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第34章宋探花與左相大案
祁白臨：“其實, 他們三個人當中，只有宋探花和韓小姐是故事主角，柯将軍從頭到尾只是一個搭把手的看客。”
溫清禾：“看客？也就說, 柯将軍和韓小姐沒有感情，只是假結婚？！”
祁白臨：“嗯，宋探花來到明京城不為功名, 只為報仇雪恨。”
溫清禾：“我才來明京城沒多久，就聽到‘明京雙璧’的名頭, 他似乎還是很多宴會的常客，怎麽看也沒有背負血海深仇的感覺啊……等等, 他是在故意隐藏？所以，他的敵人很強大？”
祁白臨點頭，“非常強大, 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溫清禾震驚不已，雖然他們站的這個地方足夠安全足夠隐蔽, 四周也沒有他人氣息，她還是情不自禁壓低聲音，小聲問道：“整個大淩朝能被這樣說的只有左右相了, 是哪個呀？”
祁白臨看她這般小心翼翼求證的樣子, 只覺得她怎麽看怎麽可愛，他也學着她壓低聲音, 小聲問道：“你覺得呢？”
溫清禾見過太多套路，猜測道：“宋探花在為辛左相做事，所以……他的仇人就是辛左相？”
祁白臨眉眼含笑，“溫一真是聰慧無雙。”
宋探花是四年前參加科舉的, 一入京就因為小三元的名頭備受矚目，加上他詩才出衆、貌比潘安更加聲名大噪。
他出身寒門, 卻絲毫不遜高門氣度，在衆多宴會上長袖善舞，受到不少年輕男女的追捧。
同年的武試，武狀元姓柯，出身将門，也是武藝超群、俊朗不凡。
這兩位郎君十分俊俏，又正好一文一武，同年參加科舉武舉，便被人們捧作“明京雙璧”，他們也因為這個名頭認識彼此，進而成了好兄弟。
探花作為殿試的第三名，不需要去吏部進行觀政，按照慣例可以直接授予官職去翰林院當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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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探花進入翰林院不久後就被辛左相看中，調往鴻胪寺任職，這幾年裏步步高升，加上他一直未娶妻，是不少少女的夢中情人。
溫清禾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忍辱負重當卧底的電視劇，“為了抱負，能在仇人低下做事還做到平步青雲，宋探花心志夠堅定啊。他既然一心報仇，怎麽又和韓小姐牽扯到一起了？”
祁白臨：“韓小姐算是他解救的受害者之一。”
溫清禾眉頭皺緊，“受害者？”
祁白臨的目光因為提及辛左相，帶了鄙夷和寒光，“左相道貌岸然，內裏腐爛不堪，所作所為令人作嘔。”
大淩朝有左右兩相。
左相姓辛，男子，是女帝的老鄉，當年随她起事後是她的左膀右臂，與她一同南征北戰。
辛左相不善武藝卻善智謀，當年就有人評價他有“範蠡文種之才”。
右相姓劉，女子，是女帝建朝後才提拔上來的，大淩朝新建之初急需用人，廣納天下英才。
劉右相揭榜入京兆府，做了不少便民之事。
因為善修水利後來進入工部，她在工部如魚得水，用技術吃飯走上高位後更加重視科學技術，做了不少經濟建設的實事，為朝廷攬了不少錢財，百姓的日子也越過越好，功績卓絕，短短三年就被女帝提成右相，十數年過去，地位愈發穩固。
到如今，百姓皆知劉右相，對于辛左相卻知之甚少，可能就羨慕一下他憑着從鳳之功登上高位吧。
辛左相有範蠡的謀才，卻只有文種的心志，自恃功高，眼看着女帝越發看重劉右相，自負的男人不會承認自己無能，更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同為丞相的女子，于是，他把一切都歸結為女帝對女性的偏愛。
女帝是女子之身當政，所以她的朝堂有越來越多的女子上位，擠壓了其他男子的生存空間和機會，就連民間也有更多女性離開後院，在商場和官場上打拼，她們不再如前朝般任由男子控制驅使。
辛左相因為女帝的賞識才登此高位，但是在他的地位日漸下降之後，他又怨恨上了女帝對女性的天然偏袒。要改變這個局面，他想到的是扶持女帝的男性子嗣上位。
在女帝立下皇太女的前提下，辛左相一直想要暗中扶持一名皇子上位。他大概是想做李世民的房玄齡和杜如晦，私底下招兵買馬，意圖宮變。但是，招兵買馬需要很多很多錢，光是丞相之位能攬到的錢還遠遠不夠，辛左相擅長陰謀詭計，他想到一個又能賺錢又能拉人入夥的生意。
大淩朝禁止開設青樓，但朝廷禁止并不能斷絕某些得利者的貪婪，越在明面上壓制的東西越能在地底下陰暗蔓延。
辛左相當年參與過大淩律法的修訂，最是明白如何鑽律法的空子，律法對經營青樓處罰極重，輕者流放重者死刑。辛左相極力避開律法定義，以私宴、樂坊、戲院的名義宴請賓客，實則暗中經營針對高官富商的生意。
既然女子為娼懲罰重，那就讓男子為娼，辛左相身在高位良久，已經不知何為民間疾苦。于是，他在暗中到處搜刮底層貧窮困苦的美少男們。
男子彙聚一堂，若是不知情者，誰會想得那麽深呢。
溫清禾驚呼出聲，“你是說象姑館？！”
祁白臨一下子看過來，他更震驚，“此等秘事，你竟也知曉？”
溫清禾頓住，趕緊解釋，“你別誤會也別多想，我這個人做事清清白白的，這個東西我都是從話本子裏知道的。”
[我可沒說謊，以前看古言小說難免了解一些小衆的東西呀。]
[誰讓我看的小說多呢？]
“象姑”一詞中，象有“相似、相像”之意，“姑”是姑娘。連起來便是像姑娘一樣好看的男人。所以，象姑館是指以貌美少年為主要群體的風月場所。①
北宋是衆人皆知的文人朝代，那時有個叫陶谷的文人寫了一本小說《清異錄》，其中就記載了男子為妓的事情——今京所鬻色戶，将乃萬計。至于男子舉體自貸，進退怡然，遂成蜂窠，又不只風月作坊也。②
北宋的汴梁城常住人口有120-140萬，其中就有1萬多從事象姑館職業的男性。
狂蜂浪蝶比喻輕薄放蕩的男子，據說就是用來描述象姑館男妓的。
某些男性看起來斯文風雅，內裏都是肮髒邪惡的，掀開一角就熏得人作嘔啊。
祁白臨聽到溫清禾的心聲，發現她只是從話本裏知道這個東西，并沒有真的沾染什麽，頓時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溫清禾善良陽光，就她心軟，善心大發去解救那些人，反而招惹到辛左相陷入危險。
祁白臨可以對這個世界袖手旁觀，卻不願意看她陷入一絲一毫的危險。
祁白臨繼續道：“除了象姑館以外，左相還會暗示某些位卑言輕的小官‘賣兒鬻女’，用子女的一夜或幾夜換取向上走的捷徑。
他們是受害者的親眷，受害人狠不下心大義滅親就只能忍氣吞聲了，而這件事情又能成為上位者的把柄，讓貪官們就算高升也能被左相控制。”
溫清禾真是越聽越生氣，“前朝就是因為貪官污吏官官相護腐朽而亡，姓辛的這麽做是想讓女帝的大淩朝從內部腐蝕啊！用心太歹毒了！”
祁白臨：“宋探花的父母曾經都是小官的子女，也是左相強權欺淩下的受害者。”
大淩朝初建之時，女帝的幾個極品親戚在錦州招搖撞騙大肆斂財，引動了立朝後的第一件官員貪污大案，女帝派左相離京處理，以示對此事的重視。
錦州多俊男美女，宋探花的父母年輕時就是錦州第一美女第一美男，辛左相在明京城見多識廣也被兩個美人迷了眼，控制不住眼神。
案子處理的時候，有一批人倒下去自然就有一批人要報上來，有些官員看到位置有空缺就想争一争。
其中，宋探花的母族父族就有這麽“想進步”的官員，他們注意到左相的走神，便哄騙下.藥将兩人送入左相的寝樓。
兩位美人衆星捧月，從未受此侮辱，醒來反抗時傷了左相，左相當時沒發作，但是貪污大案收尾時，兩位美人的家族也以行賄重罪罹難了。
他們先是失身，後是失族，懷着滿腔仇恨從火海中逃生，毀容的兩人在逃亡途中有幸被神醫谷的醫者所救，修複好毀容的臉，他們再不複美貌，自此改頭換面輾轉去了左相的老家，收集其族人的犯罪事實，從宋探花出生起就開始設計如何以蝼蟻之軀扳倒左相這棵大樹。
溫清禾聽得心潮澎湃，“他們兩個可真勇敢，我敬佩所有不被風雨打倒還能迎風而上的人。他們忍辱負重這麽多年，一定可以得償所願。
真希望姓左的臨死之前，這對苦主能去宣洩一下，狠狠報複羞辱他！”
她說着說着，又生氣了，“這個姓辛的，明明也是跟着女帝從亂世裏出來的啊，怎麽心靈扭曲成這樣？”
祁白臨：“人心易變罷了。人之初性本惡，只是他的惡更令人不恥。”
溫清禾：“女帝就沒發現什麽端倪嗎？”
祁白臨：“自然是發現了冰山一角，以為他犯色經營秦樓楚館，念在左相是跟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朋友，女帝只是敲打了一下象姑館的事情，并沒有做出明面上的處罰，但是其他幾個涉事者依法論處了。
不過，左相并沒有因此感恩，反而變本加厲，讓象姑館的經營愈發隐秘，也加快了招兵買馬的動作，用小官子女和象姑館牽線搭橋，籠絡到了武将身上。
若不是宋探花潛伏在左相身邊收集到了關鍵證據，我們都不知道他已經如此喪心病狂，狼子野心。”
溫清禾聽到這個作惡的左相已經被人抓到關鍵證據，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笑嘆一口氣，“宋探花可真是好樣的，他是個英雄。那他現在的安全還能保證嗎？”
祁白臨：“放心，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姓辛的都被控制起來了，宋探花已經無需多少保護。”
溫清禾：“聽到這裏，我大概猜出來了，宋探花秘密潛伏在左相身邊搜集證據提供情報，期間救下了韓小姐，兩人暗生情愫情難自禁，在韓小姐懷孕後，他為了保護韓小姐的安全，将他托付給自己的好兄弟柯将軍。
我有點不明白，柯将軍雖然是将門世家，但是根本沒有多少威懾力，姓辛的想動手也能動手吧？這樣的托付不合理呀？”
祁白臨：“你有所不知，柯将軍接了調令，要在新年過後前往西南邊境押送一批軍需，并協助西南邊軍共同擊退滋擾邊境的南洋外族。
調令有三年期限，柯将軍又剛剛新婚，兵部允許他帶着家眷上任。”
溫清禾：“原來是這樣，那宋探花的安排真的很周全了。只要去了西南，天高皇帝遠，姓左的鞭長莫及。
宋探花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懷着赴死的決心嗎？”
祁白臨點頭，“嗯，據宋探花所言，在原定計劃裏，藏鋒閣提交證據只是死後的一步棋，他原本打算在除夕夜與幾位受害者血濺長安橋，以死向世人解法左相的滔天惡行。”
溫清禾面露不忍，不敢想象那樣的血腥事件發生将會多麽殘忍遺憾。
溫清禾：“臨哥，謝謝你協助宋探花一家報仇雪恨，懲奸除惡，匡扶人間正義！”
祁白臨聽她感慨出了錯漏，提醒她，“這話有誤，有功勞的是藏鋒閣，與我這個金吾衛何幹？”
溫清禾這才想起祁白臨的藏鋒閣統領是個隐藏身份，她竟然直接把藏鋒閣的功勞放在他身上。
溫清禾趕緊找補，“捉拿犯官，抄家罪臣本來就是你們金吾衛做的事情呀，這次姓辛的控制住，我相信你們金吾衛功不可沒！”
祁白臨笑了笑，“其實，這次左相落網，除了宋探花的證據，你也出了力。”
溫清禾指了指自己，“我？我什麽都沒做啊？”
祁白臨：“你向藏鋒閣提供證據揪出了藏匿髒銀的假抱朗，假抱朗被腰斬之前想多拉幾個墊背的，不僅給出了左相用美色賄賂明修書院的證據，還交出了這十多年來左相暗裏的門生關系。”
這份名單才是真正将左相勢力連根拔起的利器。有了它，才有這平安無事的除夕夜。
溫清禾太驚喜了，沒想到自己吃個瓜都能有這個影響，她有點高興自己為懲奸除惡貢獻了一份力量。
咻咻咻幾聲，空中又有煙花綻放。
溫清禾聽到了女子的啜泣聲，她循聲去看，發現韓小姐正朝着對岸的某個方向在哭。
溫清禾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隔岸以淚洗面的宋探花。
就在煙花綻放萬千星火之時，相隔兩岸的韓小姐和宋探花同時邁步，奔上長安橋，像久久未見的白素貞和許仙一樣，在橋上執手相看淚眼，深情相擁。
溫清禾看到這一幕，眼睛也有點濕，她擡手想擦擦淚，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沒手了。
左手抱着裝禮物的錦盒，右手則被祁白臨十指相扣緊緊握着。
她看着兩人緊扣的十指，一時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主動握上的。
［我這麽沒有定力的嗎？怎麽就不知不覺出手了？］
［要不要趁着臨哥沒發現悄悄把手抽回來。］
［可是……和臨哥牽手的感覺挺不賴啊，很暖很有安全感，我有點不想就這麽放開……］
溫清禾心裏正糾結着，一縷秀發從耳後垂了下來，下一瞬，祁白臨漂亮的手在眼前出現，溫柔地将那縷頭發別到了她耳後。
她聽到他說：“是我主動牽的手，可以先不放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