那可不？”陳麗萍沖着老伴擠了擠眼睛，“百分百是個兒子！”
阮金國翻了個白眼：“我倒覺得是個閨女！”
他說着，輕輕摸了摸蘇景景的肚子：“我閨女肯定長得和她媽一樣好看，一樣能歌善舞。”
“是個閨女？醫生說了？”陳麗萍瞪大了眼睛。
“沒說，我就盼着是個閨女，到時候我就好好寵着她們娘倆。 ”阮金國說。
“是個兒子，也能寵着！”陳麗萍說。
阮金國斜她一眼：“那麽喜歡兒子，你自己再生個去。”
“你這孩子，怎麽說這樣的話呢！”阮震立也不樂意了。
“反正你們別胡說八道，肚子裏的孩子又不是沒耳朵，你們惹得我閨女不高興了，那我就跟你們急！”阮金國瞅了一眼房門口擺着的鞋子，那是他和蘇景景的鞋。
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陳麗萍和阮震立當下就慌了。
他看鞋幹什麽？難道又想帶着景景回去了？
那會兒倆口子要去吃麻辣菜館兒也就算了，現在景景可都懷孕了，吃這麽多辣椒，辣着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是是是，生男生女都一樣，我們倆不說了。”陳麗萍連忙道。
看着她這着急的模樣，阮金國擡了擡下巴：“你說的啊，要是下回還說，那我們就不來了。”
蘇景景輕輕拽了拽他的手，示意他別這樣說話。
然而，陳麗萍與阮震立已經露出一臉笑容，異口同聲道：“不說，真不說！”
緊跟着，倆人又去廚房忙活去了，忙着忙着，還忍不住偷笑出聲。
蘇景景也是哭笑不得。
“你爸媽，還得你來治。”蘇景景小聲道。
阮金國一樂：“那可不？你嫁到我們家可不是來受刁難的，懷孕已經夠辛苦了，還得被人挑刺生男生女，憑什麽啊？以後我們家閨女，我得好好考察，像我爸媽這樣的親家公和親家母，堅決不能考慮。”
蘇景景被逗樂了，小聲問：“你真想要閨女啊？”
“都行。”阮金國說，“只要是咱倆生的，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可愛，随我嘛！”
蘇景景“噗嗤”一笑：“臭屁。”
……
連隊領導給姜成放了十二天的假。
這假還真不短，主要是他入伍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休過假，再加上最近過年，而姜成又拿了專業技能大賽的第一名，才得了這麽長的假期。
得知哥哥可以在家待十二天，柚柚可開心壞了，吃完年夜飯之後烤了一會兒火，到了該睡覺的時間，非要跟哥哥一起睡。
孟金玉當初在江城春雨服裝廠職工大院的房子小，姜成和姜果一來，有時候得睡簡易床，有時候得搭地鋪，兩個孩子連一個自己的屋都沒有。
現在，雖然屋子是租來的，但她早就已經給孩子們各自準備了一個房間。
姜成的床是剛鋪好的，連被子都香噴噴的，只是他還沒有鑽進被窩裏，就被柚柚搶了先。
這麽長時間不見妹妹了，姜成也不想把她趕回去，只好陪在柚柚身邊，等到她睡着之後，再抱回她自己屋裏。
誰知道第二天清晨一醒來，柚柚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睡意朦胧道：“媽媽！”
聽小閨女的聲音這麽着急，孟金玉還當出了什麽事，趕緊小跑着過來：“這是怎麽了？”
柚柚嘴巴一癟，委屈吧啦道：“我做了一個夢。”
孟金玉慌了：“又做噩夢了？這回做了什麽夢，告訴媽媽，我們早點開始想辦法。”
柚柚搖搖頭，雙眸淚光閃閃的：“不是噩夢，是一個好夢。媽媽，我夢見哥哥了，哥哥回家吃年夜飯，還哄我睡覺。”
此時正坐在飯桌前吃早飯的姜成咽下了嘴巴裏的油條，跑到柚柚面前晃蕩。
見哥哥還在，柚柚才破涕為笑：“原來不是夢呀！”
自己哥哥回來了，柚柚當然要帶着他到處去顯擺一番。
只可惜她在放暑假，沒法讓同學們看看自己哥哥，就只好帶着哥哥，去能轉的地方都轉一圈。
第一步要去的，是顧祈家和寧蘭所就讀的京市大學。
顧祈和寧蘭許久沒有見到姜成了，兩個人都很欣喜，分別拉着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姜成哥，你真成為解放軍了！太了不起了！”
“姜成，只是幾年沒見面而已，你都長這麽大了！”
柚柚昂首挺胸，一臉驕傲。
至于鄰居謝阿姨看着姜成這器宇軒昂的模樣，則是一臉贊許：“金玉家的孩子，就沒一個是難看的！”
柚柚更嘚瑟了：“謝阿姨，我哥哥是解放軍！”
謝阿姨捧場地驚呼一聲：“還是解放軍啊！金玉家的孩子，不單單是長得好看，還一個賽一個有出息！”
柚柚滿意了，又拉着姜成去溫衍家。
“溫衍，你看我哥哥！”
溫衍滿頭黑線：“柚柚，我知道，你哥哥已經十八歲了，是解放軍，在專業大賽中拿了第一名，回家之後還幫家裏修了屋頂和門梁，比誰都了不起……這些你早上出門之前都已經跟我說過了。”
姜成的耳朵都紅了，扯扯柚柚的小手：“別再顯擺了，溫衍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柚柚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來說去，還是我在京市的朋友太少了。如果在老家，我的人脈就廣了，能帶着哥哥去好多好多個村子，讓村民們都看看他。”
姜成忍不住想笑。
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但自家的弟弟妹妹們，卻覺得他是最有能耐的哥哥。
“那要不然，你再繼續跟我介紹你哥哥吧，我在邊上給你鼓掌。”溫衍說。
柚柚搖頭：“不行，這有什麽意思。”
溫衍悄悄舒了一口氣。
但下一秒，柚柚眼睛一亮，興沖沖道：“溫衍，你知道黃子期家的地址嗎？”
溫衍：……
黃子期考了第三名之後，估計受了不小的打擊，也不知道眼淚是不是哭幹了。
現在臭屁王柚柚還要帶着自己哥哥去嘚瑟。
不好吧……
……
難得孩子們都在家，孟金玉也想在家多待一會兒，好好陪陪他們。
畢竟姜成回部隊之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而姜果，光是看她最近學英語時的勁兒，就能猜到，這孩子肯定會選擇出國參加模特大賽的。
孟金玉舍不得他們，但也不會阻攔，只希望孩子們在家時，能珍惜時間，好好和他們相處。
只是誰知道，她還沒在家待幾天，店裏的一個熟客就找上門來了。
“老板娘，你最近不開張，我們想買衣服，都不知道上哪兒買了。”
“那會兒我買了一件大衣，想要大年三十穿的，但這初二得回娘家，初三也得走親戚，總不能每天都穿一樣的衣服吧？”
“當年有一件新衣服已經很了不得，可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些年了。大家條件好了，誰不想多買幾件衣服，輪換着穿啊！”
實際上，孟金玉店裏是有貨的。
做服裝行業的，進貨必須要快人一步，之前的冬裝賣得差不多了，她就跑去深市一趟，進了一批春裝。
春裝并不單單只有春天能穿，這陣子每天都是豔陽高照的，比較暖和，她進的春裝能穿在大衣和棉襖裏頭當內搭，肯定好賣。
只是她一個人，兩只手，什麽都得親力親為，實在是累了點。
“老板娘，你想要休息一陣子是吧？那簡單，你店裏生意這麽好，請個營業員呗。你聽我說，我丈夫家有個遠房小侄女，長得跟花兒一樣，嘴巴也能說。最近她來京市過年呢，要不讓她去你那兒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孟金玉正好要找營業員，既然這熟客有好介紹，她就一口答應下來，同意先讓人過來見一見。
對方和她約定了時間，就在明天一大早過來。
第二天一早，孟金玉帶着鑰匙去開張。
孩子們還在飯桌前吃早飯，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得倍兒香，孟金玉說道：“姜成，一會兒果果要帶柚柚去寧蘭那兒學英語，善善也要去老師家做競賽習題。你要是沒事幹，可以來店裏坐坐，那邊上有一家茶樓，專門賣小籠包，得去店裏坐着吃才香。”
孟金玉交代完，就回店裏了。
一到店門口，她就立馬看見那熟客介紹的女孩。
小姑娘看着與姜果一般大，皮膚雪白細膩，吹彈可破，五官也非常精致，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眼尾微微往下垂，唇角揚起，露出一對小虎牙，看着乖巧單純。
一看見孟金玉，她立馬走了過來：“老板娘，我是來找工作的。”
孟金玉打量着這小姑娘，點頭應了一聲：“先進來吧，說說你自己的情況。”
小姑娘叫管晶元，今年十七歲，只有小學學歷，家境不好，早早就出門打工了。
這些年，她在茶樓端過盤子、洗過碗，還在醫院幹過護工的活兒。
“護工？你的年紀這麽小，會照顧人嗎？”孟金玉問。
管晶元立馬點頭：“會的。我很能吃苦，不管是什麽活兒，都幹得很好。我表姐說，你們這兒招人，所以我就來了。老板娘，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孟金玉奇怪地問：“介紹人說你是她丈夫的侄女，怎麽又成表妹了？”
管晶元連忙紅着臉解釋：“就是遠房親戚，我搞不清楚輩分，才會鬧笑話。”
恰好這時，有人往裏瞅了一眼：“這服裝店，怎麽過年都開張啊？太好了，我正好想來買幾件衣裳走親戚。”
孟金玉對管晶元說：“你去招呼吧。”
管晶元一聽，趕緊走上前：“同志，你想要買什麽款式的？”
那人皺了皺眉：“我也沒想好，好看的都行。”
管晶元立馬挑了一件裙子：“這紅裙子看着喜氣洋洋的，特別适合走親戚。雖然不夠厚，但是外頭披一件大衣或是毛衣，就正合适穿了。”
“我比較瘦，穿這裙子，會不會撐不起來？”那人問。
“不會的，上面穿一件白色的毛衣或者襯衫，配這紅裙子，特別好看。”她拿了一個挂着白毛衣的衣架，“就像這樣的白毛衣，胖的人穿起來不好看，就得像你這樣，身材特別苗條的人才能穿。”
孟金玉擡了擡眉，眼中流露出一抹欣賞。
看不出來，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居然這麽能說會道，是塊做生意的料。
管晶元嘴巴甜，給對方搭了好幾身衣服，最後對方買了兩套，付錢的時候，還眉開眼笑的。
孟金玉和管晶元談攏了工資，讓她留了下來。
不得不承認，店裏坐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同志，确實是讓人賞心悅目。
孟金玉給管晶元挑了一套服裝，換下她原本那不講究的一身：“這些衣服，你在店裏的時候可以随便穿。但是回家的時候，得換下來。”
管晶元望着鏡子裏的自己，輕輕提起裙子，轉了好幾個圈：“謝謝老板娘能給我這份工作，我一定會用心幹的。”
小姑娘既好看，又乖巧，不管吩咐什麽，都能立馬點頭執行，而且做買賣時還像模像樣的，孟金玉覺得，自己簡直是撿到寶了。
孟金玉在店裏待了一會兒，教管晶元一些做生意時的話術，以及每一件衣服的底價。
管晶元拿着紙筆記錄下來，邊寫邊問自己不懂的細節，問清楚之後，嘴角露出舒心的笑容。
“那你先看會兒店，我去擺攤的攤位那邊跟其他攤主打一聲招呼。”孟金玉和其他幾個個體戶處得很好，過去擺攤時就互相照應着，這會兒是大過年的，不少攤主還是帶着自己老家帶來的雞蛋紅薯什麽的來擺攤，她得去跟他們聊聊天，拜個年。
孟金玉走後，管晶元還是沒有閑着，自己拿着拖把和抹布，把店裏打掃了個遍。
“媽——”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由店門口傳來。
管晶元一回頭，眨了眨眼睛：“你有這麽年輕的媽嗎？”
姜成一定神，見到個陌生的女孩子，一臉尴尬：“不是，我沒看清楚。”
管晶元“噗嗤”一笑：“那下回要認清楚再喊，不然可多吃虧呀。”
姜成的耳根子紅了。
管晶元擺擺手：“你媽出去了，我是店裏新來的營業員，我叫管晶元。”
“管同志你好，我是姜成。”姜成說。
管晶元走上前，歪了歪腦袋：“喊我晶元就好啦，姜成你好。”
她說着，還伸出手，嘴角挂着甜甜的笑。見姜成一直沒有回應，又露出傷心的表情：“你不願意和我握手嗎？”
“不是。”姜成這才伸手。
兩只手握在一起時，管晶元笑了起來：“不逗你啦。”
……
孟金玉觀察了兩天，發現自己請的這營業員，是真會來事。
而且，她不單是會做生意，就連賬目問題，都處理得清清楚楚。
但是放開手讓管晶元自己待在店裏，暫時是不可能的，孟金玉對她還沒這麽信任。
孟金玉決定，再招一個營業員，等她們倆能管理好一家店了，再去另外的地方開分店。
她寫了一張招聘啓事，直接貼在店門口，對管晶元說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讓你們管理，那我肯定也不會虧待你們倆。到時候你們好好幹，我會另外給你們算提成。”
管晶元一口答應下來，更加賣力工作。
再過幾天，姜成就要回部隊了。
柚柚對他依依不舍，每天一從寧蘭那兒回來，就要賴在哥哥身邊。
可是哥哥這兩天，卻心神不寧的。
柚柚奇怪地問：“哥哥，你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
姜成忙搖頭：“沒有。”
柚柚又眯起眼睛：“那哥哥白天都去哪裏玩啦！”
孟金玉笑道：“沒去哪兒玩，這兩天深市的新款運過來了，你哥在店裏給我當苦力呢。”
姜果湊上前：“哥哥，聽說媽媽店裏來了一個很漂亮的營業員，你見到她了嗎？”
“見過。”姜成點點頭。
“她好看嗎？有多好看呀？”姜果好奇道。
姜成愣了一下：“沒、沒看清楚。”
姜果“哦”了一聲：“那柚柚見過她嗎？”
柚柚搖搖頭。
“這幾天還得去寧蘭姐姐那兒學英語，但是寧蘭姐姐說過幾天她要開始忙了，得停課兩天。到時候，姐姐帶你去媽媽店裏看一看那個新來的營業員，好不好？”
哪兒能湊熱鬧，哪兒就有柚柚。
姜果知道自己都不必問，只要一開口，柚柚就一定會同意的。
果不其然，這會兒柚柚咧開嘴角，笑盈盈道：“當然好啦！”
……
孟金玉貼了招聘告示，但也知道營業員不是這麽好找的。
這會兒她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拉平整一些，對管晶元說道：“春裝得燙，這兩天我去找找，買個熨鬥回來。”
管晶元沒出聲，望着店門口出神。
“晶元？”孟金玉的手在她面前揚了揚。
管晶元連忙點頭：“好，知道了。”
“媽。”恰好這時，姜成提着一個袋子走了進來，“上次這間茶樓的小籠包，确實很好吃，我打包了一些，你還沒吃飯吧？”
孟金玉接過袋子，打開之後，小籠包還在冒着熱氣。
“晶元，來一起吃吧。”她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管晶元接過筷子，夾起小籠包嘗了一口。
這茶樓的小籠包是出了名的皮薄餡多。
管晶元輕輕咬了一口，裏頭的汁水流下，她連忙用一只手去接，紅着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很好吃，謝謝。”她擡起頭，沖着姜成笑。
……
柚柚回家時，吃了一口哥哥買來的小籠包。
只是她提不起精神來。
因為，中午在寧蘭姐姐的宿舍時，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哥哥處對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