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合作舞臺
第44章 合作舞臺
眼淚。
對古板冷漠的季松來說太陌生。
對當了很多年小赤狐的雲月明來說同樣陌生。
只有人類喜歡用眼淚表達情緒, 開心哭一哭,不開心也嚎一嚎。
此刻雲月明無比痛恨自己不太好操控的人類身體。
尤其在季松那雙黑沉沉眼眸的注視下, 他羞恥地想要止住哽咽,卻無濟于事。
擡手抹了抹臉,誰知道眼淚還越擦越多。
揉得眼角鼻尖都紅撲撲。
“……”
季松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句話威力如此之大。
與此同時,他心底浮起一絲微妙的喜悅。
漣漪蕩漾開一般,那種不可名狀的快樂越來越多,逐漸要淹沒他——
原來他的小狐徒這麽在意他。
季松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當初的死亡對雲月明來說是多嚴重的一件事。
和冷血的遺棄一只動物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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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山神,擁有很多東西,洞悉世間萬象。
可小狐貍只是一只小狐貍。
靈智初開, 幼小無助, 千百年的生活都圍着他一人。
他給小狐貍家的溫暖,師長的庇護。
可轉眼間又留下小狐貍孤零零在世間流浪輾轉……
季松死得未免太過殘忍。
男人眸光顫動, 一把握住雲月明胡亂抹淚的手,将人帶到懷裏。
大手輕輕給他順氣。
“好了,是為師說錯話了。”
季松居然會認錯。
他竟然在認錯。
“……是師尊不好。”
這句話帶給雲月明的沖擊和震撼,不亞于他得知自己非禮師尊那天。
季松低沉聲線放得很輕, 不難聽出他在哄人:“慢慢呼吸,當心喘不上氣。”
呼吸紊亂到憋紅臉的雲月明逐漸平複下來。
對方身上的淡淡雪松香清冷平和, 這會兒似乎沒那麽強的攻擊性, 反倒是像水一般包容。
當人和當狐貍真是兩種滋味。
至少當狐貍時被師尊抱着不會面紅耳赤。
雲月明僵硬地不敢動,忍受着失态帶來的延遲羞恥。
但很快,腦海裏的畫面一閃而過……
雲月明不可置信緩緩睜大雙眼, 一陣熱度直沖脖頸。
那天。
好像是師尊主動的。
想不起來還好, 一想起來,腦海裏就源源不斷湧現出各種細節。
季松的強勢。
輾轉。
侵占。
接下來, 雲月明一整天都像在cos火爐,整個人熱氣騰騰,臉頰耳根都泛着淡淡緋紅。
和隊友的幾次排練結束,他幹脆靠着鏡子坐在地上。
這個事實太過沖擊,雲月明只能不斷找理由說服自己……
季松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雖然親徒弟這件事有點缺德。
雲月明神色恍惚,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底浮現。
還是說。
師尊,喜歡他……?
“你怎麽了?”南君之突然出現在他旁邊,順勢坐下來,“今天一直恍恍惚惚的,生病了?”
雲月明心亂如麻:“沒有。”
“那怎麽了?”南君之比起前段時間,少爺脾氣減下去不少,至少可以正常說話了。
他彎腰盯住雲月明:“失戀了?”
雲月明死魚眼瞅瞅他。
南君之瞧他這表情,松了口氣,随後若有所指地問:“那就是想談戀愛了吧?”
“我早說過,不如跟我試試。”
這個節目雲集了所有漂亮帥氣的年輕帥哥。
即便如此。
雲月明的外貌依然是這裏的佼佼者。
何況性格又這麽好,尤其他接觸過底層社會,那些疲憊的沉重的、南君之這位大少爺所接觸不到的那些東西。
南君之嘴上嫌棄他出身不好,其實仔細一想全是加分項。
雲月明表情都沒變一下:“不。”
南君之:“我認真的!”
雲月明:“嗯嗯。”
南君之氣得噎住:“……”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電視劇裏那些冷酷嚣張富二代,遇上了個勤工儉學的堅韌女主。
結果還死活追不上。
之前他厭惡那些腦殘情節,這會兒急得不行。
“你到底要怎樣才願意和我試一試,出了節目可遇不到我這樣的了!”
南君之一激動,差點又打回原形。
他按捺了下情緒,選擇循循善誘:“你想想,你身份特殊,完全就是行走的護身符,出道組一定有你。”
“而我呢?實力不錯人氣也高,出道組也會有我一個。”
雲月明:“然後呢?”
南君之笑了笑:“所以說你很單純啊。”
“看不出有些練習生都在賣腐博眼球嗎?你和我試一試,好了就在一起,不好就當吸粉了,多兩全其美的事情!”
“比如我們馬上要演的《破陣》。”
“你是反派奸臣,我是正派将軍,我們在舞臺上搞點小設計,增加肢體接觸,粉絲們就愛看這個。”
“裏應外合的雙反派,現在最流行。”
南君之差點連他倆孩子叫啥都想好了。
誰知雲月明小臉一皺,唯一的反應是:“這也太惡心了!”
導師合作舞臺。
導師就是固定的c位。
季松扮演的是前朝君王,而南君之是他的部下将軍。
“你居然要叛主。”雲月明認真盯着他,像個較勁的小學生,“你是叛徒!”
這家夥簡直油鹽不進。
南君之:“……賣腐!賣腐懂不懂!為了賣腐就是可以做一些小動作的,你真是!”
“——沒有職業道德的話少說。”
話音未落,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
季松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吓了幾人一跳。
那張冷峻面孔上神情嚴肅,居高臨下看着他們的時候,壓迫感更強。
南君之知道這人是情敵,也由不得怵了怵。
因為那個沒說清楚的吻,雲月明整個人都亂亂的,他也沒敢擡頭看季松。
耳垂先一步紅了起來。
雲月明低着頭,小聲說:“他是開玩笑的。”
此話一出,南君之臉上的神情莫名得意了起來。
還有膽子去看季松了。
有種被維護的底氣。
雲月明沒注意到季松的臉色黑了黑。
男人冷淡道:“繼續訓練。”
-
當晚,雲月明靠在枕頭裏,一把攬過擱在床頭的包。
裏面三個小泥人在黑暗裏和他面面相觑。
白天差一點就被季松認出來了……
雲月明很慶幸自己的捏泥人技術太爛,師尊看見時,也只是說了一句:“多大的狐了,還喜歡玩這些。”
雲月明抱着包包入睡。
柔軟的臉頰隔着一層透明膜,抵住裏面的桃苑仙君神像。
當晚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他學不會師尊教的清心訣,師尊冷着俊臉,讓他乖乖受罰。
師尊的戒尺其實主要起威懾作用。
但每次都是一挨到小狐貍屁股,小狐貍就叫得慘絕人寰,仿佛遭到了師長最嚴厲的懲罰。
不疼也叫叫。
越大聲師尊就越不舍得收拾他。
但這次不一樣,明明送上去的是毛茸茸的狐貍屁股……
雲月明一低頭。
發現自己是人類身體。
他又驚又羞,盯着師尊那張清冷禁欲的臉,在夢裏掙紮起來:“師、師尊……?”
他的聲音也很奇怪。
變了調似的。
這個驚恐又陌生的夢持續到了天亮,雲月明坐起來,渾身熱騰騰的。
明明沒到狐貍的發、情期。
難道是最近總是接觸季松?
他閉了閉眼,懊喪地嘀咕:“怎麽會這樣……”
-
導師合作舞臺。
由于導師們的粉絲體量比選手更大,現在氣氛空前沸騰。
選手們在後臺看到導師的表演,紛紛尖叫。
“老師就是老師……太強了!”
《破陣》組登臺。
偌大舞臺上,燈光漆黑,如同深淵。
前奏的京劇唱腔悠悠響起。
抑揚頓挫,蒼涼悲壯。
舞臺仿佛不再是舞臺,而是風沙獵獵的沙場。
舞臺正中,光影驀地勾勒出一個古色古香的蓮花紋——
臺下季松的粉絲尖叫聲響起。
這是《破陣》的開場動作。
其他沒看過的觀衆不由自主被吸引:“原來不是燈光效果,而是選手們用舞蹈動作組成的蓮花!”
每一個蓮花瓣都對應一個角色。
光芒亮起,照亮季松挺拔修長的身影,他一出現,現場所有目光和沸騰都只為他一人。
連同現場的導師都意識到。
季影帝的頭銜并非浪得虛名。
在他的氣場裏,其他練習生都那樣青澀。
雲月明專心表演的同時,餘光也在悄悄看向季松。
果然網上的視頻不如現場震撼。
尤其他們還在同臺演出。
雲月明的呼吸都随着鼓點更加激烈起來,竟然不由自主跟着臺下的季松粉絲們共情。
師尊當初教給他君子六藝。
他永遠只學會皮毛。
反正自己是狐貍,唱唱跳跳只會把路人吓死。
但現在……
師尊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音節。
都牽扯他的心跳。
這個舞臺,雲月明前所未有的認真。
他扮演一個蒙蔽舊主的奸臣。
大家雖是統一形制的中式服裝,但每個人腰間都會別着相應的道具。
雲月明是輕紗。
随着他的動作飄蕩飛揚,如風一般,搖搖擺擺。
怙惡不悛的奸佞,左右逢源,遮蔽舊主的雙目。
季松則是這個故事的核心。
一個窮途末路的英雄,一個風雨飄搖中的前朝君王。
他明知天下早已不可挽回,卻還是義無反顧。
即便最後失去一切。
雲月明不喜歡這個故事。
因為這和當年的情景重合太多,會讓他鼻子發酸。
當年亂世,民不聊生,易子而食。
季松作為山神卻毫無遲疑插手了人間事,為了保護山民強行逆天改命,挽救了無數本該赴死的生命。
即便他明知道不能那麽做。
此時的直播彈幕刷得飛快——
【等等,月明弟弟是要哭了嗎?】
【配上這個故事的人設更好磕了,狡詐奸臣x末路帝王】
【奸臣為前朝君王流淚,殘酷的世界裏還存在一點點愛,好吃好吃!邪門的cp出現了!】
铿锵的《破陣》逐漸接近尾聲。
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前朝舊主遺世獨立,他的理想長存。
按照舞臺動作的設計,君王要揮開奸臣的薄紗,奸臣也将死于君王的劍下。
雲月明上前一步,沒料到季松忽然改了動作——
他一把拉住雲月明清瘦的手腕,向前一帶,距離瞬間極近。
四目相對,呼吸相融。
雲月明心跳都停止了。
下一秒,君王揮劍,斬殺奸佞。
雲月明順勢躺下完成舞臺動作。
本該被季松幹脆揮開的白色薄紗,在半空揚起,男人擡腕,像是接住一片雪花般溫柔輕緩。
前朝君王與前塵往事告別。
他放手。
月光般的薄紗緩緩落下,純白無暇,蓋住奸臣的面目。
季松垂眸,眼睫在眼睑投下陰影,落寞又深邃。
——曲終落幕。
粉絲們其實還沒回過味來,但敏銳的感官早就察覺到了這份新奇的舞臺美學。
沒什麽比隐秘又強烈的情感更能沖擊人的心靈。
金剛怒目,菩薩低眉。
季松臨時更改的一個動作,原地拔高了原本的角色設定。
現場幾乎是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尖叫。
彈幕直接蓋住了屏幕——
【這蓋的不是白紗,是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