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榮峥的腰間戳了戳
第28章 、在榮峥的腰間戳了戳
洗過澡,榮峥擦着頭發,從洗手間走出。
閃光燈閃了下。
有點刺眼。
榮峥眯起眼,拿手擋了一下。
“對不起啊,哥,我忘記關閃光了。”
朝榮峥歉意地笑了笑,榮絨把手機的閃光燈給關了。
榮峥把手放下,不滿地看了眼榮絨,“拍我做什麽?”
榮絨笑眯眯地道:“看啊。”
等回到家,他也要把爸媽的照片多拍一點。
以後,等他一個人住的時候,慢慢看。
榮峥對榮絨的話持懷疑态度。
他走過去,去拿榮絨手裏的手機。
以為以榮絨乖張的性子,會故意把他拍得角度清奇,醜出歷史高度,出乎他意料的是,無論是構圖還是燈光都十分好看,意外地将他拍得格外的溫柔。
不是什麽奇形怪狀的照片就行。
榮峥看了一眼,就把手機給榮絨還回去了。
他去洗手間吹幹了頭發。
回來,關了燈,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榮絨後腦勺枕在曲起的手肘上,“哥,你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吧。”
榮峥沉默。
片刻,他語氣冷飕飕地開口,“榮絨,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揍你?”
得寸進尺,沒完沒了。
“不要童話故事,童話故事都在談戀愛。白馬王子吻醒白雪公主,公主親吻青蛙王子,小燕子親吻王子的嘴唇(注)。我還是個寶寶。哥你給我念散文吧,汪老的。這種純潔的文學才比較适合我純潔的心。”
榮峥:“……你什麽時候變成話痨的?”
“夜晚使人本性大發。”
榮峥詭異地沉默了下,“你的成語是爸教你的吧?”
跟爸的那一句以身試法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嗯哼。虎父無犬子。”
榮峥:“……”
榮峥能夠感覺的出來,絨絨對他的态度同先前有了微妙的變化。
如同是郭醫生告訴他的那樣,在此之前,榮絨的心底對他設了一堵牆。
就像是一只他曾經飼養過,曾經無比熟悉對方,後來因為分開時間太長,躲回自己洞穴裏的小狐貍。
見了他,偶爾探出一個腦袋,或者只露出一條尾巴,只露給他一個後背,只肯偶爾給他摸一摸他的皮毛。
現在這只小狐貍對他的親近度又添了幾分。
他自己從洞穴裏走了出來,會主動伸出爪子,撓他幾下,跟他玩耍。
榮峥自然欣悅于榮絨的這種變化。
“最近喜歡聽散文?”
“也不是最近,就剛剛忽然想聽了。哥你念給我聽呗。”
榮峥:“……”
“哥。”
被窩裏,一只手,戳了戳榮峥的腰窩。
榮峥冷聲道,“下不為例。念完就趕緊給我睡。”
“好。”
答應得倒是很幹脆。
榮峥感覺到床動了動。
應該是榮絨換了個姿勢,聽這動靜,像是真的在準備要認真聽。
榮峥只好用手機在網上搜了汪老的作品,找了一篇他認為不錯的。
“汪曾祺《遇到一個懂你的人需要緣分》?”
榮絨:“可。”
得到唯一一個聽衆的認可,暫時兼職為男主播的榮總開始念了起來。
…
榮絨第一次聽到汪老的這一篇文章,是在簡家。
簡卓洲喜歡聽這些。
早上六點不到,洗漱的聲音跟女主播的聲音就會透過門扉,傳進他的屋內。
他那段時間失眠得厲害,經常淩晨三、四點才能睡着。
每天六點不到就要被吵醒簡直令他抓狂。
他忍了快半個月,終于在徹底失眠到天亮,想要補個覺,卻被那放到最大聲的音頻廣播給吵得怎麽都沒辦法睡覺。
煩躁到了極點。
他打開房門,下了樓。
女主播念道:“葉三有點生氣了:‘嫌我給你們丢人?兩位大布店的‘先生’,有一個賣果子的老爹,不好看?”
阮玉曼搬了十幾盆花,腰實在有些吃不消。
她把藍牙音箱的音量調小了一點,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卓洲,我好想小逸啊……”
榮絨下樓梯的腳步頓時一收。
阮玉曼揉着酸疼的腰,在簡卓洲的攙扶下,在椅子上坐下休息,眼睛紅紅的。
簡卓洲嘆了口氣。
“哎。我又何嘗不想那小子?可小逸現在是榮家的二少爺了。榮先生跟榮夫人應該不喜歡我們經常去看他。再說了,小逸現在被接回榮家,正需要跟他家裏人培養感情的時候。不管是我們經常去看他,還是打電話約他出來見面,對他不大好。”
“可是……小逸明明是我們兩個一手帶大的。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第一天把他從醫院抱回家,那麽小小的一團。我把他從那麽小,養到現在這麽大……”
阮玉曼一想起養子簡逸,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命運為什麽要同他們一家人開這樣的玩笑?
她養了十九年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小逸的家裏人把他接走。
人可是榮氏集團家的二公子,小逸回到親生父母的家裏,自然比跟着她跟卓洲要好,他們沒有任何理由不把孩子給還回去。
自己親手帶大,當了眼珠子疼了這麽多年的兒子,忽然被人給要走了,擱誰,誰能受得住?
簡卓洲也紅了眼圈。
他輕輕地,在妻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要是小逸還在就好了,那孩子總是起得比我們兩個還早,還會提前做好早餐。等我們下了樓,就有熱騰騰的早餐等着我們。小逸那孩子,從小就乖巧,聰明,懂事又,又聽話。
我以前常常覺得,能夠生出小逸這樣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我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會有這麽一個乖巧又優秀的兒子。”
阮玉曼唇邊的笑容淡了下去,白皙的脖頸微低着,眼神感傷,“到底是我福薄。”
簡卓洲放低了音量,“千萬別這麽說。要是被孩子聽見了,該難過了。”
阮玉曼咬住下唇,“他會難過嗎?那孩子,來我們家都快半個月了,既沒有叫過你一聲爸爸,也沒有叫過我一聲媽。”
阮玉曼眼眶蓄淚,“他是根本不願意認我們。他嫌棄我們。嫌棄我們沒有百億資産,嫌棄我們只是一個開花店的,供不起他昂貴的大學學費。”
“孩子說過嫌棄我們了?我看你就是多心。”
“是。他是沒說過嫌棄我們,可他言行舉止都表現出來了。你看他,我們兩個一大清早去菜場給他買了魚回來,煮的那一碗鲫魚湯,他喝過一口,就再沒碰過了。
你精心炒的糖醋排骨,他也是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噢,還有那道拍黃瓜,白灼生菜,他是筷子都沒伸過。他的嫌棄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麽?”
“這個,孩子剛回來,我們做的飯菜一時不合他的胃口很正常麽。也是我們當爸媽的考慮得不夠周全,沒有事先問下孩子的喜好。你看,這幾天我們買菜前問過他的意見,他不就都有吃一點嗎?”
“是啊。每樣都碰了幾筷子,飯更是剩一大半。浪費得不行。小逸就不這樣。小逸從小就什麽都吃,不挑食。而且只要是打給他的飯一定會吃完,一粒米都不會浪費。哪像……”
不管怎麽樣,小逸是不可能再回到他們家了。
往後,他們一家三口日子還得過下去。
阮玉曼把一肚子不滿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揉着酸疼的腰,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繼續搬吧。你今天不是要出去進貨麽?早點搬完,你也就能早點出發,早去早回,路上也安全一點。”
簡卓洲把妻子給摁回在了椅子上,“不用,用不着你。統共也沒幾盆了。剩下的交給我就可以了。你腰不好,坐着休息吧。”
阮玉曼哪裏肯,“不行,你今天還要開好幾個小時的車去江城,現在弄得太累了,回頭路上駕駛的時候太累了怎麽辦?既然統共也沒幾盆了,我幫着你一起,早點弄完。現在這天,可能說下雪就下雪了。如果路上雪下太大,就找個賓館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開車回來,千萬不要連夜趕路。知道麽?”
“知道了。還是我老婆最關心我。嘿嘿。”
簡卓洲捏了捏妻子的臉頰。
阮玉曼知道丈夫是見她這段時間悶悶不樂,特意是為了逗自己開心,也就配合地擠出一個笑容來。
簡卓洲把頭轉過去了。
妻子能夠跟常常跟他說想兒子小逸,他不能。
他要是也放任自己對養子的想念,對家裏頭的這個就太不公平了。
夫妻兩人各自搬了一盆栀子,往外走。
簡卓洲回到屋內,就看見榮絨彎着腰,在努力搬起一盆有半人高的花盆。
這孩子一看就知道平時就沒怎麽幹過體力活,下盤都不穩,發力的姿勢也不對。
不管怎麽樣,對于榮絨的出現,簡卓洲還是十分高興的。
這是不是說明,孩子終于既驚喜又感動。
他連忙大步地走上前,動手接過榮絨手中的花盆,“小絨,你這是做什麽?這種體力活你吃不消的。放着,讓爸來。你去那兒坐着就好。”
阮玉曼則時候站在一旁看着,沒出聲。
都是男孩子,小逸吃得消,小絨為什麽吃不消?
既然兩個孩子已經換回來了,小絨總要認清楚自己只是一個花店店主的兒子,而不是榮家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從阮玉曼的眼神裏,榮絨大致也猜出了對方是怎麽想的。
無所謂。
榮絨把剩下的幾盆都給搬到了花店外。
簡卓洲有心想要搬快一點,這樣榮絨就能夠少搬一些,可孩子太倔了。
他要是加快了速度,這孩子速度就比他更快。
榮絨從來沒幹過粗活,簡卓洲擔心他身體吃不消,也就只好放慢了速度。
“好了,都搬完了,小絨啊。你上樓休息去吧。要是有事,我跟你媽再叫你。啊。”
榮絨點點頭,轉身上樓。
想起孩子可能還沒吃早飯,簡卓洲又趕忙補充了一句,“噢,對了,早餐已經給你做好了。煮的稀飯,稀飯在鍋裏,菜就在桌上,你早餐記得吃。”
“嗯”
榮絨看着簡卓洲,那句“謝謝爸”哽在了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口。
榮絨上了樓。
他回到房間。
他把碗從碗櫃裏拿出來,舀粥的時候手臂一直在抖,手更是差一點沒能拿穩。
榮絨打了粥,放在桌上。
他攤開掌心,掌心好幾處,磨破了皮。
榮絨拉開餐椅坐了下來,他左手握住右手不斷發顫的手腕,等到右手不再抖得那麽厲害之後,平靜地用餐。
…
吃過早餐,榮絨回到房間。
走到房間門口,他腳步一停,簡卓洲站在他的房間門口。
簡卓洲看見榮絨,走上前,“小絨啊,你第一次搬花盆,肯定不習慣吧?這個是藥膏,你拿過去,抹一抹,就不會那麽疼了。
這藥膏,是你媽讓我買給你的。她那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對你還是十分關心的。你別往心裏去,啊。”
榮絨從簡卓洲手裏把藥膏接過去了,“謝謝。”
“哎,不客氣,不客氣。”
那天之後,簡卓洲跟阮玉曼兩人只要起床,開了店門,就能看見榮絨從樓上下來。
一家三口,把店裏的花盆一起擺出去。
“你看,你看。我當初說什麽來着?我就說這個孩子看着不好接近,其實是因為剛到咱們家,對咱們還不熟悉。血濃于水,他身體裏到底跟咱們留着一樣的血,哪能跟我們不親近,你看,還真被我說對了,是不是?”
榮絨搬完花盆上了樓,簡卓洲對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阮玉曼高興地說道。
阮玉曼給丈夫潑了桶冷水,“等他什麽時候願意開口叫咱們爸媽了,你再高興吧。”
簡卓洲倒是挺樂觀,“總得給孩子一點時間嘛,孩子才剛接回家多久?總要給孩子一個适應的過程嘛。”
“我昨天跟小逸通電話了。”
簡卓洲一愣,“我不是讓你最好別總是聯系小逸嗎?小逸他現在有他自己的生活,我們不好總是……”
阮玉曼不高興地打斷簡卓洲,瞪了眼丈夫,“是小逸主動給我打的電話。”
“啊。是,是小逸主動打電話過來的啊。”
簡卓洲忍不住把椅子往妻子身邊拉了拉,“那你們在電話裏說什麽了?他有沒有,問起我啊?”
阮玉曼“哼”了“哼”,不是說讓我最好別總聯系小逸麽?”
簡卓洲賠着笑,“哎,老婆。說說,說說麽。你們在電話裏頭都聊什麽了?小逸過得怎麽樣?在榮家,習不習慣?他爸媽對他好不好啊?”
“好啊。怎麽會不好?我們小逸那麽乖,哪個當父母的會不喜歡他?也沒聊什麽。他就是打電話回家,問問我腰痛有沒有好一點,還有,讓你開車的時候,千萬不能喝酒。你看你這個爸當的,還得讓兒子替你操……”
阮玉曼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是了,你看我,又忘了小逸現在不是咱們的兒子了。”
“玉曼啊,你千萬別這麽想。孩子咱們是給人家還回去了,這快二十年的情分總是在的啊。你看啊,小逸就算被認回去了,不也還是記挂着咱們嗎?再說了,小絨也很好啊。那孩子話是不多,不過你看,他最近總是起早下樓來幫咱們的忙。
那孩子從小在榮家長大,哪裏吃過這份苦?你是沒瞧見,有一回我給孩子遞水喝,孩子接過去,掌心都是破的,可你見那孩子抱怨過一句麽?孩子連吭都沒吭聲過。要是換成小逸,該哼哼唧唧地抱着咱們撒嬌了。
要我說,小逸是好孩子,小絨也是個好孩子。就是兩個孩子性格不太一樣嘛。”
阮玉曼低聲道:“如果當年沒有被抱錯,小逸就會從小在他自己家長大。哪裏需要跟着我們,從小就吃這麽多的苦。”
簡卓洲撓頭,“啊,這。小逸跟着我們有吃很多的苦嗎?我們條件是比不上榮家,可我們好像也沒怎麽讓小逸吃過苦啊?”
“你要是不在家,出去送花的人就是小逸,風裏來雨裏去的,不辛苦?別的不說了,就說這搬花盆,小逸可是打小就幫着我們搬一些比較小的花盆了,你要是喝醉了,他還得徹夜照顧你。小絨做過這些事麽?我們小逸風裏來雨裏去的時候,他指不定開着豪車,在哪兒兜風呢。”
簡卓洲給聽笑了,“你這,你這都是都哪兒看的啊?還是誰又跟你說什麽了?是,物質上咱們跟榮家指定是比不了,可我覺得我們做得也不差啊。吃的,喝的,用的,我們什麽時候短過小逸了?他對香薰理療感興趣,我們不也全力支持他去學調香了麽。
光是買那些香料啊,淨油什麽的那些材料,就得花去我們大半年的積蓄了,我跟你有反對過?我們這不也沒耽誤孩子追逐夢想,沒誤了他前程麽。
而且你看,咱們把小逸教得有多好。是不是?”
隔壁李奶奶的小橘貓跑進花店裏來了。
榮絨蹲在樓梯的轉角處,他的耳朵上戴着一只藍牙耳麥,剩下的那一只不知道掉哪裏了。
榮絨摸了摸貓咪的腦袋,轉身上了樓。
…
榮絨搬花盆的動作越來越熟練。
掌心磨破皮的地方,結成了繭。
年關将近,花店裏訂花的人多了起來,店裏生意也忙了不少。
簡卓洲跟阮玉曼兩人經常忙到夜裏十點多才結束營業。
榮絨幫着将店門外的花盆搬進屋,将被花盆的泥土給弄髒的地面掃幹淨,去拿放在店門口的拖把。
“小絨,你過來一下。”
榮絨被阮玉曼叫住了。
簡卓洲在一旁小聲地勸,“你有話好好說,別回頭吓到孩子。”
阮玉曼壓着火氣,應了一句,“知道了。”
跟榮絨說話時,語氣卻仍是不自覺地嚴厲了起來,“小絨,媽問你,今天你靠近櫃臺了嗎?”
簡卓洲生怕孩子會不高興,忙尴尬地解釋道:“小絨,你媽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下你,今天收在櫃臺的3000塊錢,你見到了嗎?我們也就是問問,問問,你別多心啊。”
榮絨又不是傻子,哪裏能沒聽出夫妻兩人的意思。
他的下颚緊繃,眼神淬冰,轉身就上了樓。
到底不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阮玉曼這個時候心裏頭着急,她也沒敢直接朝榮絨發火,她試着放軟語氣。
“小絨,媽沒別的意思。如果真是你拿的,你把告訴媽,你把錢放在哪裏了,成麽?媽知道,你在榮家錦衣玉食慣了,被接回來跟我還有你爸生活,生活水準難免一下子大不如前。不過我跟你爸真的已經在盡最大的可能給你最好的了。你告訴媽櫃臺裏的三千塊,究竟是不是你拿的?
三千塊呢,也不算是什麽大數目。就是我跟你爸要做賬。如果是你拿的,你跟我還有你爸說一聲。我們把這3000塊記在家庭生活支出上就是了。但是呢,以後如果你想要用店裏的錢,必須要經過我們的同意,好嗎?”
口口聲聲說沒有別的意思,話裏話外,卻分明是認定了是他偷拿了那3000塊。
榮絨從小到大就沒差過錢。
還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人冤枉成小偷。
喔,是了。
可不是一個小偷麽,他們都指責他偷了簡逸的人生。
他已經不是榮家的小少爺了。
現在,就連他生物學上的親生父母也懷疑他偷了他們的錢。
怒極反笑。
他的眼皮輕慢地撩了阮玉曼一眼,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區區3000塊,我還真瞧不上。”
阮玉曼臉色乍青乍白,唇瓣更是被氣到發抖。
就是一向對榮絨頗為疼愛的簡卓洲這一次都微沉了臉色,他語氣嚴厲,“小絨,怎麽跟你媽說話的呢?快,跟你媽道歉。”
榮絨眼神譏诮,“媽?那你得問問她,她心裏想的是誰當她的兒子。”
阮玉曼被氣到口不擇言,“你以為,你以為如果我有得選……”
阮玉曼到底還有些理智,清楚她要是真把話給說出來了,得有多傷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麽說一半,藏一半,對于榮絨而言,并沒有仁慈多少。
榮絨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
如果有得選……
如果阮玉曼跟簡卓洲有得選,又怎麽會選他?
他從來就不是他們主動選擇的結果。
他們跟爸媽一樣,喜歡的都是簡逸。
他是他們沒辦法,被命運硬塞給他們的那一個。
榮絨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廣播裏,女主播在念,“葉三死了。他的兒子遵照父親的遺囑,把季陶民的畫和父親一起裝在棺材裏,埋了。”
那一個晚上,榮絨把他對親生父母那點血緣上的羁絆,也給埋了。
“小絨,小絨!”
簡卓洲想要追上去,跟兒子解釋,他們真沒別的意思。
阮玉曼在傷心地低聲啜泣,簡卓洲只得先哄妻子。
當天夜裏,符城下了很大的雪。
下那麽大的雪,花店裏的花就沒必要搬進搬出了。
簡卓洲跟阮玉曼難得不用早起。
夫妻兩個人睡到七點多,到了差不多該營業的時間,起床下,用過早餐,去樓下開了店門。
平時早上就會下樓,幫着他們一起看店或者是出去送花的榮絨這天上午遲遲沒有從樓上下來。
簡卓洲替一個客人把花束給包好,十點多,客人過來,取走預定的花束。
簡卓洲朝樓梯口方向張望了一眼,“今天怎麽沒見小絨下來?”
阮玉曼插着手裏的玫瑰,“用得着問麽?肯定是還在氣咱們兩個昨天冤枉了他,今天賭氣索性不起了,發小少爺脾氣呢,都是榮家給他慣的。”
阮玉曼擡起頭,“我也挺納悶的,我原先以為,像是他們那樣的有錢人家,肯定有點傲慢的,可我們跟榮總、榮夫人幾次接觸下來,他們一點瞧不起我們的意思都沒有,夫妻兩人都特別和善。他們那個大兒子榮峥就更別說了,管理那麽大一個公司,見了我們,也是一口一句叔叔阿姨的,可太有禮貌了。怎麽小絨那孩子……”
“嘶——”
沒留心,指尖被玫瑰刺給劃破了。
“被花刺給刺到了?別動,我去給你拿創可貼過來。”
簡卓洲去拿了創可貼,替妻子将破口的地方給貼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讓你剛才分心吧。”
“哼,用不着你。我自己會貼。”
阮玉曼聽不得丈夫幸災樂禍的話,賭氣把手給拿走,簡卓洲又給握住了,貼好。
替阮玉曼把剛才的那束玫瑰給包好了。
将花束給擺好,簡卓洲觀察了眼妻子的神色,“玉曼,等會兒孩子下來,你也得跟孩子道個歉,知道了沒?還有,你答應了我的,以後咱們在家裏也都別總是在家裏提小逸了,對小絨不大公平”
阮玉曼這一回難得沒有反駁丈夫,語氣微帶着點愧疚地道:“知道了。”
原來,昨天晚上,榮絨負氣上樓後,阮玉曼跟簡卓洲夫妻兩個人終于想起來,他們在店裏是裝了監控的。
也是他們昨天忙了一天,暈頭轉向的,連他們店裏在幾個月前新裝了監控這件事都給忘了。
阮玉曼确定是中午收的那筆現金。
于是夫妻兩個人就坐在電腦前,從當天的中午開始看監控。
監控裏清楚地記錄着,大約在晚上六七點的時間,一輛運着鮮花的園林車在他們店門口停下。
是他們新進的一批鮮花到了。
阮玉曼的手機放在樓上,忘記拿下來了,那個時候簡卓洲跟榮絨兩個人又出去送花去了。
當時有客人打電話進來要訂花。
送花的人在門口催着,讓阮玉曼趕緊把錢給他,巷子裏不好停車。
阮玉曼挂了電話,就從抽屜裏拿了一疊現金出去,付了這一批鮮花的貨款。
阮玉曼在瞧見是自己親手拿的那筆錢,出門付的貨款,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她冤枉了孩子。
一個上午過去,榮絨都沒有下樓。
簡卓洲要時不時地出去送花,阮玉曼一個人在店裏忙進忙出。
她心裏對榮絨的那點愧疚,再一次變成了不滿。
臨近中午,店裏總算是沒那麽忙了,簡卓洲也外出送花回來了,阮玉曼催促着丈夫,讓簡卓洲上樓,“你去看看,那孩子一上午沒下來,到底在樓上做什麽。”
“我上樓看看是沒問題,不過孩子等會兒下來了,不許說他。能做得到麽?”
阮玉曼沒吱聲,只把頭點了點。
不就是不能說孩子,還得跟孩子道歉麽,她能做到。
簡卓洲上了樓。
輕敲房門,“小絨,起床嗎?”
“小絨?”
簡卓洲一連喚了好幾聲,裏面都沒人回。
簡卓洲猶豫了下,推門進去,他臉上挂着笑,“還在睡……”
房間裏,床被鋪疊得整齊,窗戶都是關着的。
榮絨不在房間內。
簡卓洲神色驟變。
他轉身跑到樓梯口,喊自己的妻子,“玉曼!玉曼!”
…
榮絨是當天清晨,在簡卓洲、阮玉曼醒之前,離開的簡家。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雀兒,被強行給摁進了魚缸裏。
簡卓洲、阮玉曼不知道該拿哪種态度對待他,他也每天都過得很壓抑。
他走了。
簡卓洲跟阮玉曼也就自由了。
不對,應該說是他們終于各自放對方自由了。
他回到簡家後,榮家有陸陸續續把他以前的生活用品給送過來。
應該也是聽簡逸說了他的房間大小的,也沒送多,也就是把他的房間櫃子都給填得滿滿當當而已。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褲子,還有一件羽絨服,無論是榮家陸續送來的,還是他來都簡家之後,簡卓洲、阮玉曼夫妻兩人給他買的東西。
他一樣也沒帶。
…
“季陶民死後,他的畫價大增。日本有人專門收藏他的畫。大家知道葉三手裏有很多季陶民的畫,都是精品。很多人想買葉三的藏畫。葉三說:‘不賣’。”
榮峥的嗓音,同女主播的嗓音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主要是女主播嗓音溫柔,敘述起來娓娓道來的感覺,他當年聽見這篇文章的時候,心裏頭正煩得要死,可這篇文章他竟然一記就記了這麽多年。
就是他哥念散文的水平太差了。
平鋪直敘的。
白費了這麽好聽的嗓子。
最後一段結束,榮峥退出手機,“現在可以睡了?”
這篇文章有點長。
榮峥還以為榮絨中途會睡過去,竟是真的認認真真,把這篇散文給聽完了。
不過,确實是一片很好的散文,他光是這麽念了一遍,都能被葉三跟陶季民兩人的情誼所打動。
知音難求。
黑暗當中,榮絨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
榮絨保存了錄音音頻文件。
榮峥把手機放回去。
榮絨轉過身。
他的額頭,抵着榮峥的後背,“哥,晚安。”
“趕緊給睡覺。”
榮絨低笑了聲,閉上眼,睡了。
夢裏。
他夢見自己因為交不起房租,房東要攆他出去。
貪婪的房東瞥見他手腕上的那只腕表,打起了他手表的主意。
表示只要把這表送給他,可以免他一年房租。
榮絨手腕上的表,是他考上高中那年,榮峥送給他的。
他在最落魄的時候,都沒想過要拿着這表換錢,何況,這塊表買他現在住的這個小破公寓五個都夠,一年房租?
做什麽美夢呢。
後來,那塊表陪他搬了一個又一個住處。
直到,他新租的房間裏,又多了薄荷。
一個人,一只貓,一塊可供懷念的表。
也挺好。
翌日。
榮絨在床上醒來,海風吹動着白色的窗簾。
床上就他一個,房間裏也沒見到他哥榮峥。
榮絨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七點不到,他哥很有可能去酒店的健身房健身去了。
榮峥這個人,簡直自律到可怕。
榮絨拿上自己的房卡,回房洗漱。
抹防曬霜的時候,瞥見了被他放在床頭櫃的精油,擰開橡木塞,抹了一點在被曬傷的地方。
出了門,去敲榮峥的門,看他回來了沒,打算叫上榮峥一起去吃早飯。
榮絨剛走到榮峥門口,就碰見了穿着運動服,顯然剛健身回來的榮峥。
榮峥用房卡開了門。
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榮絨,“你噴香水了?”
要知道榮絨對香味十分敏感,熱衷于收集各種香水珍品,自己卻很少穿香。
用榮絨說的話就是,會影響他對其他氣味的判斷的精準度。
“沒啊。喔,我抹了點哥你昨天送我的那款薰衣草精油。溫潤舒緩,氣味也挺好聞,感覺還不錯。”
抹在身上很溫和,比那款曬傷膏抹了顆舒服多了。
榮峥去打開櫃子,拿換洗的衣物,轉過身,“那款精油不是我送你的。”
榮絨一愣。
不是他哥送的話,“是绮哥送我的?”
榮峥:“……不是。”
“是你昨天中午睡着的時候,酒店的工作人員轉交給我的。說是有一個自稱是簡逸的大學生,應該就是你昨天白天救的那個少年。給你留了他的聯系方式。讓你方便的話,聯系一下他,他想當面跟你道謝。我昨天一時忘了跟你說了。“
榮峥頓了頓,“你要跟對方聯系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更新時間繼續恢複成老時間。
早上9:00更新,你們說好不好呀?
小燕子親吻王子的嘴唇的故事,出自王爾德的《快樂王子》哈。
很小的時候其實就看過這個故事了。
結果前一陣子買了一本談瀛洲老師的翻譯版本的《夜莺與玫瑰》重新在看《快樂王子》這一篇,哭成狗。
PS:汪老的散文确實挺治愈的。并沒有太華麗的語言,可是遣詞造句,讓人十分的舒服,給人一種娓娓道來的感覺。這大概就是大師吧。三言兩語,幾筆勾勒,就寫到了人心裏去。
感興趣的寶寶可以去找來看看哈。
感謝在2021-06-2721:39:53~2021-06-2809:09: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爻椮、赴十裏3個;lty、鶴玉菡、上哭藍湛、芣布萊丁、渝渝.、雨山清清化雪、瑤瑤小可愛、柏舟、九夜、閑雲野鶴、青山夜空、十七小可愛、凝溪夜、小狐貍找到他的小浣熊、時雨°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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