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善善呢？把善善給我抱過來。”姜老太邊說，邊摸黑去找煤油燈。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屋子裏瞬間亮堂了。
姜老太先是适應了片刻光亮，随即整個人一僵。
她的兒子，居然在打地鋪！
姜煥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娘？”
孟金玉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尴尬道：“娘，你怎麽進來也不敲門啊？”
姜老太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她的嘴角抽了抽，鐵青着臉罵道：“又不是城裏來的，慣得這臭毛病！我要是敲門了，還真看不見你幹的是啥好事！”她猛地推了孟金玉一把，“這都入秋了，你讓我兒子睡地上？村裏人說你是母老虎，我還不信，老三媳婦，你現在是越來越能耐了！”
孟金玉被推得腳下一踉跄，直直地摔到地上，腳踝鑽心的疼。
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
不一會兒工夫，老大倆口子和老二倆口子也來了。
大家都圍在姜煥明和孟金玉的屋門口。
姜大嫂的眼睛瞪得渾圓：“這——我這是看錯了吧？難不成老三回來這些天，都是睡地上的？”
“三弟妹，你這性子也太厲害了，哪能不讓自家男人上炕呢！老三明天還得去單位呢，要是凍壞了影響工作咋辦？領導要批評的呀！”姜二嫂說。
姜家大哥平時最不喜歡媳婦多嘴多舌，這會兒卻也沉下臉，出聲指責孟金玉。
娶妻當娶賢，這三弟妹實在是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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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孟金玉被罵得像個孫子似的，哪還有之前算計姜煥明時那運籌帷幄的勁兒。
她面紅耳赤，辯解道：“這孩子一睡覺就不老實，滿炕打轉，腳丫子往他爸臉上踹，我想讓煥明好好休息，才——”
只是她話音一落，又迎來姜老太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不為別的，只因此時的善善睡得正香，身體蜷着，小小一個，怎麽看都不是睡相不老實的樣子！
見這大陣勢，姜柚柚眨了眨眼睛。
咦——她只是請奶奶幫忙，把弟弟搶回來而已，怎麽奶奶突然這麽生氣呢？
也許，那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的。
反正柚柚現在已經占上風，可以凱旋而歸啦！
柚柚邁着小肉腿，心滿意足地走去抱弟弟。
睡着的弟弟比平日裏要沉一些，柚柚抱不動，就請大伯母幫忙。
姜大嫂這熱鬧正看得起勁，但見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好答應了。
柚柚跟在大伯母後面，護送着大伯母和弟弟，大搖大擺地回屋。
只是，經過後媽身邊時，她還是好奇地看了看。
孟金玉的眼中滿是委屈的淚水，嘴角還緊緊繃着，一臉氣憤。
不是這樣的，原本這事是很容易解釋的……
只可惜原先的孟金玉是個潑婦，才害得她背了這黑鍋，有理都說不清！
再加上，她和姜煥明還沒處出感情，因此，連姜煥明都不護着自己！
“能耐不死你！”姜老太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一聲令下，“煥明，以後你的工資全都給我，一毛錢都不能過她的手，要不真翻了天了！”
孟金玉被罵成篩子，不由狼狽地掉了眼淚。
她越哭越大聲，但剛一放聲哭，又迎來婆婆的破口大罵，只能緊緊閉着嘴巴，忍得渾身一顫一顫的。
這是什麽糟心日子！
……
凱旋而歸的柚柚回屋。
等到大伯母把弟弟給她放在炕上之後，小團子奶聲奶氣地說了一聲謝謝。
姜大嫂雖然愛說人閑話，心眼卻不壞，被這麽客客氣氣地道了謝，不由嘟囔着：“當媽的咋咋呼呼，教出來的娃倒是讨人喜歡。”頓了頓，她又停下腳步，提醒道，“明天當心點，小心你媽揍你。”
以姜大嫂對婆婆的了解，估計今天這事沒這麽容易過去。
老人家本來就疼最有出息的小兒子，那心都偏到咯吱窩去了，這會兒見她兒子受罪，指不定怎麽找孟金玉麻煩呢。
孟金玉鬥不過老人家，肯定要遷怒到閨女身上了！
只不過，柚柚可不像姜大嫂這麽擔心。
她拍着小胸脯，聲音稚嫩卻有力：“不怕，柚柚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姜大嫂哭笑不得，說道：“行，那你們早點睡吧，外頭吵成啥樣都別出來。”
柚柚把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目送着大伯母出屋，才“噠噠噠”跑去把房門關上。
只是，等她轉身回來時，看見剛才還沒睡覺的哥哥姐姐已經背過身去。
小團子納悶地湊到他們面前，可是，哥哥姐姐卻閉着眼，一聲都不響。
同時，屋外傳來了孟金玉的哭泣聲。
他們是生氣了，怪她害孟金玉被教訓、也怪她害得他們沒法辍學嗎？
難道哥哥姐姐還是會像原劇情中那樣，逐漸疏遠自己嗎？
……
姜煥明回鎮上單位去了，臨走前想對孟金玉說些什麽，但姜老太一個眼神，他也就沒再出聲。
本來嘛，倆口子感情就不好，雖說那個擁抱讓他心中激起些許漣漪，但打地鋪那事，可讓他在全家人面前都丢了臉面。
姜煥明心裏也有氣。
如孟金玉所料，姜煥明走後，她在家裏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婆婆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家裏的髒活累活全都壓到她一個人身上。
孟金玉起得比雞早，幹得比驢多，但還是“忍辱負重”，等到扭轉局面的機會。
同時，她重新回到了生産隊。
她下地掙工分，每天幹得大汗淋漓，但沒有表露出絲毫不滿，對誰都輕聲細語好脾氣。
慢慢地，社員們都覺得她像換了個人，就連生産隊的大隊長都好奇，說她突然變得知書達理了起來。
對于這些說法，孟金玉只是莞爾一笑：“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想換種活法了，我最近還開始看書學習了呢。”
沒過多久，就到了農忙的時候。
學校裏農村的孩子多，放他們回家幫忙下地幹活，孟金玉就開始有意拉攏姜成和姜果。
姜成和姜果原本就不愛被困在學校裏，回到家之後，就立馬撒了歡似的，每天瘋玩，就連田裏的活兒都比課本香，幹得有滋有味。
柚柚像個小大人一般，試圖勸說：“姐姐，媽媽以前說了，知識就是力量！”怕姜果不聽，她還找出後娘在掃盲班記的筆跡，“你看她自己都要學文化呢。”
姜果拿着孟金玉剛給做的衣裳，在身前比了比：“柚柚，你現在怎麽跟媽以前一樣煩人呀？”
柚柚眨了眨眼睛，傻傻地站在那裏，一時有些孤立無援。
忽然，孟金玉回來了。
姜果好奇地擡起頭：“媽，今天這麽早下工了呀？”
孟金玉的唇角帶着笑意，一臉意氣風發：“婦聯主任說她那辦公室缺人，讓我先頂上。我剛在她那兒幫忙回來，就不去地裏了。”
柚柚睜大了眼睛。
原劇情中，後媽替代了柚柚的親媽之後，就籠絡生産隊人心，還讓婦聯主任對她格外器重。
之後，村委會推舉幹部，她受村民們喜愛，順理成章地進了婦聯。
按照原劇情，後媽進婦聯沒多久，姜煥明的工作也有了變動，調到了公社新開的供銷社上班。
那新供銷社離鳳林村不遠，後媽就用之前柚柚親媽積攢下的錢給他買了一輛自行車。
那二八大杠可是稀罕玩意，姜煥明大為感動，兩個人的心才逐漸越走越近。
想到這裏，柚柚氣呼呼地看着孟金玉。
媽媽那些錢，可是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居然被後媽拿去拍爸爸馬屁啦！
孟金玉神采飛揚，往屋裏走時，還睨了柚柚一眼：“柚柚，自己的衣裳自己洗，我給你放盆裏了。”說完，她又沖姜果招招手，“果果來屋裏，媽改一件花裙子給你穿。”
姜果驚喜地跟着孟金玉進屋，一時沒注意到怎麽家裏孩子這麽多，唯獨妹妹要自己洗自己的衣裳。
而柚柚小朋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她走到院子去，非常有骨氣地撩起衣袖，露出白白嫩嫩的、藕節一般的短手臂，小屁股坐在板凳上，準備洗衣服。
小手放進盆裏時，她一陣哆嗦。
好涼呀！
這會兒，屋外兩個大娘經過了。
“這娃最近咋瘦了？”
“精神也沒以前好，不紮小辮兒了，還穿得灰撲撲的……”
柚柚歪了歪腦袋，靈機一動。
想到辦法啦！
……
孟金玉敷衍地拿了兩件舊裙子讓姜果試了試。
裙子土氣得很，還破破爛爛的，她才瞧不上，倒是姜果愛不釋手。
打發走姜果，她伸了個懶腰，想靠在炕上眯會兒再起來做飯。
可誰知道，姜二嫂風塵仆仆地跑了過來。
這陣子，孟金玉和她處得好，兩個人能說到一塊去。
“聽說婦聯主任對你的表現很滿意，眼看着你馬上就不需要辛辛苦苦下地幹農活了，我羨慕着呢。沒想到，現在生産隊其他隊員都對你有意見，你說進婦聯那事要是吹了，多可惜啊！”
孟金玉一愣：“他們對我能有什麽意見？”
這陣子，她跟其他社員們的關系可好得很！
“哎喲，你這多糊塗啊！”姜二嫂恨鐵不成鋼，“大家都說你刻薄，自個兒早下工了，在家裏歇着，使喚娃去洗衣服。多冷的水啊，娃的小手都凍紅了，這會兒在小溪邊掉眼淚呢。”
孟金玉的臉色都白了，“騰”一下跳了起來。
她什麽時候讓姜柚柚去小溪邊洗衣服了？
是娃自己跑過去的！
這個節骨眼，難道小兔崽子想坑她？
她急吼吼往小溪邊趕，哪還有平日裏淡定自若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