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整個鳳林村的人,都因為姜煥明與阮雯雯離婚的事情,而感到震驚。
之前分明好好的,怎麽說離就離了呢?
有人拽住了王小芬,想要問個明白。
自從被安排到豬圈清掃之後,王小芬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大家都說她黑心眼,誰都不願意搭理她。
外人就算了,平時回到家裏,家人們也不肯跟她說話,她男人嫌棄她丢人,而姜老太就更誇張了,每次經過她身邊時,就用手捏着小醜娃的鼻子,并讓她離遠一點,別臭暈了自己的寶貝疙瘩。
王小芬氣得要命,真就這麽臭嗎?
以她的覺悟,自然不會因此而對自己的女兒好一些。
但是,她怕村幹部們,這回村幹部們來真的,要是發現她仍舊刻薄妞妞,說不定就真不會讓她回地裏正常上工了。
因此,王小芬不敢再對妞妞呼來喝去了。
說起來,她已經有好些日子沒和村民們說話了。
這會兒有人上前向她打聽家裏的事,她簡直是受寵若驚,立馬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大家。
“我小叔子升上去當供銷社主任之後,家裏就跟過年似的,大家都高興壞了。他媳婦也樂呵,走路都把下巴擡得高高的,在家裏也不老實了,成天擠兌人。用她的話說,反正兩個知青的屋子也要空出來,到時候他們倆口子搬出去住,以後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了。”
“他丈母娘一聽,立馬就慌了,閨女和女婿搬出去住,那她怎麽辦?李婆子立馬跟雯雯說,讓她到時候帶着自己一起住到林知青家去,可你猜怎麽着?”
大家一聽,立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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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老三媳婦不同意帶着她媽,所以兩個人鬧翻了?”
以阮雯雯那性子,肯定是想把她媽有多遠甩多遠,絕對不會帶着老婆子一起生活的。
不單是阮雯雯,就連姜煥明也是一樣。
姜煥明過了整整一年的憋屈日子,好不容易才揚眉吐氣了一回,當即就翻身做主人了。他嚴肅而又堅定地對李婆子表明立場,讓她回祥玉村去。
“我小叔子和他媳婦這陣子經常吵架,倒是在李婆子的事情上,難得兩個人想一塊兒去了。他們硬氣起來,直接将老婆子的行李一收拾,就把她送回祥玉村。說是‘送’,都太好聽了,我看他倆是把她趕回去的!老人家回祥玉村住了好些天,越想越不甘心,所以就去了供銷社,找供銷社領導。”
這話一聽,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姜煥明好不容易才在單位裏出頭,哪經得起他丈母娘這麽鬧?
“李婆子在供銷社哭天搶地的,說姜煥明和他媳婦不孝順,又把當年他倆背着孟金玉做的那些事重新翻出來講了一遍。這影響實在是太不好了,單位領導一聽,這人的作風問題這麽嚴重,而且還是出了名的不孝,真能當供銷社主任嗎?他們覺得,重新考慮他的工作職位。”王小芬又說。
姜煥明歡天喜地地準備升職,結果又鬧了這一出,單位裏指指點點笑話他的人就更多了。
他自問自己在上一段感情中不厚道,可離婚之後,他也算潔身自好了,就連之前靳敏敏的事,他都盡量保全自己,沒去蹚渾水,怎麽現在,又被李婆子擺了一道?
姜煥明忍無可忍,直接提出離婚。
他一點留戀都沒有,只希望将來自己一個人過日子。
可誰知道,阮雯雯徹底被激怒了。
阮雯雯有樣學樣,像她媽似的,流着淚闖進供銷社領導的辦公室。
她告訴領導們,那天洪災,是自己護住物資,而姜煥明,他壓根就沒去!
緊跟着,她又将當初自己與姜煥明、孟金玉之間的感情問題添油加醋了一番,最後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姜煥明身上。
她這一招太狠了,直接害得姜煥明丢了工作。
“也沒必要鬧得這麽難看吧,畢竟是倆口子,就算離婚了,兩個人也是孩子的爸媽啊。”
“這一次我倒覺得姜家老三沒做錯,他應該是看透了他媳婦的真面目,才不打算和她繼續過下去的吧?”
村民們議論紛紛,卻不想就在這時,姜家傳來了一陣争吵聲。
阮雯雯的聲音尖銳刻薄,直接拉着姜煥明從屋裏出來,喊大家來評評理。
村民們正愁沒好戲看,幾個人對視一眼,立馬走上前去。
阮雯雯冷眼望着姜煥明:“反正這婚是離了,我也不怕鬧得更大一些。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有人都有資格罵我,只有你沒資格。”
望着圍過來的村民們,姜煥明渾身都沒了力氣,他低着頭,悶聲道:“你已經害得我丢了工作,還想怎麽樣?你成功了。”
姜家人站在姜煥明這一邊,看着他這副頹唐的模樣,覺得怪可憐的。
姜老太和朱大麗指責阮雯雯,讓她別太過分,可誰知道,阮雯雯非但沒有閉嘴,反而扯着嗓子,說得更加起勁了。
“以前咱倆在一塊兒,是我主動的,但我拿着刀逼你了?你自己不是也挺樂在其中的嗎?怎麽後來就變得像是你沒辦法了,只能接受了我似的?”
“我在農場這麽長時間,心裏惦記着的都是回家跟你好好過日子。你倒好,對我不冷不熱,對我們的閨女也不冷不熱。姜煥明,你是什麽混賬東西?”
姜煥明受不了邊上村民們的眼神,擡起頭,說道:“洪災那天,我說要去救寧家人,你卻要去供銷社救物資。物資和人命相比,哪個更重要?”
阮雯雯嗤笑一聲:“弄了半天,原來是想洗白自己啊。姜煥明,就算你的道德标準比我要稍微高那麽一點,也不能改變你是個混賬的事實!到了這個時候,倒是裝得多正直似的,你也配!”
有時候想想,離婚也挺好的。
跟這麽個僞君子在一起過日子,誰知道将來她得多憋屈?
倒不如離婚之後離開鳳林村,她好歹是活過兩輩子的人,獨自去發展,說不定會有更廣闊的道路。
“就算你現在裝得像個正人君子,也沒用了。孟金玉帶着兩個孩子走了,現在留在你身邊的一雙兒女,心也不向着你。”阮雯雯剜了宛如喪家之犬的姜煥明一眼,譏諷一笑,轉身回了屋。
再出來時,她帶着一大袋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鳳林村。
直到她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點時,村民們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連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娃都不要了?
眼下,阮雯雯已經走了,既然沒得看好戲,村民們便也散去。
姜煥明一個人坐在姜家屋外的石階上,雙眼無神。
不自覺地,他想起當初的種種。
那會兒他在鎮上工作,偶爾回來時,村民們都會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他不搭理他們,直接回家,一進屋,孟金玉就已經做好飯菜等待他了。
吃飯之前,他還會跟孩子們說說話,姜成、姜果、柚柚和善善會好奇地圍繞在他身邊,聽他說鎮上發生的那些新奇事兒。
那時的他,好幸福,可當時他卻不懂得珍惜。
前些天,孟金玉帶着兩個孩子離開鳳林村的那一幕,他記得清清楚楚。
她臉上意氣風發的笑容多麽刺眼,刺痛了他的心,讓他的自尊掉了一地。
如今的他沒有工作,也沒有家了。
往後,日子就只能是這樣了嗎?
姜煥明低着頭,走進裏屋,一句話都沒說。
兄妹倆探頭探腦地看了好幾回,最後搖搖頭。
“咱媽說過,一句老話叫,自作孽不可活。”姜成說。
姜果則抿起唇,笑眯眯道:“後媽走了,太好了。以後誰都不準再提當初我和後媽好過的事兒,要不然,我就跟誰急。”
對于姜果而言,最不願意提起的經歷,莫過于當初自己在後媽面前賣萌的一幕幕。
如今,她後媽終于走了,往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人生實在是太美好了!
……
阮雯雯離開鳳林村之後,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該上哪兒去。
她沒有婆家,也沒有娘家,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阮家。
她已經一年多時間沒見過養父母了,也不知道他們還願不願意認自己。
阮雯雯回憶過去與他們相處的種種細節,心裏想着,只要自己賣賣慘,他們一定會心軟的。
畢竟,過去養父母這麽寵愛她。
就算如今多了個阮金國,可他們從前的感情,不會變。
她身上的錢不多了,此時坐着公交車來到城裏,往肉聯廠走去。
這個點,阮震立和陳麗萍還沒下班,她便一個人在外游蕩,逛得雙腿都發酸。
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想要找個地方坐一坐,吃點東西,但摸摸自己的口袋,最後還是忍住了。
出門在外,沒錢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等到太陽下山了。
阮雯雯進了肉聯廠職工大院。
大院裏的鄰居們從前都是看着她長大的,此時見到她,卻不敢認。
“這是雯雯,還是金國他姐?”
“金國平時經常會帶着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回家玩,他姐到了時候就會來接的,我見到過好幾次。他姐看着怪體面的,不像這個——”
“這就是原來被送去勞改場的雯雯!她放出來了!真沒想到,這才一年多呢,她就變成這樣了,皮膚蠟黃蠟黃的,身上穿的衣服還帶補丁,就像是來城裏投奔阮家的窮親戚似的。”
這一道道聲音,就像是尖銳的針,往阮雯雯的心底戳。
她難堪地低着頭,避開大家的視線,往阮家走。
沒人上前跟她打招呼。
一個跟阮家走得近一些的女同志在身後嘀咕道:“她早不來,晚不來,怎麽非挑這個時候來呢?今天阮廠長和陳主任請未來親家來家裏吃飯啊,人家可是正經家庭,阮雯雯這會兒來鬧,豈不是耽誤了金國和他對象的婚事嗎?”
如這位吃瓜女同志所說,今天,是阮震立與陳麗萍請未來親家來家裏吃飯的大日子。
這會兒,老倆口剛在廚房忙好,一道道豐盛的菜肴上桌,看着兒子和未來兒媳婦親密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
前陣子,阮震立和陳麗萍得知阮金國在和蘇景景處對象,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震驚過後,又是欣喜,沒過幾天,他們就提着大袋小袋的禮上門去拜訪蘇家人了。
第一次見面,兩家人相見恨晚,非常融洽。
眼下是第二次見面了,在阮家人熱情的邀請下,蘇家人都來了。
兩家人坐下,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閑談一番之後,阮震立開門見山:“兩個孩子的感情這麽好,要不然,咱們談一談結婚的事吧?”
陳麗萍笑着說:“景景這麽乖,我真是恨不得她馬上就進我們家門,當我的兒媳婦。”
蘇景景一聽,臉頰緋紅。
阮金國的年紀不小了,他姐與他一般大,人家的孩子都已經十幾歲。
他這年紀,在如今,算是大齡男青年,早該娶媳婦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尊重蘇景景。
他說道:“我不小了,但是景景還挺小的……”
蘇家人看着他這實誠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
蘇風挑了挑眉,打趣道:“照你這麽說,還不想這麽早結婚?”
“我不是這個意思。”阮金國連忙搖頭,又轉而看向蘇景景,“景景,你願意這麽早結婚嗎?”
蘇景景的耳朵根子都像是被燒紅了似的。
她垂着眼眸,用胳膊肘推了推阮金國的手臂,嗔道:“你這樣讓我怎麽回答?”
阮金國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迸發出一陣欣喜的光芒,緊緊握着她的手:“景景,你是願意了嗎?”
蘇景景抿唇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長輩們見了,嘴角都不自覺揚起,真心為孩子們感到高興。
蘇風摸了摸鼻子,鬧了半天,他妹妹比他還要早結婚呢。
阮震立就阮金國這麽一個兒子,兒子結婚,他自然不會摳摳搜搜的。
除了彩禮、必備的四大件,以及申請職工大院裏的房子之外,他還許諾要給倆孩子買一臺黑白電視。
兩家人聊得熱火朝天時,敲門聲響起了。
陳麗萍笑着站起來去開門:“這會兒是誰來了?”
然而門一打開,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屋外,阮雯雯委屈巴巴地站在那裏,紅着眼眶看着自己。
陳麗萍的第一反應是,這孩子怎麽變得這麽灰頭土臉的?
然而等下一刻,她回過神,立馬慌張地回頭看了一眼。
蘇家可是正經家庭,要是看見他們阮家有一個從勞改場裏放出來的養女,該怎麽想?
如果阮雯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也就罷了,咬咬牙也要讓她進來,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蘇家人,可問題是,這只是個養女。
為了養女,耽誤兒子的終身大事,陳麗萍可沒這麽“偉大”。
“誰來了?”阮金國的聲音響起。
幾乎沒猶豫多久,陳麗萍立馬說道:“沒事,走錯了。”
“砰”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阮雯雯不敢置信地僵在門外,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話,通通卡在了喉嚨裏。
她該何去何從?
……
柚柚的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為媽媽告訴小團子,她這不叫“留級”,只是學校的規章制度不能讓這麽小的孩子去念二、三年級。
“聽說接下來會有一場數學競賽,專門針對小學生出題,如果能通過這競賽,拿到好名次,也許能上高年級。”孟金玉說。
她話音剛落,善善的眼睛立馬就在發光了。
柚柚倒是沒放在心上。
自從來到城裏上學之後,她就發現,班級裏的同學太不友善了。
現在一年級的小朋友們只比她大一歲,就想着欺負她,要是跳級去念了高年級,指不定她要怎麽被欺負呢!
她可打不過十來歲的大孩子。
江城附小就在離春雨服裝廠職工大院不遠的地方,早晨孟金玉給孩子們準備了早飯,就帶着他們出門了。
從家裏出來時,她經過包筱豔家。
包母的唠叨聲從裏頭傳出來:“這個月的工資怎麽這麽少?筱豔,我說過多少次了,賺多少錢,都要拿回家。現在都已經恢複高考了,咱家一定要供你弟弟上學的,只靠我和你爸兩個人的工資,怎麽夠?”
包筱豔輕聲道:“媽,我只留了五塊錢。單位裏的同事上回在百貨大樓買了一雙黑皮鞋,我也想要買一雙。”
“買這麽好的鞋子幹什麽?你真是太不懂事了!馬上把錢給我。”包母“啧”了一聲。
孟金玉就住在包家隔壁,平時出出入入的,經常會聽見包母念叨包筱豔。
她聽說,包筱豔有個弟弟,弟弟十幾歲了,被父母寵得無法無天,一見到包筱豔,就是呼來喝去的,而包筱豔則要為家裏做牛做馬,不能有一句怨言。
“媽,你別生氣,我不買黑皮鞋了。”包筱豔說完這話,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兩個人在樓道撞上,包筱豔的臉“唰”一下就紅了:“金玉姐。”
孟金玉拍拍她的肩膀:“我先送孩子們去上學了。”
包筱豔點點頭,目光深深地望着兩個孩子活蹦亂跳的背影。
這個柚柚,是家裏的姐姐,恐怕以後這孩子也得扛起整個家的重擔吧。
……
孟金玉剛一回到單位,就聽說了一個消息。
張組長果然被升上去了。
沈瑜青成了成衣組組長,但是副組長的位置,仍舊空着。
“本來這職位肯定是秦舟舟的,只可惜她自己作死,現在回不了頭了。”
“我前段時間還在路上碰見她了,她一個人閑逛,天都黑了,還不願意回家。後來我問了問,聽說她和她對象分開了。”
“也不知道秦舟舟還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沈瑜青打斷了她們的議論聲:“秦舟舟已經離職了,不必再提。副組長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等到年後,我會看看誰更适合這個職位,到時候報上去。”
這就相當于,如今成衣組剩下的幾個人裏面,都有相同的機會。
能進成衣組的同志,都是自身有一定實力的,這麽好的機會,她們當然也想好好競争一番。
畢竟,副組長和普通組員的工資,能差個十多塊錢!
“金玉,你上回說的那件格子裙樣式,被廠長否決了。”沈瑜青将孟金玉叫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件她們自己做的樣衣。
接下來,政策會慢慢放開,再過一個多月,一批年輕人将走進大學校園。
他們不再滿足于穿着灰撲撲的衣裳,而是向往着斑斓的顏色。
孟金玉與沈瑜青商量之後,設計出了一件格子裙,紅黑格子的裙子,看起來非常有青春活力,她們倆喜歡得不得了,就連成衣組的其他同志,也争搶着要試穿。
可誰知道,那裙子還沒投入大批量制作,就直接被廠長否決了。
“廠長說,這裙子太短了,看着就不正經。而且,百褶的設計太誇張了,穿出去會被人說是奇裝異服,壓根就沒有市場。”沈瑜青說。
孟金玉皺了皺眉:“我去過百貨大樓,百貨大樓的營業員說,這陣子經常會有考上大學的年輕女孩子過來,羞澀地問,有沒有小碎花裙子。過去這些人都在地裏勞動,勞動布随意一裁剪,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沒人在意外表。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沈瑜青聽着孟金玉說的話,贊同地點了點頭。
她能與孟金玉共同讨論這樣的服裝樣式,就代表着,她們的理念是相同的。
“莫廠長的想法太保守了,他不批,我們也沒辦法。”沈瑜青說道。
一件時髦的裙子,剛一設計出來,就直接被否決,兩人都很無奈。
她們商量了許久,又去找了張主任,張主任不願意幫忙出頭,只讓她們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按照領導的安排做事。
這樣一來,孟金玉與沈瑜青就只好把這裙子壓到箱底去了。
到了要下班的時候,孟金玉和大家打了聲招呼,便要去接柚柚。
剛一走出成衣組車間,就見包筱豔匆匆跑了出去。
身後有人笑着說:“筱豔最近是不是處對象了?看她一到下班的點就心急火燎的,而且,那天我碰到她媽,她媽問單位裏是不是很忙,每天都要加班。”
“處對象了也好,我都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別再待在家裏讓包家人欺負了。對了,話又說回來,前些天,我在電影院門口看見筱豔了。她一看見我,就慌慌張張的,好像不願意讓我看見她對象似的。”
孟金玉不知道包筱豔是不是真的處對象了,但她們之間就只是普通同事關系,她也沒打算過問別人的私事。
只是同事們說的話,提醒了她。
電影院……
如果沒記錯的話,年後沒多久,一部電影就要上映了。
電影熱映之後,很多年輕人都會趕潮流,學起電影中主角的穿衣打扮。
而時髦的喇叭褲,就是從那會兒流行起來的。
想起這個商機,孟金玉的眼睛一亮,心潮澎湃。
……
此時,柚柚、善善和一個小女孩一起站在門衛室裏,三個人看着都髒兮兮的,一看就是剛打了一架。
校長很快就到了,與教導主任一起,詢問情況。
陳琪琪嘟囔着,委屈吧啦地開口。
“我家裏有好多洋娃娃,都是我爸爸媽媽從滬市買回來的,可漂亮了。”
“我說,柚柚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這個周末,我是不會邀請她的!”
這個陳琪琪,是班級裏最活躍的小朋友。
她最愛排擠柚柚了,一看見柚柚,就要揚起下巴,像一只高傲的小孔雀似的,可煩人了。
柚柚也不想跟她玩,便一本正經地告訴這個小朋友,自己并不想去做客。
也不知怎的,後來幾個小家夥就扭打成一團。
教導主任平時也處理過學生打架的問題,但像這麽小的孩子打架,他是真沒見過。
于是,他就直接留在門衛室,等到孩子們的家長來了,再進行處理。
等待的過程中,校長還看了這三個孩子一眼。
雖然看着髒兮兮的,但幸虧都沒受傷。
只是,陳琪琪的媽媽是文化局的小領導,她的女兒被揍了,她怎麽可能輕易饒過揍人的小孩?
本來就是放學的時間點,孩子家長很快就到了。
孟金玉看見柚柚時,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為小團子的臉上都是灰,主要是,這孩子站在門衛室的角落,一臉氣勢洶洶的小模樣,奶兇奶兇的,一看就是惹事了。
“這是怎麽了?”孟金玉驚訝地問。
她話音剛落,陳琪琪的媽媽也來了。
一看見自己的女兒,宋海鷗的聲音立馬拔高了,沉下臉對校長說道:“鄭校長,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校長便将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了這番話,宋海鷗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校長,你們學校招什麽樣的學生,我本來是不想管的。但是,你招回來的野丫頭剛進班級沒多久,就動手打人,這事該怎麽處理?”
“你說話客氣一點,我女兒不是野丫頭。”孟金玉冷聲道。
“那難道是我女兒動手的?她被我們養得嬌,可從來沒打過架!”宋海鷗瞪了瞪眼睛,“你和你女兒,必須馬上向我們道歉。否則,我絕對要把這件事鬧大,到時候,這兩個孩子都得退學!”
“柚柚,你告訴媽媽,剛才發生了什麽。”孟金玉對柚柚說。
小團子剛才本來還氣呼呼的,想着老師和陳琪琪的媽媽來了之後,一定能還自己一個公道。
可誰知道,陳琪琪的媽媽居然這麽不講道理。
她板着小臉,說道:“剛才,陳琪琪說她不會邀請我去她家玩。我說我很忙,不會去的。沒想到,她一生氣,就拿腦袋頂我!”
“頂腦袋的游戲,柚柚本來是不會輸的,但是她沖得太快了,把我弟弟撞到了地上。”
善善說道:“她欺負柚柚,所以我和柚柚一起揍她。”
宋海鷗的嘴角僵了僵:“這都是你們姐弟倆自己說的,你們有什麽證據?”
這時,邊上一個人出聲了:“我看見了,是這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先不小心撞到了那孩子的弟弟。”
宋海鷗看向出聲的人。
這是個中年男人,臉型瘦長、臉頰凹陷,頭發稀疏,身上穿着一件破舊的門衛服。
看來是學校裏的門衛。
“老徐,你看見了?”校長問。
徐旭東點頭:“全都看見了。”
這下,宋海鷗就沒話可說了。
陳琪琪嬌氣地皺起眉,甩着自己的羊角辮,看向柚柚:“你要忙什麽?”
柚柚比她還要像一只孔雀,小下巴一擡,慢悠悠道:“你管我。”
陳琪琪的小臉立馬皺成一團:“哼!”
宋海鷗知道班裏來了個農村插班生,本以為那孩子肯定黑黢黢的,是個在地裏打滾的野孩子。
可沒想到,柚柚不單不黑,還白白嫩嫩的,粉雕玉琢的樣子,就像供銷社櫥窗裏讨喜的洋娃娃似的。
再一看和這孩子手牽着手的小男孩,也是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還真像是城裏孩子。
但是,她的偏見,讓她下意識以為,即便這兩個孩子打扮得再幹淨,性子肯定是野的。
卻沒想到鬧了半天,先動手的是自己女兒。
校長見這事說清楚了,便尴尬道:“孩子們打鬧也是正常的,反正都沒受傷,要不這件事就算了?”
宋海鷗漂亮的眉擰了擰,又慢慢舒展開來,拉着陳琪琪的小手:“今天這事就算了,以後別跟這些孩子一起玩,他們從小做慣了農活,力氣大,要是打傷了你怎麽辦?”
孟金玉擋住了門衛室的出口:“你女兒打了人,你又冤枉了人,這事就這麽算了?道歉。”
校長的脊背又出汗了。
“我不道歉。”宋海鷗斜了她一眼,沒想到,這農村婦女還是個硬茬。
校長說道:“宋同志是文化局的領導,平時工作還是比較忙的。咱們就不耽誤她的時間了,讓她先回去吧。”
孟金玉看着她,片刻之後,笑了一聲:“那宋同志是文化局的什麽領導?局長?”
宋海鷗愣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我就是覺得,領導之上,還有領導。文化局的同志仗勢欺人,還說要讓我們退學,這事有沒有人能管管呢?”孟金玉笑着說。
在七十年代,只要是有工作單位的人,就有忌憚,這一招,她屢試不爽。
宋海鷗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平時她在單位就不太懂得為人處世,對下屬比較傲慢,被領導提醒了好幾次。
這一次,要是學校裏的事情鬧到單位去,說不定她還得被教訓一頓。
要是寫個檢查什麽的,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只是,讓她向這樣的人道歉,她實在是不甘心。
宋海鷗與孟金玉僵持着,誰都不出聲。
只是宋海鷗的臉色是難看的,與她相比,孟金玉倒是心平氣和,像是極有耐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
“我向你道歉,你告訴我,你周末忙什麽,可以嗎?”陳琪琪的小臉紅紅的,“我好奇。”
“可以。”柚柚點點頭,“你道歉吧。”
琪琪眨巴眨巴眼睛:“對不起,我不該用腦袋頂你,也不該推倒你弟弟,但是我是不小心的。”
柚柚立馬大方地原諒了她,擺擺手,說道:“周末,我哥哥姐姐會來家裏。而且——”
“哇,你有弟弟,還有哥哥姐姐,好多人啊,我家就只有我。”琪琪皺了皺鼻子,又問道,“而且什麽?”
“而且我白天還要去文工團排練舞蹈。”柚柚說。
這下子,琪琪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去文工團排練舞蹈!好好玩啊,你可以帶我去嗎?”
“不行,團長阿姨說不可以帶別人過來。”
“那如果我成了你的好朋友,你願意帶我去嗎?”
“好朋友也不行。不過,如果我們是好朋友,那我可以教你跳舞。”
兩個小女孩的友誼,就在這短短幾分鐘之內建立起來。
宋海鷗目瞪口呆,下一秒,孟金玉的話,就像是打了她一個巴掌似的。
“你看,你女兒都知道該怎麽道歉。”
那孩子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文工團是誰都能進的地方嗎?就算是自己以文化局的關系走後來,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兒弄進文工團去。
而且,那孩子還喊“團長阿姨”,誰不知道文工團的團長有多眼高于頂!
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她得謹慎一點。
宋海鷗一臉尴尬,見孟金玉不像是這麽好說話的,便從牙縫裏蹦出四個字:“不好意思。”
說罷,她又拽了拽琪琪的手,心不甘情不願道:“回家了。”
琪琪依依不舍地對柚柚說:“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你教我跳舞,我邀請你來我家裏玩洋娃娃。”
柚柚搖搖頭:“我不去你家哦,你媽媽好讨厭。”
琪琪一臉失望地垂下腦袋,出了門衛室。
走了幾步之後,她擡起頭,對宋海鷗說道:“媽媽,你對我的好朋友太沒有禮貌了。”
宋海鷗:……
她的女兒,實在是太不争氣了。
孩子們之間的小麻煩,終于解決了。
校長對孟金玉說了一聲抱歉:“剛才我是為了息事寧人才——”
“不要緊,好在有這位門衛同志,把事實說了出來。”孟金玉說道。
徐旭東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他咧開一嘴大黃牙:“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此時,柚柚班級的金老師站在不遠處,盯着門衛室裏頭的動靜看。
一個女老師經過,好奇道:“金老師,你最近這麽關注這門衛幹什麽?”
金老師嘆氣:“前些天他正巧來辦公室送信,後來就找我,說要請我幫個忙。”
“你忘了他之前做的那件事了?是咱們心地好,見他哭着哀求,才願意給他保住這飯碗,沒把事情說出來。現在,他又要作什麽妖?”
金老師聳了聳肩,語氣無奈道:“還不是一樣的破事?這次倒好,他盯上學生家長了。說是他的情況跟孟柚柚家的情況差不多,想要跟柚柚媽搭夥過日子,讓我幫忙牽牽線。”
“他難道不知道自家是什麽情況嗎?真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金老師,你不會答應他了吧?”
“當然沒有!不過,我估計他現在自己要主動出擊了,這種事,咱們也攔不住啊……”
……
另一邊,姜果的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的。
後媽走了,親爸蔫兒了,眼看着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她的心裏頭美滋滋的。
這是媽媽搬到城裏之後過的第一個年,姜果期待得不得了。
“果果,季小天和他媽媽搬回到城裏好幾個月了。他給你寫了這麽多封信,你咋不回?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這就回。”姜果随手抽了一張紙,在上面“唰唰”寫了一行字。
放下筆,她将紙交給姜成:“哥,你去寄吧。”
姜成拿着這封“信”,陷入了沉思。
他懷疑,季小天看見信的內容之後,會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