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男生才喜歡撒嬌
第24章 、小男生才喜歡撒嬌
榮峥動手替榮絨擦身子。
隔着浴巾,榮絨甚至能夠感受得到榮峥掌心傳來的溫度。
榮絨的大腦足足空白了有了那麽好幾秒的功夫。
他裹着浴巾,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過來。”
榮絨慢騰騰地,挪了過去。
榮峥再次替榮絨擦幹身體,睨了他一眼,“你小時候洗了澡,身體也不擦,在我床上上蹿下跳,把我的床單都給弄濕了,可沒見你害羞過。”
“你都說了那是小時候!”
“等你老了,變成一個老頭子,我也還是你哥。”
榮絨垂放在雙膝的雙手緊緊地收攏,他的眼尾一片緋紅。
哥,你會食言的。
沒有等到我變成老頭子,你就會不要我了。
…
榮峥跟小時候催榮絨上|床那樣,在他的屁股上拍了拍,“去床上坐着。我給你吹頭發。”
榮絨聽話的去床上坐着了。
不一會兒,榮峥拿着吹風機回來了。
窗外的風雨,一點也沒有要小下去的意思,大風呼嘯。
屋內,吹風機呼呼地工作着。
榮絨聽着耳邊傳來的電吹風的聲音,莫名地感到一陣安心。
榮絨的頭發差不多幹了。
榮峥把電風吹由最大檔調至中檔。
“我給阿绮打了電話了。他這段時間人不在國內,要下個星期才能回來。就算回來了,到了夏天,他大部分的時間,也都不在市裏,都在崇綠島。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要跟阿绮賠不是,最好約阿绮在島上見面。你放暑假到現在,也還沒有好好出去玩過,到時候我們就在島上住個幾天,就當是度個假,你的意思呢?”
榮絨今天才從榮峥那兒拿了許多淨油、香脂。
他原先計劃如果孫绮手裏有上等的鳶尾根淨油,他是想見了人之後,馬上着手調配香水的。
想了想,上輩子他從來沒跟他哥單獨出去度過假,而且這樣的機會,兩輩子疊加在一起,可能也就只這麽一回了。
“就只有我們兩個去度假嗎?”
“媽最近在忙她基金會的事情,未必有空。爸暈船。大概率是我們兩個人去。等爸媽回來,你可以自己再問下他們。”
符城去崇綠島沒有通車,只能乘坐渡輪登島。
“噢。”
榮絨的頭發全吹幹了。
榮峥關了電風吹,拔下吹風機的插頭,“去把衣服穿上。”
“唔。”
榮峥把吹風機放回浴室。
榮絨抽屜裏随手拿了件內褲給穿上了。
榮絨站在床邊,彎腰在穿短褲。
一只腳穿進去了,另一只腳還沒穿進去。
榮峥從洗手間出來了。
榮峥走上前,瞥了他一眼,“穿反了。”
嗯?
他褲子穿反了麽?
榮絨低頭看了一眼。
穿反的,不是褲子。
臉頰紅透。
榮絨破罐子破摔。
也再沒提什麽回避不回避的事,當着榮峥的面,就把褲子給扒拉了,重新給穿了一遍。
…
榮絨穿好衣服,榮峥也沒出去。
他在榮絨的床上坐了下來,“額頭好點沒?”
榮絨都快忘了他額頭腫了個包的事情了。
榮峥一看榮絨的表情,就知道後者壓根沒把自己受傷的事給放心上。
“過來,我看看。”
榮絨挨着榮峥坐下了。
榮峥撩起榮絨的劉海,比起上午那會兒,額頭上的腫包有些消下去了。
眼前光線忽然明亮了起來。
只見榮峥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發繩,熟練地替榮絨把前面過場的劉海給紮起來了。
榮絨的腦袋上,多了一個可愛的小揪揪。
白皙、飽滿的額頭全部都露了出來,愈發顯得五官漂亮得過分。
榮峥盯着榮絨腦袋上多出的小揪揪,露出滿意神色,“還好,手沒生。”
小時候,到了夏天,天氣太熱,榮絨前面的劉海要是過長,也都是榮峥給他紮的小揪揪。
榮絨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
沉默片刻,榮絨放下手機。
“哥,你這給我買的,是兒童款吧?”
糖果色,發繩上還綴着紅嚷黑子的切片小西瓜。
榮峥指尖碰了碰他綁着小的小發揪,“不知道,我随手拿的。”
榮絨:“……”
是麽?
呵。
他才不信。
…
傍晚時分,榮惟善、應岚夫妻也回家了。
見到榮絨腫起的額頭,夫妻兩人少不得關心地問上幾句。
聽說冰敷過了,夫妻兩人這才放心下來。
飯桌上,榮絨提了他跟榮峥要去崇綠島度假的事,問榮父榮母有沒有空一起去。
如同榮峥所預料的,榮母因為忙于基金會的事,抽不開身。
榮母去不了,聽說還要坐船,榮父也就頓時沒什麽興致了。
這還是頭一回兄弟兩人單獨出去旅游,兩個男生想得總歸不會有那麽細致,榮母分別給兄弟兩人舀了湯,柔聲道:“絨絨放假這麽多天,一直待在家裏,出去度假挺好,而且這個時候島上涼快。就是島上蚊蟲什麽的也多,記得多帶些防蟲噴霧,還有止癢水過去。防曬什麽的,也要做足”
榮父給自己夾了一塊排骨,殷切叮囑:“記得多拍點照片回來,帶為父我雲享綠島。”
榮峥喝着湯:“網上都有。”
榮父怒而又給自己夾了塊排骨。
榮絨:“……”
他以前為什麽會覺得他哥跟跟他爸的關系遠比他親密很多?
明明是塑料父子情。
…
晚上,榮絨在房間裏整理他白天從榮峥那兒拿回的各種香水、香料。
“叩叩叩——”
有人敲門。
榮絨放下手中的一瓶香水,去開了門。
“爸?”
榮父四下張望了下,确定走廊上沒人,悄摸地進了屋。
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往榮絨的手裏,塞了一張銀行卡。
“前陣子峥兒生日,你送的那款寶石胸針把壓歲錢都給霍霍了吧?卡裏有五十來萬,不多。出去玩,也不能都讓你哥買單不是?偶爾也要給你哥買點小禮物。
我跟你媽總有老去的那天。有你哥給你撐腰,你大伯,還有小叔那幫人就不敢欺負到你頭上去。”
榮絨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上輩子爸也說過類似的話。
給他打錢,讓他給他哥買點禮物。
原來,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爸都在很早之前,就在為他綢缪了。
擔心他沒有哥哥那麽強勢,會被大伯、小叔欺侮。
當時,他卻以為爸是是在暗示他,榮事集團只會是哥的,賭氣說了發狠的話,把錢悉數全部都給轉回去了。
那個時候,爸該有多失望、難過?
“愣着做什麽?拿好啊。是不是五十萬太少了?那什麽,咳……因為爸前陣子買了幅畫,你媽嫌我花錢太狠了。趁着我睡覺,把我卡都給收了。也不知道她收哪兒去了。這卡是唯一幸存的一張。爸給藏的襪子裏……”
榮絨抱住了榮父。
他把腦袋枕在榮父的肩上,“爸,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曾經真真切切被在意過。
卡裏的錢,他是不會動的。
等到離開榮家,所有屬于榮家的東西,他一樣都不會帶走。
…
榮峥跟榮絨去出發去島上度假的那天,天氣很好。
碼頭上,天空碧藍,白帆點點,
孫绮坐着他的私人游艇來碼頭接榮峥。
黑色墨鏡,花襯衫,沙灘褲,人字拖,要有多夏天就有多夏天。
見到那輛熟悉的慕尚。
孫绮摘下墨鏡,随意地別在襯衫上。
“大榮——”
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随後從副駕駛座上一期下來的榮絨時,瞬間就消失了個幹淨。
孫绮拉胯着一張冷臉,不悅地問榮峥,“你帶這個讨厭鬼來做什麽?”
榮絨主動上前打招呼,“绮哥好。”
孫绮冷笑了一聲,“不敢。”
榮峥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絨絨是他弟弟。
孫绮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沒走出幾步,語氣不耐煩地對身後的兄弟兩人道,“跟上。”
榮峥從後車廂拿出行禮。
“哥,我來吧。”
榮絨走過去。
按照榮絨的設想,他一只手拎一個,應該完全無壓力。
然而,他忘了,他現在不是上輩子那個做慣了各種粗活、重活,就算是一人扛一大袋水泥都不在話下的人。
他現在這具身體,可是一個連健身房都懶得去,沒課的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主。
能有力氣才怪了。
那天去了臨風巷回來,他的手臂就一連酸痛了将近一個星期。
這兩天才稍微好一點。
榮絨一只手去拿疊在最上頭的,他自己的那個行李箱,行李箱動了動。
是的,僅僅只是動了動。
他一只手根本拎不下了!
孫绮一點也沒給面子地笑了出聲,臉上是明晃晃嘲諷的笑容。
榮峥伸手過去,“我來。”
單手把他的行李箱給拎了下來,另一只手把剩下的行李箱,還有兩個旅行包都給拿了下來。
榮峥只讓榮絨推一個行李箱。
他自己的行李箱,還有兩人的旅行包榮峥都自己拿上了。
孫绮餘光瞥見了,雙手往兜裏一揣,一點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人家心疼弟弟,他又何必鹹吃蘿蔔淡操心。
…
上了游艇。
孫绮給他自己跟榮峥各自倒了杯香槟,只當榮絨是一團空氣。
榮峥:“不幼稚?”
孫绮呲了呲牙,“不啊。”
榮峥懶得理他,他問坐在邊上的榮絨,“想喝什麽?”
不知道怎麽的,上了船之後,脖子就一直癢癢的。
榮絨在脖子撓了下,“礦泉水就可以了。謝謝哥。”
“礦泉水就可以了。謝謝哥……”
孫绮怪聲怪氣地學榮絨說話,又變回他自己的聲音,“自己沒長手腳啊?不會自己拿啊?”
榮峥從船艙的冰箱裏取了兩瓶冰鎮礦泉水出來,警告地瞥了好友一眼,“孫绮。”
孫绮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香槟,“怎麽?我就是看你弟不爽?不行?”
榮峥冷聲道:“你讓你的人把船開回去。”
孫绮這才意識到,榮峥是真的生氣的。
媽的!
他跟大榮認識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人生氣。
現在竟然為了一個榮絨跟他生氣了!
“行呗!果然是有血緣的弟弟就是不一樣呗!”
孫绮脾氣也上來了,“啪”一聲把手中的香槟給放下了,起身就要吩咐他的人把游艇給開回碼頭。
脖子那片被太陽曬過的肌膚實在太癢了,還有點灼疼。
榮絨忍住那種又疼又癢的感覺,不知怎麽的,莫名覺得眼下這場景挺好笑的,“要是我現在說,绮哥,哥,別吵架了。你們別再為了我吵架了,是不是不大合适?”
榮峥眉心微皺,沒明白榮絨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孫绮一個5G沖浪青年,立馬就聽明白了,“你特麽……”
茶味兒沖天了!
桌上有空杯子。
榮絨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香槟,在孫绮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先是将他方才喝剩的那半杯滿上,再給他自己倒了杯。
“最近酒量退步了,本來沒打算要喝。想了想,跟人賠不是,還是要拿出一些誠意才好。绮哥您說是不?我哥生日那天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跟绮哥您陪個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夠原諒我一回。
您不原諒也沒關系,總之,那天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在這裏,跟您真誠地說一聲對不起。
還有,今天的事,也請您別怪我哥。是我聽說我哥要來島上度假,死乞白賴纏着我哥非要來的。我哥也是被我纏得沒辦法。”
“我幹了,绮哥您随意!”
說完,仰頭就把那杯香槟給幹了。
這下,孫绮是真的驚着了。
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目中無人,成天臭着個臉的小破孩麽?
香槟是孫绮先前從冰箱裏剛拿出來的。
一口喝進去,涼意跟酒勁直沖喉嚨。
“咳咳!!咳咳咳咳!!!”
被酒嗆了喉,榮絨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榮峥把他手裏還剩的那一點酒給拿走了,低斥道:“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喝,逞什麽強?”
榮絨難受地咳嗽着,唇角還是噙着笑意,“道歉麽,咳咳咳,總要,總要拿出點,誠,誠意。”
“先不要說話。”
榮峥擰開他剛才從冰箱拿的其中一瓶礦泉水,遞到榮絨唇邊。
榮絨喝了點水,喉中的那股灼燒感才稍微被壓下去了一些,喉嚨舒服多了。
榮絨漸漸地停止了咳嗽,就是臉還是紅的,就是方才咳嗽的時候氣血都湧到臉上,給咳紅的。
他算是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副作用或者是他為此要付出的代價還是怎麽的,他這破體質,過去的好酒量是一點沒了,嬌氣的毛病卻是一點沒改。
會有人因為一杯香槟就咳嗽成這樣麽?
能麽?!
能麽?!
孫绮總疑心榮絨是在做戲,可要真是做戲,那這演技都可以拿影帝了。
“你這道歉的陣仗,也太吓人了。我這要是不接受,是不是顯得我很十惡不赦?”
榮峥不悅地掃了眼好友,“孫绮,你可以先安靜一下嗎?”
“OK。我閉嘴,我喝酒,行了吧?”
孫绮一個人喝着悶酒。
脖子那裏實在太癢了。
實際上,癢得也不僅僅是脖子。
後背也很癢。
只不過後背他抓不到。
榮絨再一次去撓脖子的時候,被榮峥給握住了手腕。
他盯着榮絨脖子的紅疹子,“你脖子是怎麽回事?”
孫绮從小在海島長大,随意瞥了眼就知道榮絨脖子是怎麽一回事,“曬傷了,可能還有點過敏,加上自己上手給撓的呗。我去,你弟弟會不會太嬌氣了?一個大男人,就在太陽底下走個那麽十來分鐘,都能把自己給折騰成這樣。啧。大榮,你弟是陶瓷做的吧?”
他看着榮絨:“你出門前沒抹防曬?”
榮絨:“……我忘了。”
是真的忘了。
在工地上班,無論多大的太陽,都是薄襯衫,濕毛巾,再是溫水一壺,把安全帽帶上就出門了。
工地戶外工作的時間太長了,而且出汗量也太大,防曬霜起不了多大效果,他也用不起。
起初那段時間的确是天天曬傷,抹了藥,褪了皮,新的皮膚長出來,也就比原來耐曬多了。
他是真沒想起來,出來度個假還得用防曬霜。
“真行。智商不行,常識總該有?來海島度假,出門竟然連一點防曬功夫都……”
榮峥冷聲打斷了孫绮的話,“你船上有備曬傷藥嗎?”
孫绮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椅子上起來了,“我去問問。”
不一會兒,孫绮手裏拿着他管船上的工作人員那兒要來的一管曬傷藥膏回來了,往桌上一放,“吶,曬傷膏。哪裏曬傷抹哪裏。懂?”
“謝謝绮哥。”
榮絨拿過藥膏,抹在脖子上。
郁悶的是,再往後一點的地方,他就看不見了,根本就沒法上藥。
榮絨幹脆也不費那個勁去看了,把覺得癢的地方都給抹上。
“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小少爺,你這樣上藥不行。後背也過敏了吧?只要有過敏的地方沒藥沒抹到,晚上睡覺有你疼的。”
孫绮喝着香槟,手指頭在榮絨曬傷的那片肌膚遙遙地點了點,很是有點指點江山的意思。
榮絨上輩子經歷過這種灼疼。
他剛開始從事戶外相關工作的時候,防曬工作沒做到位,回到家,脖子後面那一片,火灼似的疼。
滋味确實不好受。
榮絨原先是打算等上了島,入住房間後,再把曬傷的地方給抹上。
不管孫绮是出于幸災樂禍,還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他這麽一句,他既然提醒了,榮絨自然也就不好當沒聽見。
他笑着他問,“绮哥,船上有鏡子麽?”
“有啊,我房間裏,洗手間,都有,就是……不給你進。怎麽着?”
臉上明晃晃地寫着,“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有本事你就咬我啊”這幾個大字。
榮峥眉頭微擰,“後背也癢?”
榮峥不知道榮絨後背也過敏了,以為他只有脖子那一片曬到的肌膚過敏。
“還好。”
對于一個肚子疼到唇色發白還能跟他說笑,磕腫了腦袋都不當一回事的人,榮絨口中的“還好”兩個字,在榮峥聽來一點也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他不由分說地掀起了榮絨的衣服。
榮絨吓一跳,“哥,雖然我不是黃花大閨女,但是你整這麽突然……”
“榮絨。”
榮絨下意識地應了他哥一聲。
“閉嘴。”
“噗呲。”
孫绮一點也沒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這感情好。
他剛剛其實能夠感覺地出來,大榮是真的在生他的氣了。
盡管如此,這人也還是耐着性子,問他能不能安靜一下。
到了他弟這兒,直接讓人閉嘴了。
這區別對待,他喜歡!
榮峥沒功夫理會孫绮的幼稚。
他把榮絨手裏的藥膏給拿了過去,抹在他後背過敏的地方,用指尖均勻抹開。
榮絨一手掐在他自己的大腿上,後來,還是沒能憋住。
身體不受控制地扭了下,嘴裏有悶哼溢出,“哥,癢。”
太癢了。
跟曬傷的那種癢法又不太一樣。
榮峥:“忍着。”
孫绮對看一個大男人的後背,還是因為過敏,醜到沒眼看的後背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去吹吹風。”
他端起桌上的香槟,從位置上起身,出了船艙。
榮峥瞥了眼孫绮離去的方向,收回目光。
“現在沒人了。”
榮絨莫名,“嗯?”
榮峥低沉聲道:“你可以叫出來,不會有人笑話你。”
…
孫绮戴着墨鏡,坐在甲板的沙灘椅上,長腿伸直,吹着海風。
他的邊上酒水、點心,水果拼盤,三文魚拼盤,一應俱全。
榮峥跟榮絨先後出了船艙。
往嘴裏扔了塊葡萄,咬了,葡萄汁在齒尖爆開,夠甜!
要是沒有見到某個人的臉就更好了。
吃都沒能堵住孫绮損人的嘴,“我還以為你們兄弟兩個要在船艙裏頭待一路呢。”
奚落的口吻不要太明顯。
榮絨笑着走上甲板,“那多可惜。”
頭上戴着的遮陽帽,是榮峥堅持要他戴上的。
兄弟兩人各自找了張沙灘椅躺下。
沙灘椅上有遮陽棚擋着,一點也不用擔心再會被曬傷。
擡頭,就是沁藍沁藍的天空,薄紗似的雲,偶爾有白色的海鷗掠過天際。
榮絨閉上眼,海風帶着濕潤的水汽,掠過他的鼻尖。
榮絨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這種放松的狀态了。
重生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忙着,忙着讓自己活下去。
很奇怪。
他曾經覺得活着怪沒意思,就算是哪天飲酒過量猝死,或者,賽車時發生意外,死于跑道,也沒什麽可惜的。
轟轟烈烈地活過,也算是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後來,則是累得不想活了。
怕連累爸媽他哥一起被跟着指指點點,咬牙撐了下去。
現在才發現。
活着多好啊。
陽光、海風,爸媽,哥,這些天堂裏可都沒有。
榮絨把帽檐下拉,擋住刺眼的陽光。
孫绮納了悶了。
大榮這個弟弟是怎麽一回事?
以前他見到這位小少爺,哪回不是陰沉個臉,活像才從棺材裏起來似的,這次怎麽不管他怎麽怼,也沒見發火?
孫绮湊近榮峥的邊上,“你弟前一陣子住院,把腦子給治好了?”
榮峥冷着臉,随手拿起水果盤上的水果,朝孫绮扔了過去。
扔孫绮的褲|裆上了。
孫绮氣得他哇嗚亂叫:“大榮!你特麽故意的!”
榮峥神情嚴肅:“榮絨是我弟弟。”
他聽不得任何人說絨絨的半點不好。
孫绮一聽就來氣了,咬牙道,“他是你弟,我就不是你兄弟了?”
孫绮生氣地朝榮絨一指。
這才發現,剛剛還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的人不知道時候不見了。
“那小王八蛋呢?”
榮峥剛剛是見到榮絨進船艙去了的。
他語氣鄭重地告訴孫绮,“孫绮。我沒有權利強迫你喜歡絨絨,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他是我弟。我希望至少在我的面前,你能夠給與他足夠的尊重。”
說完,也轉身進了船艙。
孫绮氣得狠狠地踹了下椅子。
他穿着人字拖,腳指頭提到了椅子。
于是,孫绮氣得更厲害了!
…
榮絨尋着空氣捕捉到的微妙的水果香氣,一路繞過游艇的會客廳,走進一個房間,房間裏盈滿了果香,有覆盆子的甜氣,水梨的香氣,草莓的微酸,還有牛奶的香郁,生菜的綠意,混雜着冰塊的清冽,空氣裏還有淡淡的三文魚和魚子醬的腥氣。
因為水果的香氣太盛了,魚子醬跟三文魚的腥意幾乎完全被覆蓋了,生菜還有其他的綠色蔬菜更是沒什麽存在感。
榮絨走到料理臺區。
他拿起水果,一個一個的聞。
就算是同一種水果,他們之間散發的香氣也往往不同。
比如,同樣都是草莓,有些草莓聞起來就有一種微酸的奶香,有幾個聞起來則會偏酸,牛奶的氣息反而并不濃。
那是因為每一個草莓在成長時,它們的光照、水分、土壤都不盡相同的緣故。
廚師認出榮絨是孫绮一起上船的,因此對于榮絨的舉動并沒有任何的制止,在準備沙拉的間隙,時不時地擡頭看榮絨一眼,奇怪這位客人怪異舉動。
榮峥來到廚房的時候,榮絨在拿着刀,削水梨。
過長的劉海被他用發繩給綁起來了,低頭削梨子時頭上那一小揪頭發就一晃,一晃的。
餘光掃見榮峥進來了,榮絨笑着跟榮峥打了聲招呼,“哥。”
“別分心。”
從小到大,榮峥就沒見過榮絨自己削過水果,就是削皮刀都沒見後者拿過。
見榮絨手裏頭拿着水果刀削皮,還敢擡頭跟自己打招呼,榮峥肅着臉,沉聲提醒道。
“不會有事的。”
榮絨彎了彎唇。
低頭專注地把手中水梨的最後一點皮削幹淨,絨絨熟練地将切開草莓。
有皮的水果,跟去皮後,甚至是切開後的香氣,也都不盡相同。
切開後水果是要拿來吃的,榮絨就不大好湊太近去聞了。
不過,切開的剎那,也足夠他捕捉到那一瞬間四溢的果香了。
火龍果、香蕉,都已經備好了,再放一些覆盆子、藍莓,倒入酸奶,水果沙拉醬一澆,一份水果酸奶沙拉就完成了。
榮峥對廚藝沒什麽鑽研,可他也輕易看出來了,榮絨絕對不是第一次嘗試做水果沙拉。
他的動作太娴熟了,擺盤跟配色也無可挑剔。
榮峥看着顏色漂亮的兩盤水果沙拉,“這些也都是加入大學社團的時候學的?”
榮絨摘下手中的一次性手套,“嗯啊。”
随手拿了一顆覆盆子,遞到他哥的嘴邊,“哥你要不要嘗嘗看?可甜了。”
榮峥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包括水果。
遲疑了下,還是張開了嘴。
“怎麽樣,是不是很甜?”
在榮絨期待的眼神注視下,點了點頭,“嗯。”
“是吧?我推薦的準沒錯。”
榮絨歪了歪腦袋,他腦袋上的小揪揪也跟着晃動了下。
榮絨這幾天一直埋頭調香,頭發都沒工夫去打理他。
劉海實在太長了,會妨礙他調香。
也虧得他哥給他買了這根發繩,雖然疑似兒童款,好歹挺實用。
發繩上的紅瓤小西瓜實在太幼稚了,榮絨一般只有在家裏才會把頭發給綁起來。
剛才切水果的時候不大方便,這才把頭發給紮起來了。
榮峥端起料理臺上的水果沙拉。
一旁的廚師連忙道,“榮少,二少,還是讓我來吧。”
廚師幫着把榮做好的水果沙拉給端出去了。
廚師把水果沙拉放在榮絨的面前,榮絨說道:“放我哥桌前吧,我給我哥做的。”
廚師于是配合地将盤子放到了榮峥的面前。
榮峥眼露意外,“給我做的?”
他還以為這一份絨絨是給他自己做的。
榮絨一只手撐着下巴,笑着道,“哥你進來之前我就偷吃了不少水果了,現在肚子都被撐滿了。哥你嘗嘗看,我做的水果沙拉好不好吃。”
孫绮從外頭進來,剛好見到正對着他的榮絨,對着榮峥彎唇一笑的畫面。
孫绮覺着自己可能被太陽曬到暈頭了。
他竟然覺得這個小王八蛋有點可愛!
“绮哥?沙拉要吃麽?”
榮絨主動跟孫绮打招呼。
榮峥都以為以好友對絨絨厭惡程度,多半會拒絕,尤其是兩人先前才剛剛因為絨絨有一次發生過沖突,沒想到,孫绮挨着他坐下了,翹起腿,一副大少爺派頭,“怎麽沒有勺子?”
“我去拿。”
經過榮峥的身邊,被他握住了手腕。
“讓他自己去。”
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榮絨當然不可能為了給孫绮拿勺子就惹他哥不高興了,于是乖乖地坐了回去。
孫绮以先前對榮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除了因為在榮峥生日宴會上,榮絨為了周砥差點跟他動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在發生沖突之前,他就已經看榮絨不爽很久了。
總覺得榮峥這個弟弟性格陰沉沉的,一點也不讨喜。
今天這麽接觸了一下……
感覺,對方好像,的确沒有那麽讨厭?
“自己去就自己去。”
孫绮哼唧了一聲,自己去拿調羹去了。
“哥,你說绮哥現在是不是有些接納我了?”
榮峥盯着碗裏的沙拉,在看那塊區域沒有那麽多的沙拉醬,不會那麽甜,“不需要在意他。”
榮絨點點下巴,彎了彎唇,“嗯。我只用在意哥,還有爸媽就好。”
…
孫绮去廚房拿了調羹,還特小人之心地問了廚師,外面的水果沙拉是不是真是榮絨做的,問廚師有沒有幫忙。
得到否定的回答,确定時間廚師并沒有幫任何的忙,水果沙拉真是榮絨親手做的,孫绮這才拿了調羹出去了。
回來,盤裏的沙拉少了一大半。
孫绮驚着了,他一臉懷疑人生地盯着榮峥,“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
榮絨錯愕地問道:“哥你不喜歡吃甜的嗎?”
他印象當中,他哥什麽都吃的,從小到大,沒見他哥挑過食。
榮峥避開果盤上的沙拉醬,吃了塊相比之下沒那麽甜的火龍果,淡聲道:“沒有。他記錯了?”
孫绮:“!!”
有本事你把這一盤水果沙拉都給吃了啊,不要只留了最甜的那幾樣!!!
…
游艇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隐隐可見蔥郁的樹林,以及岸邊一排排低矮的房屋。
碼頭停滿了大大小小規模不一的游艇。
崇綠島,又被當地人親切地稱之為綠島,到了。
孫绮提前給他的工作人員打電話,讓他們在岸邊等他。
游艇緩緩靠岸。
孫绮率先下了船。
榮峥第二個下的船,他把手遞給榮絨,手裏撐着一把從孫绮的工作人員那兒借的傘,以免榮絨被太陽給曬傷。
孫绮無語,“大榮,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是個弟控?”
有一說一,就是他88歷任女友都沒有過這待遇!
知道的這是他親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小情人兒呢,這股子寶貝兒勁。
還有那一盤沙拉,竟然真的全部都給吃完了,一顆也沒給他碰着!
服了!
另一艘游艇也緩緩靠岸。
高陽從船艙裏出來,他站在甲板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這裏的風景真心不錯,砥,你說是不……砥,你看!那個小姑娘跟榮家那位小少爺是不是長得挺像?”
周砥順着高陽的視線看過去,冷聲道,“你眼睛可以捐了。”
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榮絨今天的角度的問題,高陽只看見榮絨漂亮的側臉,以及随着他跳下的舉動,頭發上一晃一晃的小發揪,加上榮峥幾乎是半摟半抱,把他給抱下的船,高陽也就理所當然地把榮絨看成了女生,以為他跟撐傘的榮峥是一對。
榮峥扶榮絨站穩,兄弟兩人的正臉清楚地映入高陽的視線。
高陽卧槽了一聲,“真是榮絨?!你們這是什麽命定的緣分?怎麽走哪兒都能碰上?”
“夜放”酒吧,榮絨往周砥兜裏塞錢的那一個片段,遭到大肆傳播。
周砥這陣子可沒少被人明裏暗裏地嘲笑。
他狠狠地剜了高陽一眼。
高陽當即識趣地道,“OK,當我什麽都沒說。”
榮絨、榮峥兩人都沒發現不遠處的周砥。
倒是孫绮看見了。
他輕佻地碰了碰榮絨頭上的小啾啾,剛要說話,被榮峥一手給拍開了。
孫绮手背都被拍紅了。
孫绮:“!”
他忍!
孫绮收回手,朝周砥的方向點了點下巴,笑得不懷好意,“小絨絨,你心上人來了,不去打個招呼?”
嗯?
什麽見鬼的心上人?
他什麽時候有喜歡的人了?
榮絨轉過頭,他順着孫绮的視線看去,甲板上已經沒人了。
孫绮幸災樂禍地道:“小絨絨,看來那個姓周的還是一如既往地讨厭你啊。”
榮峥警告地瞥了孫绮一眼,“孫绮。”
孫绮無辜聳肩,“怎麽?我說得不對麽?”
這一下,榮絨總算是聽出來了,孫绮說得是誰。
他彎起唇,笑着糾正道:“绮哥是說錯了。”
“怎麽?別告訴我你現在不喜歡那個姓周的了啊。”
榮絨笑得雲淡風輕,“嗯啊。不喜歡了。”
很早之前就不喜歡了。
…
孫绮就跟見鬼了似的盯着榮絨,“真的假的?別诓你绮哥!”
圈子裏誰不知道榮絨喜歡周家那個私生子喜歡到近乎魔怔的地步了?只要是周砥經常去的酒吧,一準能見到榮絨的身影。
誰要是私底下議論周砥私生子的身份,也一定會被這位小少爺出手教訓。
幾個星期前還因為周砥差點跟他動手,還是在親哥哥的生日宴會上,事情過去都還沒一個月呢?
就跟他說不喜歡人家了?
這話聽着,可信度怎麽這麽不高呢?
“是真的啊。绮哥要是不信,可以跟‘夜放’的工作人員打聽一下。”
“‘夜放?’你倆在‘夜放’掰的?”
兩人的行禮都已經被孫绮的人給搬車上去了。
“你哪來這麽多問題?”
榮峥嫌棄地睨了孫绮一眼,摟着榮絨往車的方向走。
孫绮追上前,還在意榮絨剛才說的話呢,“說說看啊。小絨絨。你真不喜歡那個姓周的了?你前段時間看的不是醫生,是巫師吧?”
腦子都變得正常了不說,咒術都給解除了。
榮峥停下腳步,面色不渝,“孫绮。”
“怎麽,我問問不行啊?”
榮峥沉了臉色,反而是榮絨不怎麽在意地笑了笑,“沒事的哥。”
榮絨上輩子在他哥生日宴上跟孫绮發生沖突,周砥是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哥這朋友的嘴……實在是太賤了。
他曾經非常不喜歡孫绮的口無遮攔。
現在他才發現,像是孫绮這樣直來直去的人呢,比何宇那種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人可要好多了。
榮絨轉過臉,“绮哥你就當是我前段時間不懂……”
忽地,榮絨臉色微變。
“哥,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榮絨跑出榮峥的傘下,快速往游艇停泊的方向跑了過去。
“絨絨!”
“幫我拿下傘。”
榮峥随手将傘交給一旁的孫绮,追了上去。
“哎,你們,你們到底要去哪裏啊!等等我啊!”
撐着傘跑步可太費勁了,孫绮收了傘,也追了上去。
…
碼頭。
一艘游艇上,一個少年的整個身體都已經在游艇的欄杆的外面,只一雙手,還緊緊地攥着欄杆。
海風将他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一群人在甲板上起哄。
“跳啊!”
“快跳啊!我還等着拍呢!”
“不跳是狗!”
“跳啊!”
“快跳啊!”
“跳啊!”
“哈哈哈!他不敢!!膽小鬼!”
“膽小鬼!!”
簡逸暈水。
別說是游泳,他下水都不行。
簡逸盡可能不低頭去看,只要一眼就足以讓他頭暈目眩的海水。
他盯着甲板上,一個戴着眼鏡,看着斯斯文文的纖瘦少年,“只要我從這裏跳下去,你就把手鏈還我?”
許昊揚了揚手裏的手鏈,惡意地道:“你到底跳不跳?你要是不跳,這破手鏈我他媽可就給扔海裏了!”
許昊手裏的手鏈,是簡逸奶奶留給他的。
簡逸從小跟他奶奶就親。
這手鏈他從小帶到大,相當于護身符的存在了,說什麽也不能讓許昊給扔海裏了。
簡逸不傻,“我怎麽知道我要是跳了,你會不會還我?”
許昊走近,滿眼的不耐煩,“那你想怎麽樣?”
“你先把手鏈給我。”
許昊笑了,他手指頭甩着手鏈走進,“你當我是傻子呢?我把手鏈給你了,你回頭不跳了,那我的樂子豈不是就沒了?”
許昊的距離越來越近。
手鏈近在咫尺。
簡逸一只手攥住欄杆,一只手倏地抓過許昊指尖上的手鏈。
就在簡逸的指尖碰到手鏈的瞬間,許昊猝不及防地往後退了一步。
“哈哈,煞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是在打什麽主意呢?”
簡逸的身體失去了重心。
“啊——”
他另一只手沒能抓住欄杆,整個人向後跌落了海裏。
“咚!”
“簡逸!”
榮絨大聲地喊叫了一聲。
眼睜睜地看着人在他的眼前掉入海中。
“掉海裏了?真掉海裏了?”
“完蛋了!完蛋了!簡逸不會游泳的!”
“許昊,我們,我們還是報警吧。”
“煞筆!不能報警!你他媽想害死我們?”
榮絨用力地推開擋在他前面的一群男生女生,往前跑去。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喂,你是誰啊?”
“你們有誰見過他嗎?是我們學校的?”
“不知道啊。沒見過。”
榮絨被這一幫煞筆氣得肝疼。
“都給我讓開!”
榮絨迅速地脫了身上的鞋襪。
餘光瞥見榮峥也上了游艇,榮絨朝他哥大喊,“哥!你到時候丢個泳圈給我!”
說完,不等榮峥回應,榮絨跳入了海中。
“榮絨!回來!”
…
榮絨跳下了海。
海面上,只能勉強看見簡逸的腦袋。
榮絨仔細辨認簡逸的方向,努力地朝簡逸所在的方向游去。
終于,找到了簡逸。
求生的本能,使得榮絨的手一碰到簡逸,簡逸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雙手就死命地纏住他。
榮絨的身體都被拽得往海水裏沉了沉,因此喝了好幾口海水。
這樣下去不行!
榮絨把頭鑽出水面,他咬牙吼道:“不想兩個人一起死,你他媽就松開我!”
簡逸喝了好幾口海水,意識已經不甚清明。
只能聽見有一道聲音在罵自己。
這個人是誰?
好,好兇。
在海中救人,太消耗體力了。
榮絨不得不連續呼吸好幾口氣,才能繼續向前游。
就在榮絨力竭的時候,他聽見了榮峥的聲音。
“榮絨,抓住泳圈!”
一個泳圈,抛到離他不遠的地方。
榮絨用盡全力,拖着簡逸,游向泳圈。
“抱住!”
榮絨先是讓簡逸抱住泳圈。
确定簡逸兩只手都抱住泳圈,榮絨這才扒在泳圈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孫绮也上了這艘游艇。
見到榮絨跟另一個他不認識的少年兩人落了水,吓一跳,“什麽情況?”
榮峥沉聲道,“不知道,先幫我把人一起拽上來。”
“好。”
現在的确不是廢話的時候。
關鍵時刻,孫绮還是很給力的。
受過專業海上救援訓練的他可比榮峥有經驗多了。
他先是幫着榮峥一起,把泳圈往回拽,再去喊來附近游艇的船員。
通過船員的幫忙,榮絨跟簡逸兩人,終于被救上岸。
孫绮也不知道從哪裏順的浴巾,丢在了他的身上。
榮絨接過,裹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榮峥轉身就走。
“看樣子大榮氣得不輕。小絨絨,你闖大禍了!”
孫绮雙手抱臂,全然一副看戲的模樣。
榮絨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剛才太沖動了。
簡逸是周砥的官配,是小說的主角。
按照小說劇情的發展,會有一個反派癡情男配出現,把簡逸救下。
反觀他自己,剛剛如果不是榮峥及時抛了泳圈,他很有可能就會出事了。
“哥!”
榮絨手裏拿着自己的鞋,赤着腳,追上榮峥。
他揪住了榮峥的衣擺,“哥……”
榮絨微喘着氣,他的身上全濕了,頭發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榮峥神情覆霜,“榮絨,你就這麽不愛惜你自己嗎?”
自虐,傷害自己的身體,現在又為了一個陌生人,棄自己的安危于不顧。
救人的方法有很多。
可以幫着一起呼救,也可以喊邊上的船員過來,而不是只有以身涉險,險些把自己的小命都一起搭進去!
榮絨死命地咬住自己的唇,“我沒有!”
如果這個人不是簡逸,不是爸媽真正的兒子,他根本,他根本連注意,都不會注意到對方!
這一回,榮峥是真的氣狠了。
他冷冷地道:“松開。”
榮絨微紅了眼睛。
垂眸,緩緩地松了手。
…
“咳,咳咳咳!”
簡逸一被救上岸,就吐了好幾口海水。
他的意識終于漸漸地恢複清明。
“小逸,你有沒有事?”
好朋友蘇文浩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今天是簡逸班上一個同學,也就是剛剛拿着手機,說要拍簡逸下跳海畫面的那個起哄得最大聲的,名叫許昊的男生的生日。
許昊租下的這艘游艇,說是請一幫同學出來玩。
簡逸原本沒打算要來,蘇文浩軟磨硬泡,求他陪他一起來的。
因為他喜歡的一個女生也來了。
結果上了船,蘇文浩才倒黴催地發現自己暈船,就提前回了酒店休息。
在酒店裏的他,忽然收到好友求救的電話,後來電話還被人拿走了,電話裏頭聽見一幫人嘻嘻哈哈的笑聲。
蘇文浩覺得不對,想到了家就住在島上的淩子越,趕緊給淩子越打電話。
兩個人一起趕了過來。
誰知道,還是遲了一步!
幸,幸好。
小逸現在沒事!
簡逸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被人給揪住了領子,“簡逸,你是不是沒腦子,這些個蠢豬讓你跳你就跳?”
“我沒……咳咳咳。”
簡逸嗆了好幾口水,喉嚨火燒火燎的疼,啊喉嚨沙啞,“淩子越,你先,松,松開我。”
淩子越陰鸷地瞧了他一眼,到底是把人給松開了。
在好友蘇文浩的攙扶下,簡逸慢慢地坐起身。
他咳嗽了幾聲,費勁地環顧了四周,“文浩,剛剛,剛剛救我的那位同學呢?他,他沒事吧?”
他好像落水的時候,在對方救他的時候,求生的本能使得勒,勒了對方的脖子。
這讓簡逸十分過意不去。
不管怎麽樣,對方救了他,他應該找到人,跟人好好道謝,再跟人家道歉才是。
蘇文浩窘迫地漲紅了臉,“我,我不知道,我剛剛,只,只顧着看你有沒有事了……”
簡逸不抱什麽希望地問他的死對頭,淩子越,“淩同學,請問你……”
簡逸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淩子很幹脆地給打斷了,“不知道,沒看見,不關心。”
簡逸心說,果然。
…
榮絨從游輪上下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榮峥的後面。
孫绮一路看戲,眼底的幸災樂禍不要太明顯。
榮絨上了車,榮峥把車門給關上了。
他繞到副駕駛,阻止了開門的孫绮,“遲點上去。”
“怎麽?我不能跟你弟一起待一輛車上?”
榮峥沒搭理他。
他跟駕駛室的司機說了一聲,沒過多久,司機也下來了,看得孫绮是一頭霧水。
“他怎麽跟你說的?不讓我上去也就算了,怎麽把你也給趕下來了?這是不許任何人跟他弟待一輛車上呢?”
司機也是一臉茫然的搖頭。
榮峥開了後車廂,把榮絨的行李箱給取下,從裏面拿了一整套衣服,打開車門,丢了進去。
一句話沒說,就把車門給關上了。
孫绮瞬間就悟了。
敢情是把他們給趕下來,好讓那位小少爺在車裏換衣服。
孫绮是徹底服氣了,“哥哥,他的胸是平的!他身上有的,我,他。”
孫绮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自己,“我們哪一樣沒有?你至于搞得好像你弟是什麽黃花大閨女……等等,你弟該不會真是個女的吧?”
忽然瞳孔地震.jpg.
車內,榮絨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短褲,打心底裏疑惑,都說物以類聚,他是真沒發現他哥跟孫绮到底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叩叩。”
榮絨擡手敲了敲車窗,意思是他換好了。
孫绮愣是在外頭站了會兒,猶豫着沒進去。
別是,真是個女娃吧?
行李箱已經重新放回後備箱,榮峥打開車門。
孫绮麻溜地繞去了副駕駛,呲溜地坐了進去。
榮絨在穿T恤。
孫绮進去的時候,榮絨手裏拿着T恤在往脖子上套。
孫绮掃了那麽一眼。
胸……是平的。
切。
…
上了車,榮峥一言不發。
就是榮絨剛剛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僅僅只是冷漠地“嗯”了一聲。
榮峥還在生他的氣。
榮絨想不出應對的對策。
他試着道過歉了。
在游艇上他就道過歉了,沒用。
這個時候,榮絨特別希望孫绮能夠說些什麽。
至少,能夠不要讓空氣不要這麽凝滞。
可孫绮上了車後,一直在打電話。
榮絨不知道該怎麽主動打破他跟榮峥之間的沉默。
榮絨發現,當個壞弟弟,比好弟弟容易多了。
上輩子,他跟榮峥動過手,吵過架,不止一次惹榮峥生氣過。
可一次也沒想過要跟榮峥道歉,更沒想過要主動跟榮峥和好。
普通人家的兄弟,要是當弟弟的把哥哥惹生氣了,通常都怎麽做的?
榮絨去摸褲子的口袋,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褲子換過了。
翻出被他剛才用浴巾包裹着的那件濕褲子。
前後左右四個口袋全部都翻了個遍,都沒找到手機。
榮絨把褲子用浴巾重新包起來,給放了回去。
他的手機應該是之前下海救人的時候,掉海裏了。
孫绮打完電話了。
榮絨開口問道:“绮哥,手機能借我一下嗎?”
孫绮轉過頭,把手機給遞過去,“怎麽不跟你哥借?怎麽的,你哥不高興,你哄哄他啊。還真跟你哥較上勁了啊。”
說的時候,還故意瞥了榮峥一眼。
意思是,看吧,看吧,你弟寧可借我手機,也不管你借。讓你給人臉色看,翻車了吧。
榮峥臉色沉沉,薄唇抿成一條線,腰身繃直。
“沒有。謝謝绮哥。”
榮絨沒有注意到孫绮跟他哥之間的暗湧,從孫绮手中接過手機。
低頭在搜索界面上專注地打字——
“惹哥哥生氣了,怎麽辦?”
榮絨原先想着,這麽無聊的問題很有可能根本不會有人回答。
出乎他的意料,相關詞條很多。
榮絨點進去。
“如果哥哥惹生氣了惹,可以給哥哥捶個肩膀,捏捏腿什麽的!記住鴨,一定要先道歉喔!道歉的時候,要親一口哥哥!基本上,只要親一口,哥哥就不好再發火啦,然後拉着哥哥在椅子上坐下,捶捶肩呀,捏捏腿呀,跟哥哥道歉,再說哥哥我愛你。哥哥就沒辦法再生氣了!真的很管用噠!!當然,有小錢錢的話也可以給哥哥買個小禮物。氮素,我的壓歲錢都被媽媽收走惹!買不起禮物!o(╥﹏╥)o。”
榮絨剛開始看這個答主的回答的時候,看到親一口什麽的,已經是頭皮發麻,再看到要跟哥哥說我愛你,心想這個答主什麽奇葩品種。
再一看後面寫到壓歲錢,還有流眼淚的那個顏文字,默默在心裏跟對方說了聲抱歉。
榮絨猜測,這個答主很有可能是個小學生。
一想到答主很有可能是個小學生,榮絨就覺得剛才的這一段回答不但一點也不傻氣,反而很是有些可愛。
榮絨繼續往下滑,期望能夠看見比較有建設性的回答。
結果,評論下面,除了2樓在問,為什麽要惹你哥生氣,你明知道他會生氣,不要惹他生氣不就好了。
其他樓層,全是在建議,跟哥哥撒嬌,賣萌的。
5樓:“樓主跟哥哥年紀相差大嗎?如果大的話,就更好辦啦!抱住哥哥的大腿,跟哥哥撒個嬌,賣個萌,沒有哪個哥哥能夠抵抗得了的!”
6樓:“樓上說滴沒錯。總之,認錯态度一定要誠懇!如果想要再穩妥一些,最好是,再裝裝可憐。如果能夠擠一點眼淚,比如想一想什麽傷心的事情啊,或者掐自己大腿啊,就能哭出來了!不要嚎哭,知道叭?嚎哭哥哥會嫌你煩人,趕你走的。
最好是,走到他身邊,說一句,哥,我錯了,眼淚順勢就落了下來。時機要拿捏得好!!!如果你哭得夠可憐,哥哥反而會反過來給你擦眼淚,各種哄你!哈哈哈哈!憋問我是怎麽知道滴!哥哥是上天給你的情書喔,要好好珍惜呀。
榮絨:“……”
一直到翻頁,榮絨都沒看見幾條真正有建設性的建議。
榮絨有點煩躁。
終于看見一個樓主暴躁地問,“樓上你們是不是都是妹妹啊!我特麽是弟弟啊!我一男的我怎麽撒嬌?我要是跟我哥撒嬌,賣萌,我哥能把我頭給擰下來!”
終于有人問到點子上了!
榮絨點進去。
“試過啦!!!哈哈哈哈!我哥竟然吃這一套!你們踏馬敢信?哈哈哈!難怪你們女生這麽喜歡撒嬌,不要太,好,用!!!本來我哥都一個星期不理我了!這次直接破防!哈哈哈哈!歐耶!我愛我哥!我哥愛我!”
榮絨盯着手機頁面,指尖無意識的在屏幕上劃來劃去,陷入了沉思。
真的,管用?
榮絨把搜索記錄删除,還給孫绮。
孫绮故意維揚了音量,“用好了啊?”
榮峥轉過頭,看向窗外飛馳的海島風景。
“嗯。謝謝绮……阿,阿嚏,阿嚏。”
榮絨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绮哥有紙麽?”
榮絨甕聲甕氣地管孫绮借紙巾。
孫绮給他了。
榮絨低頭擤鼻涕,榮峥把後座的空調調往他自己這個方向,以免空調的風對着榮絨吹。
…
榮絨在車上還只是狂打噴嚏,回到酒店房間,就開始流鼻涕,腦袋也有點昏沉。
勉強用溫水擦了擦身體。
榮絨來到鏡子前,曬傷的地方紅得更厲害了,應該跟他下過水有關。
“叩叩叩——”
聽見敲門聲,榮絨穿上衣服。
開了門。
是榮峥。
榮峥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出去了。
從頭到尾,沒跟榮絨說一句話。
在車上也是。
從下了車,抵達酒店,兄弟兩人各自回房間休息,期間榮峥都沒開口跟榮絨說過一句話。
—
“試過啦!!!哈哈哈哈!我哥竟然吃這一套!你們踏馬敢信?哈哈哈!難怪你們女生這麽喜歡撒嬌,不要太,好,用!!!本來我哥都一個星期不理我了!這次直接破防!哈哈哈哈!歐耶!我愛我哥!我哥愛我!”
榮絨咬了牙。
豁出去了!
“哥。”
走到門口的榮峥停下腳步,眼神冷漠地看着榮絨。
當着榮峥的面,榮絨也不可能去掐自己的大腿,而且估計就算是把他自己的大腿掐烏青,他也掉不出眼淚。
好在,他剛剛照過鏡子,因為過敏跟感冒的雙向加持,他現在這副鬼樣子看起來自帶可憐BUFF。
“哥,我錯了。”
認錯态度要誠懇。
榮峥神情并沒有任何松動,眼神依然冷漠。
榮絨自嘲的在心底笑了笑。
應該是那些答主的哥哥們年紀都不大的緣故吧,小男生才會吃撒嬌這一套。
對榮峥這種成熟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有效。
榮絨原本以為,榮峥下一秒就該轉頭就走了。
然而,人站在原地沒動。
榮絨心裏頭被澆熄的小火苗“噗嗤”一下,就給重新竄了起來。
他試着,抓住榮峥的手。
一開始,榮絨有點不大自然。
畢竟,上輩子除了他很小的時候拉過哥哥的手,長大以後,就很少有親昵的舉動了。
榮峥沒有甩開榮絨的手。
榮絨心跳加快。
他雙手微抖地,抱住了榮峥的腰身。
榮峥沒有推開他。
好像是被大風吹上高空的風筝,忽然被一只手給穩穩的拽住。
飄飄蕩蕩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榮峥在公司的休息間收藏有許多香水,就是他的休息間都熏着香薰,除了一些應酬的場合,他本人私底下卻很少使用香水。
所以辨別榮峥處于私人還是辦公的狀态,實在很好區分。
只要聞一聞,他身上有沒有穿香,就能夠知道他今天處于什麽樣的狀态。
榮絨在榮峥身上聞見他熟悉的多重花果的花香,那是吳姨經常用的一款家用洗衣液的香氣,前調是各種果香,中調是花香的馥郁,尾調歸于木質香氣的溫暖沉靜。
就好像在一個秋風習習的清晨,散步經過一個果園。
空氣裏傳來桃子、蘋果、梨子的甜味,果園的不遠處,有一間小木屋,木屋邊上種着潔白的茉莉跟栀子,妍麗的玫瑰跟薔薇,點綴着白雲朵朵的秋日。
起風了,曬在在晾衣繩上的衣服随風飄動,沾了桃梨的甜香,栀子茉莉、薔薇玫瑰的香氣,以及松木、絲柏的內斂沉郁。
這種熟悉的,日常香氛,令榮絨飄落在地的心,變成了一顆蒲公英的種子,再迅速地抽芽,開出花蕊。
清風一吹,蒲公英的種子就四散開來。
不再是被吹到高空去,而是被清風輕輕地托着,飄來蕩去。
柔軟成一片雲,輕盈成一縷風。
身心都處于極度放松的狀态。
呼吸所至,都是他所熟悉的氣息。
這是榮峥的氣息。
是他日日所熟悉的,家人的氣息。
榮絨的手,輕輕地攥住榮峥的衣角,“我那個時候,真的沒想那麽多。我保證,如果下回再有類似的情形,我一定喊人幫忙。
榮絨仰起臉,“我保證,再也沒有下一次了。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哥哥不闊以再生絨絨的氣!!!
快,把絨絨抱懷裏哄!!!
—
大聲告訴我,今天,夠不夠粗長?!!!
—
關于怎麽哄哥哥這個,我真上網搜了。
本來以為這種不正經的問題可能大概沒人問,萬萬沒想到……哈哈哈。
哥哥是上天給的情書,要好好珍惜什麽的,就是在阿呼上看見的,當時覺得,啊,太适合絨絨跟哥哥了。
網上搜了,沒搜到出處。
在這裏解釋、說明下。
感謝在2021-06-2300:06:22~2021-06-2407:52: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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