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在哪吒他們前腳離開後,木吒也随之走出了大院。
敖小玉回眸往後一瞥,卻意外地對上了木吒同樣望來的視線。
哪吒當時也似感受到了什麽一般,停下腳,斜身往木吒處看去。
“呵。”
似冷似嘲的冷笑聲,傳入耳中。
小玉看向哪吒。
便見哪吒微眯起眼,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但暗自裏卻連握着她的手,也下意識更緊了些。
對面的木吒面無表情。
只是移開視線,沖他不遠處的一個護院勾手。
那個護院見他示意,跑到木吒跟前。
随之便見木吒似是悄悄同護院吩咐了什麽。
那護院便很快召集來了幾乎二十人左右的護院前來,跑到了小玉與哪吒跟前。
哪吒瞧見大院中護院的二十多人聚集在一起,一同向他走來的陣勢。
眼底嘲弄意味更加。
內心也不自有些黯然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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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沖對面木吒大喊,一字一句道:“弟弟多謝兄長‘照顧’!”
他将‘照顧’二字咬得極重。
而對面的木吒,看着哪吒,依舊是一副冷面。
木吒目光不再瞧哪吒,而是最後再将視線移向了小玉。
原本冷漠的面容,竟頓時勾起了溫和的笑。
沖小玉禮貌點頭告別。
他便轉身離去。
頭也未曾回過一次。
“哪吒...莫不成是我剛才...”
小玉扭頭看向哪吒的側顏。
只是開口輕喚他的名字。
‘給你惹事’四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立即被哪吒打斷。
“無礙,與你無關...”
哪吒握着她的那只手,不由捏得更緊。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似在克制着什麽,又道:“或許...真如他所說,從西街功勞被我搶了開始。他便開始怨我了吧...”
哪吒扭頭與小玉對視。
嘴角挂起一抹牽強的笑。
小玉瞧着哪吒此刻的神情,不由一愣。
回神後,不平道:“就算如此,可你也沒有任何錯!”
小玉聲音不由大了起來。
哪吒見到小玉如此的反應,先是一怔。
随即擡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玉的腦袋。
似嗤笑道:“你懂什麽。西街一事,不過只是個小矛盾。木吒真正怨我的,是這次我所為他們惹出的禍事。”
哪吒想到了上次在外界與木吒相見時,木吒那些咄咄逼人的話。
聽聞哪吒的話。
小玉默默低下頭。
只是緊着下唇,沒再言語。
沉默片刻,便見那群護院已然走到了她與哪吒身旁。
守在他們身邊。
哪吒輕瞥了他們一眼。
眼底不由染上了些許陰郁。
輕笑嘲弄道:“我們三個兄弟中,也就木吒才喚得動你們。”
為首的護院恭敬回道:“三少爺言重了。”
哪吒冷笑一聲,也沒有再言語。
随即便拉着小玉離開了。
一路下來,哪吒走的并不快。
許是身後跟着的一隊人,令他及其惱火。
當然,小玉覺得,這也只是惹得他心情不快的原因之一。
因為他們在李府的這一路。
每走過一處,耳邊便會傳來不少驚嘆與及小聲的議論聲。
“天啊!三少爺回來了!”
“他身邊帶着的女子,莫不成就是傳聞中的東海公主嗎?”
“前些日子還聽聞因他帶走東海公主,鬧得龍三太子派人來威脅老爺。現如今竟是回來了?”
許是東海那日派人來李府威脅李靖之事鬧得太聲張。
令如今整個李府,乃至整個陳塘關,都無不知道哪吒此次鬧出的事跡。
至于李府下人,以及陳塘關百姓們是如何得知,哪吒拐走東海龍女敖玉一事。
這便不得而知了。
或許是因為陳塘關內如今流傳的哪吒拐走東海龍女,恐牽連整個陳塘關的流言。
再加上哪吒并不得李靖寵愛。
如今哪吒再回來,李府內的下人們,對于哪吒便多少帶着點恨意與埋怨。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少爺終究還是惡性難改!他這任性一遭,牽連得老爺與少爺們整日擔心惶恐,如今竟還與女子拉扯不清!”
一道聲音極小,惡意極大的聲音傳入小玉耳中。
小玉扭頭往跑來圍觀的人群看去。
卻不知這道聲音是誰說出的。
“雖說我現在回歸,在家中地位不如從前。不過你們這些護院,雖受命監視我,但依舊會聽我命令吧?”
哪吒停下腳步。
眉眼彎如月牙,笑得‘和善’。
為首的護院點頭。
哪吒見此,嘴角列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随即将視線移向那些圍觀的下人。
輕仰起下巴。
腦中不由回憶起,在西海時。他為保護那群無知愛湊熱鬧的西海下人,而陷入敖摩昂圈套的場景。
若不是為了那群無知愛看熱鬧的人群。
他又怎會被敖摩昂得逞。
被種入魔魂,分裂出心魔。
“将現場所有跑來圍觀我的下人,帶下去杖責20棍。至于方才當面嚼我舌根者——”哪吒笑容加深,話音一頓,又繼續道:“50大棍以示警示。下次再被我聽見府內膽敢有人嚼我舌根。90大棍,受不起而身死者,丢去山野喂狼!”
哪吒面色逐漸狠厲。
雙眸瞳色不禁閃過一絲猩紅之色,但也僅是轉瞬即逝。
聽聞此言,周遭所有人不免均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連小玉也不免被哪吒的話驚到,瞪圓了眼。
“小少爺恕罪!”
除去跟随而來的護院,一衆圍觀,或專程跟随哪吒到此,想看熱鬧的下人們。
均跪地哀求。
有方才出聲被哪吒聽到的人,聽見哪吒的話,不免哭泣出聲。
一眼望去,跪地一片。
哭聲一片。
哀求聲不斷。
此情此景,不由令小玉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管是在海底,還是人間的短暫日子。
她也從未見過如此陣仗。
就算是在東海龍宮內,向來嚴厲的哥哥,也沒出現過如此陣仗。
即使如此,現下她的大腦也依舊清醒。
現在,是用龍珠的好機會!
她暗自催動體內龍珠,通過那只被哪吒牽着的手。
暗中吸取魔氣。
萬象鏡化作的吊墜再次發出微弱到難以發覺的微光。
又加上此刻是白天。
即使周遭圍滿了人,也無人能夠看得見小玉腰間那條吊墜所發出的微弱光芒。
護院們互相對看,瞧着跪倒一片的人群。
又小心的偷瞄臉色陰沉,嘴角依舊挂着假笑的哪吒。
最終為首護院咽了咽唾沫,拱手行禮,盡量不讓自己因剛才被吓到而表現出緊張慌亂。
“屬下遵命。”
聽到回複後,哪吒沉着臉。
随即不管跪地哀求的一衆人。
牽着小玉的手,便繼續前行。
往自己的寝院方向走。
天色漸晚,時間轉瞬。在哪吒将小玉安排到她隔壁的廂房安置好後。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東海龍宮。
敖丙傾聽着他暗中打入到李靖府邸內僞裝的細作,前來禀報的內容。
不經瞪圓眼,驚喜啪桌。
“回來了...小妹回來了!”
聽完細作的禀告內容。
敖丙驚喜的看向龜丞相。
多日來焦急尋妹的苦楚,瞬間湧上心頭。
“龜丞相,小玉回來了!”
堂堂東海龍三太子,在這一月以來。東海內堆積如山的公務公文,都未将他累得喊過一個‘苦’字。
卻偏在此刻。
激動得,淚珠都在他眼底打轉。
龜丞相回想小玉還在龍宮時的那些歡樂日子,擡手抹了抹眼角,也同敖丙一般喜極而泣道:“想來,那惡哪吒還尚有人性存在。終是将小公主帶回來了。”
聽見‘哪吒’二字,敖丙立即變了臉色。
大力拍桌。
懊悔又憤恨道:“都怪我,不該心軟由着她跑出宮。更不該...将寵愛的小妹,托付敖烈來替我照看!否則那該死的凡人小子,又怎會有可趁之機!”
敖丙眼角泛紅,一臉憤恨罵道:“小妹心思單純,從未接觸過男女之事。那哪吒一張利嘴,一看便不是個善茬。在小玉她為哪吒我争執之時,我便早該意識到。哪吒,就是一個善于哄騙誘拐的混小子!”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眠不休。
既要處理父王堆積下來的公文。
還要時刻憂心小妹安危,加派人馬搜尋哪吒蹤跡。
還要時不時派人去督促哪吒的兩個哥哥。
金吒古板,總是聽不進他的意見話語。
完全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若不是礙于他還有用,他早便跟金吒翻臉了。見了金吒兩次,他便沒再自讨沒趣。轉頭去尋木吒了。
木吒倒是很聽勸。
但令他意外的是。
他竟意外在木吒身上發現他妹妹的佩劍。
在從木吒口中得知小妹佩劍的來歷後,他也算是知道。
為何木吒會好說話了。
說來說去,李靖三個兒子,觊觎他妹妹的,就有兩個!
面對觊觎他家白菜的豬,他能不生氣嗎?
一個哪吒、一個木吒。
當真好得很!
想到此,敖丙冷哼。
斜眼看向從李府回來的細作。
又問道:“你方才說,此次是哪吒主動回來。而他與木吒之間,關系也幾乎到達即将破裂的程度?”
細作應聲點頭。
而敖丙見此,也不由勾起了抹陰險的笑容。
龜丞相見此,詫異皺眉,開口好奇詢問:“看殿下模樣。莫不成,哪吒,木吒兄弟關系破裂,與您有關系?”
敖丙輕瞥了眼龜丞相。
仰頭朗聲大笑了起來。
緩步走到龜丞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調笑道:“還得是龜丞相了解我。”
敖丙又再點頭,幹脆直截了當承認:“我确實攪了一下渾水。但誰叫他們兄弟太好分裂。不過随意引導了兩句,木吒便順着我意走了。”
龜丞相疑惑:“殿下此話怎講?”
敖丙輕笑說道:“派人去通知李靖,讓他派出兩個兒子去尋哪吒時。我也不過是想着,都是親兄弟,他們更了解哪吒,會方便好找些。”
“但龜丞相你也知道我尋妹心切。在龍宮根本等不下去。若不是龍宮中有着成堆的公文事務要我處理。我早便親自動身去尋小妹了。所以為了更加方便的了解到最新消息,我也總會抽空去向東海搜索的隊伍了解最新情報。當然同時,我也會去見金吒木吒兄弟。”
敖丙嘴角勾起了抹陰險的弧度。
同時臉上也帶着駭人的寒意,幾乎咬牙切齒道:“原本我不是個喜于算計的性子。但哪吒拐我小妹,實在惡毒。所以我當然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敖丙平複了一下情緒,随即語氣稍緩,又道:“哪吒的事跡,早便傳的人盡皆知。三年懷胎的怪胎,生性惡劣,自小便不得李靖青睐。這些都只是我所了解的信息。”
“為了了解這個能讓小妹不惜離家出走,與我争吵也要執意去尋的男子,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從他的身邊人了解。”
“更何況,經過兩次見面相處。在我以哪吒拐走小玉為借口的威逼利誘下,金吒木吒也不得不将哪吒的為人經歷,說與我聽。”
想到他抽出時間,私底下見木吒的那一面。
敖丙心中不由來冷笑。
對于木吒,他只想說。
擁有哪吒的臉,卻沒有哪吒的膽量與警惕。
能做出帶他哄騙他妹妹私奔這種事。
哪吒的膽量必定不是一般人可比。
不,應直接說,他就從未将東海亦或是任何人放在眼中。
東海西海尋覓他多日,未有消息。
如此能躲,想必此人警惕心極高,在不了解情報的情況下,不會輕易決定路線。
光憑這兩點,便是木吒不能比的。
在與木吒的第三次會面。
金吒因得到哪吒分別在兩座城歇息過的消息,暫時與木吒分開。
而敖丙也因前兩次在金吒那讨不到好話,而主動尋了木吒。
只因他發覺,金吒木吒在對待哪吒的事上。
看出木吒比之金吒,對待弟弟的信任不足。雖然他也并不覺得金吒那些哪吒必有苦衷的話,有什麽可信度。
居然妄想讓他相信,拐走他家白菜的哪吒心地不壞,可能有苦衷這樣的話。
他真的被金吒氣笑了。
他怎麽可能去信任一個拐走他家妹妹的盜賊!
同樣的觀點,木吒雖也是這樣說。
但卻明顯表現的沒有金吒堅決,甚至還有一點半信半疑的模樣。
從前兩次他們兄弟口中了解到的。
他便推測出,這木吒似乎比金吒,更受李靖歡心。同理,他也從木吒的舉止間,看出了木吒對李靖的崇拜之心。
想來,這父子二人應也不會差太多。
那日陽光正好,敖丙在問過木吒有關他小妹佩劍為何會在他那後。
面上歉聲道:“小玉平日就是如此。望木吒兄勿要見怪。說來,也要怪我沒好好教導她有關萬象鏡的使用法子。否則她也不會幹出誤吞你佩劍的事了。”
木吒搖了搖頭,将龍雕劍遞到敖丙面前,說道:“說來,雖說當時她說這劍全當是賠償給我的。但我...終歸還是不便收下如此貴重之物。”
木吒要将寶劍還給敖丙。
敖丙輕瞥了眼龍雕劍,想着既是小玉送出的東西,那他便更沒有理由收回來。
雖說他是挺想直接搶回來,警告對方不要對他妹妹抱有幻想。
但他不能。
敖丙沒有接:“不。既是小妹送出的東西。我便沒有理由收回。她将此物送出,想來也有她的深意。”
誰知道小妹的呆瓜龍腦裏在想什麽,幹出這麽引人誤會的事。本來就單純愚笨。
誰叫她成天偷懶,不好好看書,但凡她沒偷懶也不至于連這點凡間常識也不懂。
引出這麽大的烏龍。該!他才不會為她收拾爛攤。
木吒緊握住劍柄。
抿唇未語。
敖丙面上輕笑,故意問道:“在木吒看來,哪吒此次行為,當真是如金吒所言,有苦衷?”
木吒皺眉,想到之前見敖小玉那甚好哄騙的性子。
他低眉輕瞥手中寶劍。
不免又想到哪吒托他為他送信那晚。哪吒那副似對女子動情的模樣。
不由遲疑。
頓了幾秒,他才道:“也許...哪吒真有苦衷也說不定,我同金吒一般。相信他...”
敖丙将木吒的遲疑猶豫收入眼底:“哦?你當真這樣想?”
木吒低頭,抿唇沒有回答。
敖丙又繼續道:“我聽聞,哪吒生性頑劣。極不招李靖喜愛。與李靖父子不合,可是真事?”
木吒點頭:“此傳聞是真。”
“我雖不支持哪吒對待父親的态度,與他常不歸家的做法。但結合他幼年經歷,終歸也是理解他。”
敖丙見木吒沒有如金吒一般,在談論到哪吒時激動為哪吒辯解,或是解釋,哪吒多麽努力這般無用的話術,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在聽了木吒的下一句話後,他不由挑眉驚訝。
“明明爹也是好意。爹在對待他的事上,有時雖方法錯誤,但也是在為他着想。好心辦了壞事。他卻不曾理解爹的心意。将‘不孝’二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聽到這話,敖丙終于明白木吒與金吒,為何在哪吒的觀點上态度不同了。
原來是愚孝?
若說敖丙在小玉離開龍宮後沒有主動去調查過哪吒是不可能的。
哪吒與李靖的仇怨,他還是調查到了的。
不過他到沒想到,傳聞中與哪吒關系要好的木吒。
倒是個與哪吒相反的‘愚孝’之輩。
有趣。
兩兄弟,一個‘不孝’,一個‘愚孝’。
不利用一下真就可惜了。
“這些話你從來未曾與哪吒說過?”
敖丙似在确認一般?
木吒搖頭。
敖丙不懂,木吒為何能輕巧的與他說出這話。
但這關他何事?只要能有機會教訓一下哪吒就行。
想來是崇拜父親,不在意在‘孝’字上與自己意見相反的哪吒吧。
所以在對待哪吒的事上,總是比金吒要好溝通得多。
“雖說如此,但經歷此次。我等多日尋不見他身影而言,我都不得不佩服哪吒。竟能擺脫掉西海東海兩大海域的大力搜捕。”
這一點,敖丙确未說謊。
哪吒帶着他的妹妹偷跑。
至今尋不見人影,也不肯将他妹妹帶回東海龍宮。
不得不說,是有一點本事的。
他心中雖恨不得将哪吒扒皮抽筋。
但其實,他還是怎麽也不願相信他的妹妹,會與哪吒私奔。
即使真的喜歡哪吒,小玉應也不會用私奔這種愚蠢的法子,逼迫他與父王接受哪吒才是。
“...”
木吒沉默。
不由想到了不久前,金吒與他分別被各自的師父準許假期。歸家尋弟。
腦中浮現出那夜金吒手出拿出的鎮山法寶。
眉頭不自覺皺起。
苦惱嘆氣。
他還是想不明白,文殊廣法天尊究竟是為何意。
難道...哪吒真就如他爹所言無可救藥嗎?
他不想去相信這個事實。
但此次哪吒如此的胡鬧之舉,又不得不使他抑制不住的亂想。
見木吒唉聲嘆氣的模樣。
敖丙好奇挑眉,問道:“怎麽?木吒兄有心事,莫非是與哪吒有關?”
木吒輕瞥了眼身旁敖丙,不由聯想到與東海關系最為密切的西海。
一想到文殊廣法天尊與他師父普賢真人均在西海。
而哪吒帶着公主逃跑一事,又立即想到,不久前他們在與東海搜捕部隊會合後。被證實哪吒竟果真是在西海将人帶走的消息後。
他就開始一直在納悶一個問題。
而他所疑惑之事,他總覺得,手持雲霄洞遁龍柱的金吒,應會知道。
畢竟在哪吒此次拐走小龍女一事上。
只有金吒,在每每談及哪吒後。沒有同他一般對哪吒半信半疑。
他對待哪吒的事上,擁有毫無厘頭的信任,也有着...
莫名其妙...的愧疚。
還有太乙真人。
那便更令他不解了。
哪吒帶走公主這麽大的事,發生在太乙真人眼皮子底下。
而作為哪吒師父的太乙真人,卻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還有他師父轉告他的那番話。
以及文殊廣法天尊給金吒的遁龍柱。
都仿佛在暗示他。
哪吒,一定會做壞!
“倒也沒有...我只是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敖丙挑眉。
見木吒這副茫然的神态。
心中不免勾起了壞心思。
“哦?何問題?”
木吒雙眼中盡是迷茫。
似是一時忘卻站在他身旁之人的身份一般,不禁似自言自語般說道:“自哪吒出生以來,他便表現出非凡的天賦能力。他出身即帶法寶,武力不凡。但他卻自幼時起,就頗愛搞怪搗亂。雖在八歲那年被父親強送到乾元山後收斂了許多。”
木吒話語一頓,又改口道:“不...更準确說。是他內心擁有了想要證明自身的心理,故而想努力改掉自身惡習。可就算如此,父親依舊認定他天性是惡。無論是妖是人,也仍舊有許多人怕他。”
“如今又得知,他哄騙拐走東海公主之事。”木吒下意識咬緊下唇,随之又矛盾道:“身為兄長,我到底還該不該繼續信任他...?”
聽到這番話。
敖丙面上雖并無任何表情,但內心,卻是一副了然神态。
他果然猜得沒錯。
木吒很是像李靖。
“既然事實證據一一擺在眼前,就算不斷自我欺騙,也是無用。你是哪吒的哥哥,所以這問題的答案,你應最是清楚。”
敖丙略帶着蠱惑的話,似在有意無意的引導木吒去往壞處想。
木吒聽到敖丙的話。
想到了幼時哪吒常常惡劣搗蛋的樣子。
也想到了當初西街牽扯東海一亂,哪吒借助他調查來的消息輕松解決魚妖之事,事後他辛苦處理杜府,安撫西街百姓。最終功勞卻落到哪吒頭上。
同時,他更是想到了金吒的那個遁龍柱。以及...師父托道童轉告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就是沒有父親平日的那些話。
此次哪吒胡鬧拐走小龍女。他也果然還是很難做到像金吒一般,能夠完全去相信哪吒擁有難言之隐這種無用的理由了。
他內心知道,敖丙現在之所以來尋他。
就是為了探他對待哪吒的态度,是否與金吒相同。
雖說如此,他也更沒有忘記。那日他将家中飛鴿送來的信紙交到金吒手中。
他們兄弟一同回到陳塘關,父親告訴他們的那些事。
龍三太子要求他們兄弟去尋回哪吒,否則家中則會遭遇禍患。
所以,他清楚如今他身旁之人。并不是如他現在所表現的和善。
“木吒,我有一事問你。”
敖丙似乎是看出木吒臉上的猶豫不決。
他手背于身後,面上輕笑。看似一副溫和的模樣,其實眼底則是一片陰郁、怨恨。
“若你換作是我,有一個妹妹,被他人拐跑,你會如何?”
木吒被敖丙的問題問得愣住。
他擡眼瞧着敖丙,将對方眼底的那絲怨恨,看得一清二楚。
“我...會想要将拐走自己妹妹之人千刀萬剮...”
木吒咽了口唾沫,回過神,嗓音有些結巴的回答了敖丙問出的問題。
不久後,敖丙離開了。
至于之後,木吒是如何想的他那些話的。
他便不得而知了。
而他依然還記得。
當時木吒在回答完他後,左手似乎下意識去摸了他妹妹的那把龍雕劍。
如果他沒看錯。
木吒是因為那把龍雕劍,産生了誤會,對小玉滋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說來,這世間,也就人間男子會因小玉如此莽撞無知的行為,滋生愛慕。若換作是個妖,卻是絕不會因此誤會小玉那般賠償行為,是為意義非凡。”
敖丙煩悶扶額。
對于小玉,實在是既無語又無奈。
說來,也怪他。竟是直接就讓她帶走了萬象鏡。
龜丞相聽完敖丙的描述。
臉色驟變。
尤其是在當注意到敖丙故事中,提到了‘萬象鏡’時。
面色吓得慘白。
可謂難看極了。
“殿下,你說公主用什麽法器誤吞下了木吒的佩劍?”
龜丞相似是受了到什麽巨大驚吓。
上前幾步,靠近敖丙。
幾乎走路都不直。
甚至在腳剛邁開兩步後,更是險些栽倒。
敖丙詫異于龜丞相的反應之餘,也急忙上前扶助了他。
龜丞相穩住身形,站直身後。
沖敖丙拱手行禮道了聲謝:“謝殿下...”
敖丙不解龜丞相為何會在聽到萬象鏡後。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只當是以為龜丞相驚訝于父王送與小妹的法器提前送到小玉手中。
“我知道,龜丞相很驚訝父王打算贈與小玉的寶物為何會提前到小玉手中。”
敖丙尴尬笑着,手不由撓了撓臉。
随即似在拜托道:“只求待父王回來。若得知此事,望龜丞相在旁替我說說話,好輕點責罰...”
龜丞相依舊是面色慘白。
還是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他嘴巴上下哆嗦着,似乎不敢想象,萬象鏡那樣害人的法器,居然落到他們小公主手中。
“不...殿下,你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嚴重?”
見龜丞相如此神色,敖丙也意識到了,龜丞相所震驚的,并非他所想。
“殿下...”龜丞相聲音顫抖着,神色驚恐:“四海龍王們手中所擁有的萬象鏡,是由萬象石所打造,萬象石中,唯有太乙真人所保管的萬象母石是世間珍寶。其餘子石則完全不能與母石相比。”
“四海龍王們手中擁有的萬象鏡。正是由子石打造制作而出。雖是煉化純淨龍珠的主要法器,但對于使用者而言,若既沒有萬年修為,也沒在另外一位修為老成者的護法下運轉法器。那這個法寶,于使用者而言,便不是寶物,只會是一個吸人精氣和性命的邪器啊!”
“什麽?!”
敖丙驟然間瞪圓了眼,瞳孔地震。
雖聽不懂龜丞相口中那些什麽母石與子石的話。
但這最後一句,他再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邪器?龜丞相,你是在說玩笑話逗我開心吧...?”
敖丙嗓音沙啞,而其中更是帶着緊張與慌亂。
他不相信...
他在父王與龜丞相商議慶賀三年後小玉六百歲生辰事宜時,無意偷聽見父王将要送與小玉的生辰禮放在定海神針附近最裏面的隔間。
意識到可能是自己聽錯,導致小玉可能會有生命威脅後。
敖丙雙手微顫,抓住了龜丞相的肩膀。
緊張地尋問,向龜丞相确認當初自己所聽見的生辰禮位置。
他迫切的向龜丞相确認着,希望聽到與之剛才相反的的答案。
希望聽到,其實是龜丞相年邁記憶差,弄錯了之類的話語:“龜丞相,你一定是記錯了對不對?萬象鏡明明是父王要在三年後,打算送給小玉的慶賀禮。怎麽可能會是害人性命的法寶...”
他多麽希望是龜丞相搞錯了,萬象鏡不是會害人性命的邪器。
“殿下,你在說什麽...萬象鏡,怎可能會是龍王準備給公主的慶賀禮?小公主的六百歲慶賀禮在定海神針左側,不遠處的隔間。是一把龍王精心準備的玄鐵鞭啊...!”
“是玄鐵鞭?不是...萬象鏡?”
當初他費勁心思,暗中嘗試了許久。只為解開寶器庫封閉隔間的開鎖密咒。
好不容易嘗試成功,後續帶着小玉進去看法寶。
結果卻告訴他,是他弄錯了?
回想到當初帶小玉去看萬象鏡。
他竟還讓小玉與萬象鏡滴血認主。
心中不免打寒戰。
他動作僵硬,聲音顫抖。
面色變得慘白。
“為了讓小玉能夠完全擁有萬象鏡。我讓她...對萬象鏡,滴血認了主...”
龜丞相一時屏住呼吸。
在聽到此話的瞬間,幾乎是連站都站不穩。
幾欲昏倒。
"殿下啊...老臣知道你平日被龍王塞了許多公文事務,總是繁忙勞累過渡。可萬象鏡認主一事,是萬萬開不得玩笑的啊。一旦認主,不但旁人無法再用萬象鏡。就連龍王回來,也沒辦法再救公主!"
龜丞相的聲音越發絕望:“可即使如此,您也不該開這種玩笑,報複龍王啊!”
敖丙側過身。
擡手捏拳,不由煩惱緊張的啃指尖。
他想起來了。
當初他偷聽到父王與龜丞相談及小玉六百歲生辰時。
正值他被父王以要鍛煉為由,推脫給他許多東海事務以及麻煩之事。
那時他連續兩周不得休息四處東奔西跑,過渡的疲憊使他累到眼冒金星。
狀态比之現在這種一直坐在龍王殿內處理公文的情況還要差。
許是太累。
弄岔了,把聽到的左側隔間。
弄成了右邊。
“龜丞相,快。我們趕緊去陳塘關。把小玉帶回來。”敖丙面色慘白,本就累道無甚氣色的臉,現在更是被吓得白如紙張。
敖丙:“法寶雖認了主。但萬象鏡應不是那種與主人生命綁定的法器。趁現在去将萬象鏡毀掉,應該還來得及。”
敖丙的話,提醒了龜丞相。
他反應了過來,恍然大悟,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對...對,只要公主沒有過渡使用萬象鏡。那我們及時毀掉萬象鏡,公主也必然無礙。更別說,聽聞那李哪吒實力強勁,想來有他在,公主斷然不會有用萬象鏡的機會!”
敖丙焦急離宮出海。
許是想到了哪吒好鬥。
他也帶了不少海兵,去往了陳塘關。
陳塘關中,李府。
小玉位于廂房內,來回踱步。
回憶起哪吒昨日的話。
“哪吒說如果哥哥來接我,也省得他跑一趟...也就是說,他打算主動将我送回去”
敖小玉緊咬下唇。
眉間苦惱緊皺着。
明顯一副苦瓜相。
“如若被送回去,将再難以出來。而我距離為哪吒吸除魔氣也只差一點。”
“只待心魔被喚醒,趁他不備強行用法。将哪吒體內剩餘所有魔氣轉移到我的龍珠之中。一切便圓滿完成了。那哥哥就不會死,哪吒也不會魂飛魄散。故事将重新走上原軌。”
小玉知道,哪吒鬧海一事可能無法避免。
而父王也會在發覺她所做一切後,将她禁閉。
去向哪吒讨債。
而故事,也會回到正軌。哪吒也能夠在未來位列神位。
既然無法避免鬧海,那便只能順着故事走。
想法在既不用哥哥死的前提下,讓故事按照原來軌跡走。
“咳咳...”
想着想着,敖小玉捏着手帕捂嘴咳嗽。
當她看到手帕上的血時。
內心不由發涼。
“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為了不再哪吒面前咳嗽,讓哪吒發覺我的怪異。我幾乎要将自己透支了...”
小玉明白,龍珠雖有強勁的淨化之能。表面貴為珍寶。
但作為龍煉化出的內丹。
它情況越壞,也就證明,她的身體...也會如同龍珠一般,越來越虛弱不堪。甚至有死亡的危險。
“東海寶物衆多...我應該不至于有事...想來去閉關個千年,淨化龍珠內魔氣,龍珠應還是能夠恢複...”
小玉瞳孔閃爍,有種自我欺騙的意味。
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是清楚不過。
如今的她,其實不過是借助哪吒從天山雪女手中帶來的雪蓮撐着。
不過東海中像千年雪蓮這樣功效的寶物也還是有的。
所以她覺得,只要活着,應不至于恢複不了。
但...萬一...
若真出意外,大概可能也是她的命吧...
“我得去找哪吒談談。”
小玉将嘴角血漬擦幹。
收起那沾有血的手帕。
走到銅鏡前,照着鏡子。
瞧着鏡中不甚好的氣色。
她深吸了口氣。
雙手結印,對自己施下法術。
“若非請了雪女她們的幫助,我怕早就被哪吒發現不對了...”
自從上次哪吒注意到她咳嗽以後。
她就極力小心。
即使想咳嗽,也會用法術強壓下去。
病态的模樣,也每每只會在哪吒不在時顯露出來。
不一會,小玉雙腳踏出房門。
往臨院走去。
哪吒将她安置的與他最是靠近。
所以也走不到幾步路,她便到了哪吒所在卧房。
哪吒似乎是無事可做。
随手拿着一本書。
一邊喝着茶,一邊翻看着。
“我就知道你會來。昨夜睡得可還好?”
小玉還未進門。
哪吒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小玉未語。
只是邁步踏入了哪吒房內。
輕掃四周。
這房間布局與她上次來時,仍舊一樣。
她視線落到哪吒身旁,那個安靜而又熟悉的少年身上。
沉默片刻,開口道:“原來你将小熠安排到了自己身邊?”
哪吒放下書。
輕瞥了眼一旁低着頭的孩子。
擺了擺手:“我有話要與公主說。你先下去吧。”
“是。”
小熠越過敖小玉。
退出房內。
臨走前,甚至還不忘偷看一眼他當初的救命恩人。
畢竟上次公主走後,哪吒少爺将一切都告訴了他。
所以他的內心,其實是十分感激哪吒少爺與東海公主的。
小熠離開後。
敖小玉想到小熠與之初見時完全不同的精神模樣。
內心不禁感嘆,小熠不僅是精神了,也好似還胖了許多。
原本她想要開口詢問情況。
但剛張嘴,便聽哪吒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一般。
開口說道:“你是在好奇。明明我離開李府這麽多時日。小熠為何還會變化如此之大?”
哪吒輕笑:“我當初托木吒為你送信時,當然也想到了小熠的情況。為此我去求了母親。拜托母親替我照看一下這骨瘦嶙峋的可憐孩子。所以他才會擁有如此變化。”
其實昨日待他安置完小玉。回到自己卧房打算歇息之時。
小熠突然前來求見。硬說要在他身邊伺候,報答他的恩情。
無奈之下,他也就只能應下了。
“原是如此...”
哪吒嘴角挂起抹輕笑。
倒也沒打算與小玉過多廢話:“若有話便直說。我不喜那些拐彎抹角的寒暄。”
“...”
小玉沉默未語。
空氣頓時安靜了下來。
哪吒沒有再翻看手中書本。
而是将書放置在桌上。
手枕着下巴,饒有趣味的盯着小玉。
顯然,他知道小玉的來意。
“需要我替你說嗎?敖玉。”
小玉抿唇。
見哪吒如此态度。她就明白,哪吒還在怨她。
“敖玉,我有時真搞不懂。你腦中究竟在想些什麽。說要回來的是你,而如今,不願回東海的也是你。”
“若我沒記錯,當時你說想要回來之時。可是清楚的對我說,若我不答應回來。你便會一直糾纏我。如今我兌現承諾,答應你帶你回來了。你卻依舊賴在我身邊糾纏。”
“你到底是在計劃着什麽?我自認為,我并不特別,身上也沒有什麽是能夠讓一個東海龍女觊觎的。”
聽着哪吒的這些話。
小玉胸口仿佛針紮一般的難受郁悶。
她深吸一口氣,嘴中不由有些幹澀。
胸口難受得就仿佛是失去了什麽一般。
她半張着口,終是沙啞着聲音,問道:“我在你眼中,已經變得如此不堪了嗎?”
哪吒收回枕着下巴的手,從椅子上站起身。
面色一凝。
周身釋放着濃重的寒氣。
“那你想我怎麽想你?”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反問敖小玉。
“你滿嘴謊言。試圖騙我一次又一次。即使知道你在說謊。我也依舊願意去相信你天性純良,絕無壞心思。”
回憶到那日小玉與他說要回來。
他所問她那些問題之時,她給他的回答。
不禁失望。
他聲音越發的大。
眼中原本的瞳色,也不由開始漸漸變紅。
“我一心待你,整顆心撲在你身上,可你是如何回報我的?欺騙。除了欺騙,還是欺騙!”
面對哪吒的怒火。
小玉說不出話。
但當她看到他瞳孔逐漸變紅。
她就知道,她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哪吒腳下向她靠近。
嘴中不斷冷笑。
随之又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收斂去面上的怒色。
眉眼彎彎,故作假笑,又道:“說起來。你我第二次北街相見,我抓你那日,我便一直很奇怪。為何你見了我說出一堆我聽不懂的話。”
小玉腳下後退,避免哪吒的靠近。
聽見哪吒這話,她也依舊未言語。
如此舉動,被哪吒看進眼底。
無疑會被認定為心虛表現。
“那日你怎麽指着我說的。可還記得?你說我鬧東海,扒龍鱗,取龍筋。話語間仿若是描述我明明沒做過的罪行一樣。”
“你竟是連這也都還記得如此清楚?”
敖小玉瞳孔緊縮。
始終沒曾想到,哪吒竟會将那些她無意吐露的話記得如此清楚。
明明他當時并未聽懂,而且那般情況,他又是怎麽判斷出那些不是她的胡言亂語的?
“...”
見到敖小玉的表情。
哪吒停下了逼近她的腳步。
雖然他至今仍不懂小玉為何會說那些話。
但從她的反應可以看出。
她果然...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懷着目的的。
他眉眼微眯,嘴角列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心底泛起一片苦澀。
“難怪杜鵑花海那夜,你會那般回複我。原來...你真的只當我是孩子...”
“敖玉,我最後再問你兩個問題。你須得認真回答我,不得再騙我。”
哪吒臉上的表情,逐漸轉變為苦笑。
他話音低落,似想要确認什麽。
話語間,尤其是最後一句,‘不得再騙他’五字中,仿若帶着懇求。
就好像,是帶着幻想破滅的最後一絲期望。說出的話。
“我最後問你,你是否是早就認識我了,在你我在馄饨攤前,就已經知道我?還有,錦兒的作亂,是否是你...”
哪吒話語哽住,似想到什麽可怕之事,結巴着,将剩下最後一個問題,脫口問出。
“錦兒的事,是否是你有意縱容,并非單純大意?”
聽見這兩個問題。
小玉的身體徹底僵硬,仿佛石化。
“我...我...”
腦中閃過當初她故意準許錦兒許多假期。
故意在錦兒問她怨鬼轉世問題的時候,将自己的蓮花金釵交給她,會意哥哥大力幫錦兒。
以及...将錦兒的私事,牽扯到東海。讓木吒以為...錦兒有東海龍三太子庇護。
“我一直奇怪,一切為何會如此碰巧。我剛回到陳塘關,就碰巧遇見你。在北街你護佑錦兒,我碰巧抓了你。按理說,一個被凡人抓住,強迫化為乖巧竹葉青,受到那般對待的龍女。心中怎麽也不可能不對我心懷憤恨。也不可能,做得到心平氣和的與我有說有笑。”
“對于這諸多疑點,我沒有多想。只當是你心大單純。被你的天真迷惑,心生好感。現在回想,到頭來,原來其實你什麽都懂,只是在裝不知?”
小玉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哪吒見她如此,心中也知道了答案。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馄饨攤那次初見,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哪吒!我那時只當是遇見了一個咄咄逼人的少年郎。”小玉聲音顫抖,反應回神後,慌忙向哪吒解釋。
“還有,我并沒有什麽都懂,卻裝傻裝不知。我五百多年來嫌少出海,是真的不懂人間男女大防,不懂人間規矩!我真的沒有故意裝傻!”
小玉慌忙的抓住哪吒的手,好似生怕被他推開一般。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
五百九十七年了...還有三年,她就六百歲了。
這麽多年以來,她一直清晰的記得,前世哪吒鬧海中的情節。
她記得傳說中,哪吒是怎麽在九灣河扒掉敖丙龍鱗,抽去敖丙龍筋。
将龍筋獻給其父李靖,欲求得到李靖的刮目相看。
但...如今故事線已然不同。
本該哪吒八歲時發生的事,并未發生。
可即使如此,她也依舊不敢大意。
生怕傳說變為現實。
所以才在發現錦兒的背叛後有意縱容。
方便她及時查到哪吒回到陳塘關的信息,将其帶回東海龍宮。
事實證明,她的放縱是對的。
錦兒确實帶來了有用的消息。
而她也借助着錦兒的事,順利與哪吒接觸了。
“你讓我如何信你?”
哪吒苦笑着,眸中倒映出少女神色慌亂,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對你一次次的信任,換來的,都是謊言。”
哪吒知道,小玉對于人間男女之事,确實沒有裝。
她是真的不懂。
但他還是無法接受,心上人這般騙他。
小玉抓着哪吒的手頓住,随之緩緩放開。
她雙目失神,黯淡無光。
她刺激到他了。
計劃越來越成功了。
可...她的心口也越來越難受了。
好像要窒息了一般。
可即使難受,她也不能放棄計劃。
她臉頰兩側,淚水緩緩滑落。留下兩道明顯的淚痕。
她擡手用袖抹去臉上的淚痕,腳下與哪吒拉開距離。
紅着眼,竟是笑了起來。
“好!我承認,我們的相見、相識、相知。都是我設計的。”
哪吒垂下的雙手在袖中暗中捏緊。
指甲幾乎被他掐進了肉裏。就好似手上的痛感,能夠緩解聽到小玉回答後,心底的痛。
敖小玉:“現如今,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愛慕你李哪吒至深,所以才會與你私逃。就連你是這麽想,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抱有幻想。待我極好。我猜哪吒雖表面以為我不喜你,但內心深處,其實也如其他人一般,以為我此次與你出逃。是與你互相愛慕吧?”
指甲嵌入肉裏,血順着手心,從他衣袖中滴落。
他低眉沉默的聽着心上之人,将所有的謊言背後的真實說出。
“很早以前,我便聽說了陳塘關李哪吒的傳言。後來,在一次偶然,從敖烈哥口中得知。李哪吒前世就是靈珠子轉世。由于對靈珠子的好奇,我多次派人打聽你的行蹤。但即使如此,也因着東海龍宮的宮規。無法出海尋人。只得在龍宮等待你回歸陳塘關。”
“哪吒,其實我早便知道錦兒在人間與杜景明的那點事了。錦兒作為我的貼身侍女,我又怎會不知她多年來,在外有情郎。不過是假裝不知,借此放縱她出海為我打探你的消息罷了。而她也确實不負我所望,因着杜景明出事。努力打探你的情報。以換得我出海,利用我掩護她。”
小玉面上雖笑得開懷,好似在嘲弄哪吒一般。
但她眼底不斷打轉着抑制的那絲絲淚,又好似在言,她對他并非是如此。
她眼眸發紅。卻依舊故作嘲弄,說着殘忍的話。
敖小玉:“你曾與我說,西海一亂。木吒是因為查到東海勢力牽扯錦兒的私事。所以,想來木吒是查到了哥哥在幫助錦兒,故而才害怕,不敢直接殺了錦兒吧?”
聽到這話,哪吒身體不禁一怔。
他僵硬擡眸,看向小玉,似在驚訝:“你竟知道?”
小玉深呼吸,平緩內心情緒。
随即面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因為我是我拜托會意哥哥,全力協助錦兒的。我如不故意如此,又怎能讓錦兒大起膽子。為誘騙我出海而特地為我調查到你中元節回歸陳塘關的消息。”
“她原本可以選在更早的時間,為杜景明報複杜瑰。但她偏偏選擇在你中元節回歸的日子進行對杜瑰的報複。就是因為她以為,我對你十分感興趣。故意特地挑在你即将回歸時作亂。好誘騙我出海,借助我來護佑她!”
錦兒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就是因為認定她心思單純,不知她在人間擁有情郎。
認定她與她姐妹情深,她從未看出她的欺瞞利用。
可錦兒卻忘了。
是她這個公主,時常在她耳邊告誡她,不要輕易被男子哄騙。
無論是海底男子,還是人間男子。
雖未怎麽踏足人間,但在海底,這一類的事,她還聽得少嗎?
即使再單純,活了快六百年,她又怎會不知這如此簡單的道理。
“原來,我與木吒頭痛許久的事,竟是你一手精心設計...!”
“不。我只是放縱錦兒出海。讓哥哥負責延續她的性命。至于她心底是如何打算報複杜瑰的。我一概不知。也未曾設想過,一個靠龍王才能化人形的錦鯉妖。竟會為了情郎,選擇如此耗損生命的方式。為情郎複仇,報複人間。”
小玉不理解錦兒的作法。
就算是現在,她也覺得自己與錦兒不一樣。
她是為了改變命運,盡力挽救親人。
也是為了消除哪吒可能無法控制的心魔,阻止哪吒用斬妖劍自刎。
以及...防止萬一心魔失控,即有可能照成的可怕後果。
心魔作為哪吒分裂而出的惡性一面,并不傻,怎可能不知哪吒在想些什麽,而他又怎會讓哪吒得逞。
所以她并不認為,現在的自己,與錦兒一樣。
“行。這一點,我信你。”
哪吒想到當初在樂坊時,小玉被他用符紙回溯出的錦兒殺人畫面吓到。
細想下來,無論如何,她也不像是知道錦兒報複杜府計劃的人。
畢竟久居深海,龍三太子應該并不會讓自己的妹妹,去了解這些血腥肮髒之事。
那這麽說來,龍三太子他作為幫助錦兒延續性命之人,知道錦兒的一切所作所為,卻從未出手阻止過?
“既如你所說,你只是對靈珠子感興趣。那你又為何要執意尋我到西海?”
哪吒衣袖內滴落的血一直未止。
他的聲音沙啞。
小玉将他衣袖內滴落血在地的畫面收入眼底。
閉眼深呼了一口氣。
“你...就當作,我在拿你作樂吧。”
聽聞此言,哪吒瞳孔緊縮。
不知道是哭是笑般,問道:“呵,那你說。你又為何要對我使用龍珠?!”
敖小玉眉頭皺起,故作出一副不耐之相。
回怼哪吒,打破了他最後所抱着的一絲希望:“夠了!你說了只問兩個問題!”
“你那般邪氣模樣,在我面前。一來掃了我拿你玩樂的興致,二來我總待在你身邊,若不做些什麽。傷及了自身該怎麽辦?!誰能保證你那瘋子的一面跑出來,不會傷害我?!”
“你說什麽?”
哪吒雙瞳瞳色變得越發腥紅。
他瞪着眼,死盯着敖小玉。
被欺騙的,被玩弄的憎恨,以及仍還想嘗試相信,她待他還是有那麽一絲真心的複雜情緒在他眼底上演。
但結果...憎恨的情緒,成功将他的大腦占據。
現在情形,讓人根本想不到。幾日以前,小玉還抱着他,說着要一直糾纏他的話。
“好...好得很!哈哈——”
哪吒沉默了幾秒,随之又捂臉不自覺朗聲笑了起來。
只不過這個笑容,卻是比哭還要難看。
比哭還要讓人心疼。
小玉忍着心口仿若絞痛般的悶痛感。
有意無意的注意着哪吒雙眼的瞳色。
快了...
她快成功了。
“那我請問,東海公主。現在您玩夠了嗎?”哪吒咬牙切齒般,一字一句道:“若你玩夠了,我現在立刻就送你回東海!”
哪吒話語間充斥着疏離之感。
以及明顯的恨意,與抑制着上前想要将她生吞活剝的沖動。
當小玉看到他眼底明顯表露出的這種抑制沖動情緒。
她知道,現在只要再添一把火。
心魔就會被她強行喚醒。
萬象鏡與龍珠,她随時準備着。
現在只待再添一把柴了。
“沒有,我可還沒玩夠。”
敖小玉不顧哪吒釋放而出的森冷寒意。
一頓一步的緩緩靠近他。
“我說了,我不回去。不回東海。”她嘴角挂起抹輕笑,說道:“一旦回去,哥哥可不會再放我出來尋你玩了。難得找到你這麽個有趣之人。我怎可能輕易放棄到手的玩物?”
快,生氣啊。哪吒。
把他逼出來。
只差這最後一步了。
她多日來的努力,只差這最後一步。就可以見到成效了。
屆時哥哥可以不用死。故事也能回到正确軌跡。
待她被父王發現龍珠狀況,得知她生命垂危。
父王定會氣憤帶着其他三大龍王逼上陳塘關,讨要說法。
那時一切回到原處。
哪吒脫離凡胎□□,練化蓮藕身。
在未來成為三壇海會大神。
一切便可圓滿!
“你不是一直期望,我喜歡你嗎?如今我想要留在你身邊,你卻又不願了?明明是你說,傾心于我。這些話,如今還作不作數?”
或許是此刻心口處太過難受。
小玉剛才說了那麽多句謊話。
都在強忍着心底難受,裝出絕情戲弄的模樣。
卻唯獨此刻。
流露出了真實情感。
或許,這麽久以來。她是真的被他的溫柔打動了。
不再當他是孩子了。
明明她眼眶內一片濕潤。
但臉上卻是一副戲弄惡心的醜惡面孔。
哪吒原本被她激怒。
但當他看清,她這一雙濕潤,随時會哭的眼睛。配上她此刻這副醜惡調笑的嘴臉。
看着竟是意外滑稽。
可笑,她從不輕易流淚。
現在居然還有臉哭嗎?
“離我遠點。我不想與你有多餘接觸。”
哪吒面上表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若我偏要靠近呢?”
見着哪吒那雙腥紅的眼眸。
小玉以為,此刻說出此話的,是被她喚醒的哪吒的另一面。
可她忘了的是。
若是哪吒另一面。
他絕不會叫她遠離。
而是會作出與之相反的反應。
她暗中催動龍珠。
逼近哪吒。
走至他面前。
哪吒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怪異。
想要看看她想要搗什麽鬼。
後退了兩步,便沒在動作。
一個柔軟的懷抱貼了上來。
哪吒驟然一驚。
吓得想要避開。
但不想,小玉竟是趁他驚訝愣住的那一會,死死抱住了他。
一顆小小吊墜,從她腰間脫離。漂浮至他們二人的頭頂。化作一面巨大的鏡子。
而一顆灰色鐵珠子。
随之也漂浮到鏡子背後。
哪吒不知那灰色的鐵珠子是什麽。但那東西,卻給了他一種意外的熟悉感。
但他能猜到的是,小玉現在打算對他做的絕不是什麽好事。
“你要做什麽?!快放開我!”
小玉在來見哪吒前。
暗中對龍珠做了一點小掩飾。
如今,在哪吒眼中。
他看到的不是渾濁不堪的龍珠。
而只是一顆醜陋的鐵珠子。
“我發現了一個好玩法。哪吒你說,若我在總兵府出了事。我父王,會不會帶其他三大龍王。水淹陳塘關?”
“我知你現在厭惡我。但我,沒玩夠。”
小玉帶着調笑的語氣,說出她認為最能刺激到他的話。
“別逼我,我不想對你動手。”
哪吒聽此,果然情緒激動了起來。
小玉察覺到他被激怒。
嗤笑一聲,對他附耳輕道:“我所剩時間不多。今後一別,恐難再見。至于你欠我的債,我也不想向你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