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哪吒手持一八卦羅盤,逐步走到了一處落魄無人的書齋前。
他走向前,剛想要推門而入時,卻瞥見書齋的大門上着鎖緊緊封閉。
而後他擡頭,将羅盤收起,便瞧見了大門之上的牌匾,牌匾上刻着三字,令他覺得好笑。
“念卿錦?”他挑眉輕笑,繼續道:“我倒還是頭一次見一書齋叫這般名字。不過僅憑這名,便知不是杜瑰所用書齋。”
哪吒走至門前,右手輕輕拿起那錦鯉樣式的銅鎖,不由稀奇:“連銅鎖都刻意制成錦鯉樣式,看得我都有些不忍心融掉了。”
哪吒将手移到門環之上,右手不過輕輕觸碰到了那雙門環,兩個門環便忽地變得通紅,随之不過半刻,那雙銅環便迅速溶解。
精美的錦鯉銅鎖随之掉落,哪吒随手撿起,便單手推門而入。
雙腳踏入書齋,內裏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書房。
他随手将錦鯉銅鎖放至一處書架之上,而後便從袖口拿出了一張黃色的符紙。
雙手并攏,口中念叨着口訣。便見黃色的符紙赫然冒出一團火焰,燃燒殆盡化作一團煙霧,他輕吹口氣,掌心中的碎屑便開始毫無規律的在整個房間四處飄散。
哪吒在書房中緩步走着,而後不一會,他停在了一幅畫前。而此處則是唯一沒有碎屑的幹淨之處。
幅挂于牆面之上的畫中,畫着一個俏麗的女子蹲在魚塘邊,面挂歡顏,低頭欣賞着向她逐一靠近的一條條漂亮的錦鯉。
哪吒目光瞧着畫上的女子,臉上并未露出任何的意外之情。
“若不是木吒與我說了範鐘和常幸的身份,我還真聯想不到之前所流傳有關杜景明的那些故事。”
哪吒瞧着畫中女子,又道:“本還擔心空跑一趟,現下看來我的預感确是對的。”
Advertisement
他再次掏出了一張符紙,将符紙甩至半空,雙手合并掐訣念出口訣。立馬便見符紙化出一團濃重青煙。
綁于手腕之上的混天绫驟然冒出,在空中不過輕輕一甩,屋內陣陣濃煙瞬間由敞開的大門處散出。
煙霧逐漸散開,哪吒合并的雙手也張開,迅速幻化出了一把銀光閃爍的利劍,直指那副挂于牆上的畫。
“莫要在我面前裝神弄鬼,還不速速現身!”
劍鋒所指處,顯現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哪吒少爺莫要激動!我只是一介還留念人間的小孤鬼...你可知我若不慎碰了你手中之劍,可就灰飛煙滅永不得轉世了!”
一道慌張激動的求饒聲忽地響起,白色的人影完全顯現。
陌生的孤鬼雙手慌忙擺動,那近接透明而慘白的臉,大寫着滿滿地求生欲望。
仿佛在說:我還想轉世,我還沒喝孟婆她老人家的熱湯,還不想死第二次!
欲哭無淚的弱小孤鬼,不斷往後退,直至半個身子穿透了牆面也不敢靠近哪吒哪怕一分一毫。
尤其是哪吒手中那鋒利的劍。
見孤鬼神色不似作假,哪吒放下手中舉着的劍,便就近找了個椅子坐下。
孤鬼見哪吒放下劍柄,拍着胸口不禁松了口氣。臉上剛剛挂起陪笑,逐步走近哪吒想要解釋些什麽時,便又瞧見哪吒另一空着的手對着右手中握着的劍比劃了什麽,随即便見整柄劍飛離了哪吒朝他頭頂飄來。
不僅如此,就連那一直漂浮在屋檐之上的混天绫竟也同時朝他頭頂緩緩飛來。
仰頭望着頭頂上方的兩樣法寶,孤鬼也只能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動也不敢動。
“從踏入府邸大門後,我便察覺到了杜府怨氣太過濃重。”哪吒控制着漂浮于孤鬼頭頂的飛劍,讓劍鋒朝下直指孤鬼又道:“而後在見了杜瑰後,我便基本能夠肯定。杜府中定有怨鬼鬧事。”
哪吒輕瞥‘孤鬼’周身所散發着的絲絲不太明顯的黑色怨氣,不屑輕哼道:“雖不似一般怨鬼般擁有極大的怨氣,但我也不是什麽好糊弄的愚蠢之輩。”
‘孤鬼’笑了笑,倒也沒有憤怒,反而沖哪吒拱手禮貌道:“在下杜景明,是因執念及怨念而暫時無法投胎的小小怨魂。”
“杜景明?”哪吒詫異挑眉,下意識擡手摸了摸下巴,目光上下打量着杜景明,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樣。
杜景明被哪吒打量的目光看得直尴尬,而後便見哪吒不屑地翹起了二郎腿,控制着杜景明頭頂的劍靠近他的脖頸。
“我這劍,名為斬妖。雖叫斬妖,但也不只是能殺妖,你方才如此怕它,還說出了鬼怪如若碰觸到劍身會有何後果。”哪吒眼眸微眯,臉色難看地警告道:“那你也應知曉,騙我的下場。”
哪吒指着杜景明,全然一副不信,杜景明就是在騙人的嘴臉。
“我曾經見過杜景明。他膀大腰圓,面盤圓潤,怎會是你這幅瘦弱的白淨小生相貌”
杜景明一時苦笑不得,但哪吒的警告,也确實将他吓得瞬間慌了眼急忙擺手解釋:“在下确實是杜景明,哪吒少爺您近年來嫌少回陳塘關,而我二人幾年也不曾見上一面。我這般變化,您自是不會知曉。”
“…哼。”哪吒不語冷哼,反而是操縱着斬妖劍将杜景明逼退了好幾步。
連續被吓得再次退得半邊身陷入牆壁,杜景明的內心已經從欲哭無淚演變為絕望了。
見哪吒依舊不信,杜景明只好又道:“我知你自八歲起便不喜舍弟。只因幼時,舍弟頑劣惡性,時常散播謠言說你為妖物,更還利用你的善心哄騙換取你的信任。而八年前的那天,我也在場,那時你一怒之下打傷他的腿,而杜瑰也自那時起也足有兩月多未下床。”
“……”
哪吒沉默無言。
杜景明見此也繼續道:“八年前的那天,舍弟杜瑰戲弄于你。更在你昏迷之後,惡意逼迫我帶他回陳塘關大肆鬧騰了一番。他對于腿傷之事懷恨在心,故讓又家父買通西街一衆百姓,協我一同去總兵府李靖大人處大鬧讨取利益。事後,在您離開陳塘關後,他又收買府內下人,出去将此事鬧得滿城皆知,作實您妖怪的名頭。”
杜景明說着又嘆了口氣,望着哪吒的眼神帶着濃重的歉意,懊悔道:“杜瑰,自幼時起便異常善于蠱惑人心,那時我便被他騙得團團轉。信了他的滿口鬼話,偏偏在從總兵府歸家的一周後,才知曉舍弟重傷為假,所謂骨折重傷均是他買通了郎中及孩子平民造假所致!”
“在我得知此事後,本想登門向您致歉。但...那時的你,卻早已離開陳塘關去往乾元山修道了。”
“你是從何時發現他腿傷造假?”
哪吒面色平靜,聽着杜景明的這些話,臉上也未做出多餘的表情。
“在當年從總兵府回家後一周,為他送藥時,我無意偷聽到他對身邊侍從吹噓的話語。當年從郊外樹林歸來,他腿上其實并無任何骨折傷痛,後續多日卧榻不過是裝模作樣。利用您,換取在陳塘關的好名聲。”
杜景明眸底盡顯愧疚之色,又道:“往後這些年,我曾找機會想要與您見面,并為當年之事向您道歉。但因您一年中很少歸家,而作為家中接管人,我又時常忙于公務便也一直未曾找到機會。”
飄在杜景明頭頂的混天绫,還有與他不過手掌距離的斬妖劍同時飄回至主人身邊,被哪吒收回。
杜景明這才拍着胸口,不由松了一口氣。
“有一點你錯了,我當年并未與杜瑰打鬥。那時不過是無意傷了他,不然如今的他,怕是早便下到幽冥界轉世了。”哪吒糾正了杜景明話中錯誤,而後才道:“知道八年前杜瑰戲弄我,并讓我在陳塘關臭名遠揚的人中,除了杜瑰、杜景明,便是我後續傾訴過的金吒、木吒兩位兄長。你确實是杜景明沒錯。”
杜景明稍微一驚,還不待他說什麽,便見哪吒站起身,走至自己身邊,用着審視的目光圍繞着他的周身開始打量了起來。
只見哪吒忽地勾唇,想到了一個極為有趣的問題。
“一般怨魂,周身怨氣極大。且尚不能完全保持神智。”
哪吒圍繞杜景明轉了一圈,停在杜景明面前,繼續道:“但你,卻大不相同。周身怨氣比一般怨魂少了至少一半,且神智清晰。”
“還是被您看出來了。”杜景明開懷一笑,也未對哪吒見外,反而回道:“其實最初,我就是一個怨念濃重的普通怨魂。怨念之所以會消除大半,主要有兩個原因。”
哪吒說:“你怨念之人死了”
面對哪吒此話,杜景明笑而不語,點頭默認。
杜景明轉身背手,目光直直盯着挂畫上的女子。
他聲音中帶着輕快,扭頭側身看向哪吒,忽地問道:“若我未猜錯,您此番前來,是想向家父尋問我生前那未婚妻子”
哪吒稍感驚訝,道:“看來你也不是完全不知外界情況。”
“我知曉西街近些日子的所以狀況。”杜景明沖哪吒微微笑道:“不過哪吒少爺,您知道家父現下人在何處嗎?”
“?”
哪吒皺眉困惑,想不通杜景明為何會突然問他杜之財的去向。
“知道。聽小厮說,他早些日子便離府出差了。”
“不。”杜景明反駁了哪吒,又道:“他在幽冥界。一個半月前便被黑白無常勾走了。”
“什麽?!”
哪吒瞪圓了眼,萬萬想不到。
“至于死因...”杜景明嘴角微勾起一抹自嘲:“乃是憂愁愧疚,患病而死。這也是...我怨氣之所以會消了大半的原因之一。”
雖感驚訝,但哪吒稍緩了一會後,他想到一個令人困惑不解的怪異之處,越想便越發覺得不合理。
于是問杜景明道:“不對,杜之財既已死。那杜瑰為何要隐瞞?還仍讓府裏下人稱他為少爺,以他的脾性,早便對外宣揚接管杜府,并再上演一番苦情戲碼了。全然不會是此般愚蠢之人才對?”
杜景明突然搖頭嘆息:“看來連哪吒少爺你也未發現。”
哪吒挑眉不解:“發現什麽?”
杜景明:“舍弟杜瑰,其實早已經在家父死後,患上了輕微的失心瘋。”
【作者有話說】
我其實有刻意寫出過杜瑰,某些不太正常的反應(狗頭)
也不知道小天使們有沒有發現。
修改後補充:看過重修的前四章的寶子們,可以把杜景明話裏說的這些,八年前杜瑰怎麽這麽樣的話,換成杜景明。就是把‘杜瑰’換成‘杜景明’,就能理解八年前哪吒為何一回家就出現哪樣的情形了。
沒錯,這小子死了都不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