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孟金玉與姜煥明走到供銷社外，兩個人說了會兒話。
“你怎麽來了？”
“你去單位好些日子了，孩子們都想你，我也想你。”
姜煥明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煥明，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行嗎？”
将來，她的丈夫會在遍地是黃金的八十年代下海做生意，成為城裏第一個開超市的老板。
之後超市越開越大，連鎖店面越來越多，走上人生巅峰。
那幾個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孩子，為家裏諸多奉獻，而她生的兒女，則一生衣食無憂。
在後世，她保養得當，家庭生活美滿和諧，還有錢有地位，誰看見她，不說一句羨慕？
為了這一切，不管如何讨好，都是值得的。
臨別前，孟金玉和姜煥明的工友們打了招呼。
大家都起哄，讓姜煥明給她在櫃臺買些好吃好穿的。
孟金玉笑着說：“買罐麥乳精吧，帶回去給孩子們喝。裙子就不用了，煥明一有票，就總是給我買裙子，都穿不過來了。”
過了許久，望着孟金玉轉身離開時纖細的背影，姜煥明不由愧疚。
過去，他給自己買的确良撐場面時連眼睛都不眨，但從沒想過給她買好衣裳，甚至認為給她買是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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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原來，她心裏跟明鏡似的，卻還是選擇寬容，給他留面子。
為了孩子、為了他，她付出了太多。
這一刻，姜煥明想起領導開會時說的消息。
領導說，公社新開了供銷社，需要人手。
如果調回去，往後就能經常回家了。
……
孟金玉帶着麥乳精一回到家，立馬把善善拉進裏屋，嚴嚴實實地關上房門：“善善練習得怎麽樣？會不會說話了？”
她記得，長大之後的善善是會說話的。
并且将來，這孩子會在各方面展露驚人的天賦，非常聰明。
“啊——啊——”善善坐得直直的，認真地發音。
孟金玉很有耐心，一字一頓：“柚柚——柚——柚——”
善善咽咽口水，繼續練習了好半晌，直到孟金玉都快要打瞌睡時，他竟一不小心，發出了個“柚”字。
“你學會了！善善會說話了！”孟金玉驚喜得抱緊善善，“你真的會說了！”
善善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竟真的發出了這個音節！
孟金玉知道會成功，但沒想到這一刻來得如此迅速，她喜上眉梢，狠狠地誇獎了姜善一番，誇他是最聰明的小孩。
“媽獎勵你，給你沖麥乳精！”
麥乳精又甜又香醇，姜善喝了一小口，舔舔自己的嘴唇。
太美味了。
孟金玉揉揉他的腦袋：“善善好好練習，一定會越說越棒的。到時候，等媽媽喊你說話的時候，你就喊三姐的名字，給她一個驚喜，好嗎？”
她沒有生過小孩，不知道這歲數的孩子是否能聽明白自己說的話，就只好反複強調，多多試驗。
等到最後，只要她一點頭，小不點就乖乖地出聲，孟金玉才徹底放心。
接下來，就等待一個時機了。
……
之後的幾天，孟金玉一直都在教姜善說話，不過只教柚柚的名字。
麥乳精也給孩子們喝了不少，就是沒柚柚的份。
好在柚柚過得也不虧，因為每天一大早，她都能吃一個雞蛋。
這會兒，柚柚用勺子劃了一半的水蒸蛋，吃完一小半，說道：“留着給哥哥姐姐和弟弟吃。”
“可不夠，這是媽專門給你留着的。”孟金玉把勺子接過來，往柚柚口中喂，“柚，媽知道這段時間忽略了你，但其實媽媽一直很疼愛你的，知道嗎？”
滑溜溜的水蒸蛋可是人間美味，柚柚邊吃，邊盯着後媽瞧。
少來這套！
……
當天晚上，堂屋裏又是一片歡聲笑語。
柚柚躺在屋裏的炕上，腦袋枕着胳膊，腳丫子翹得高高的，默默思考人生。
以前，媽媽總是很辛苦。
很辛苦也沒辦法讓哥哥姐姐敬她，很辛苦也沒辦法讓奶奶和其他家人喜歡她。
可現在，後媽不費吹灰之力，通通做到了。
柚柚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過了好一會兒，哥哥姐姐帶着善善回屋了。
姜果趴在炕上，伸手勾勾柚柚的下巴逗她，問道：“柚柚怎麽不來堂屋一起玩呀？”
妹妹的下巴軟綿綿的，可有彈性了，姜果越玩越起勁，搖晃着小腿咯咯直笑。
“姐姐，她不對勁，她不是媽媽。”柚柚悶聲道。
姜果輕輕敲了敲柚柚的腦袋瓜子：“你說胡話，媽媽這麽好，給我改小裙子穿，好溫柔，我越來越喜歡媽媽了。”
柚柚用力搖頭：“以前的媽媽不這樣。”
“可現在這樣的媽媽，不是更好嗎？”姜果一本正經地說。
柚柚睜圓了眼睛：“她是假裝的！”
“媽只有一個，柚柚別說傻話。”姜成去熄滅煤油燈：“媽很疼你的，早上起來，我們太大聲了，她還怕吵醒了你。媽照顧我們很辛苦，懂事一點，好嗎？”
柚柚說不通他們。
她又看向弟弟，弟弟像是在思考什麽，清澈的眸底看不出情緒。
燈光被滅了。
在這一片漆黑中，小團子忽然覺得，會不會——只有她記得媽媽了。
……
第二天一早，柚柚揉了揉眼睛。
她出來時，自然而然地走去八仙桌前。
果然，笸籮下有一個雞蛋。
可是，當她小手剛要握着雞蛋時，耳邊響起一陣怒喝。
“好啊！我說家裏咋遭賊了呢！”姜二嫂從裏屋跳出來，一手攙着姜老太，一邊說道，“娘，家裏的雞蛋，你幾個孫子都沒得吃，啥時候輪着這小丫頭片子吃了！”
姜大嫂也心疼，她自己兩個兒子，也是長身體的時候：“柚柚，雞蛋不能亂吃的……”
“說這麽好聽幹啥？她這就是偷！”姜二嫂破口大罵。
柚柚懵懵的，身子縮了縮。
大家都是虎視眈眈的樣子，就連奶奶也鐵青着臉。
為什麽這麽兇呀。
孟金玉趕緊出來，着急地護着柚柚：“娘，大嫂二嫂，你們先別生氣。柚柚就是肚子餓了，不是故意的。”
“你還好意思說！”姜二嫂氣得脖子一梗，大聲道，“我早上在飯櫥看過了，少了好幾個雞蛋！這些天，我以為雞蛋都是娘吃了，娘又以為我沒做，可讓這娃得了便宜。”
孟金玉紅着眼眶：“閨女，是你偷的吧？你承認了，就沒人再批評你了。”
柚柚聽明白了，氣憤地盯着後媽看。
實際上，等到柚柚承認之後，大家就會認為她心術不正，之後家裏少了什麽東西，都會指責她。
這就是原劇情中，後媽給她挖的坑。
等到人見人愛的柚柚變得人見人嫌，後媽的目的就達成了。
柚柚咬着嘴唇，一動都不動，半天都不出聲。
姜老太看着柚柚這倔強樣子，遲疑道：“是你偷的？”
“是媽給我吃的。”柚柚說。
“那是給你奶補營養的，我哪會讓你吃？你這個孩子，不能再撒謊了！”孟金玉眼中泛淚，痛心疾首道。
“我沒有！”柚柚板着一張奶兇奶兇的小臉，用力推開後媽。
孟金玉重點不穩，差點摔了個踉跄，說道，“善善老愛跟着他姐，這麽小的娃不會撒謊，如果柚柚偷吃了，善善會說的。”
“善善又不會說話。”姜二嫂皺眉。
孟金玉蹲下，雙手握住姜善的肩：“善善，你知道是誰偷吃雞蛋了嗎？”
善善不過三歲，是不懂事的年紀，自然可以被她利用。
孟金玉胸有成竹。
她點點頭，像是平時那樣，用眼神給善善下指令。
善善靜靜地望着孟金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果然開口了。
“柚——柚柚——”
在場的人都驚訝地屏住呼吸。
柚柚整個人都懵了，傻傻地看着突然會說話的弟弟。
“娘，是我沒有教好孩子。”孟金玉抹了抹眼淚。
她露出一副悲痛的表情，抄起雞毛撣子。
這個孩子，已經讓她憋屈無數次了。
這一次，她終于可以好好痛快一把！
“三歲看老，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壞？我今天非打死你！”
眼看着雞毛撣子就要落下，柚柚慌了，她沒工夫考慮弟弟的事，只想好好保護自己的小屁股。
後媽的面孔愈發猙獰，雞毛撣子越靠越近，空氣仿佛在頃刻間凝結。
柚柚想跑，手臂卻被後媽攥住。
挨打會很痛嗎？
柚柚好怕，緊緊閉上眼睛，睫毛輕輕顫抖。
“唰”一聲響，雞毛撣子被舉到半空，那是發力前的準備。
柚柚的小臉蛋皺起來，嘴角往下彎，不敢睜眼。
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
然而，比疼痛更早到來的，是弟弟吃力的聲音。
“沒——沒有——沒有！”
“柚——柚沒有！”
“唰”一聲，孟金玉不敢置信地轉過臉。
同時，她看見善善的小手指着自己。
“媽、媽給——”
孟金玉倒吸一口涼氣，像見了鬼一樣看向善善。
随即，她餘光裏掃到兩道身影。
村支書和婦聯主任到了。
小團子悄悄睜開眼睛，看着弟弟執着的神情，有點想哭，心底卻暖暖的。
她明白了，後續要發生的事，本該和原劇情一模一樣。
但是這一次，她有了弟弟的保護。
所以，柚柚要變得更加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