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價交換

第38章 收藏惡魔

收藏惡魔

如同忒瑞亞所說，沙缪在第三天收到了海芙娜公主的邀約。邀請函經由艾琳轉交，在協會大廳打開的時候，盯着他看的目光可不少。恐怕只有當事人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桃色緋聞。沙缪幾乎帶上了他所以擅長的武器，好像不是去上門拜訪，而是去上門拆家。

彭澤在得知了公主的契約惡魔後打了個寒顫，撲騰着翅膀飛開了:“我不去，我和堕天使那群瘋子沒什麽好聊的。”

沙缪回想起那個白裙女人，裙下可怖的觸手曾幾次成為他噩夢的源頭，彼時的他太過弱小，面對白裙女人根本不是對手，在對方眼中如同蝼蟻。他想起公主那張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不知道這位可憐的公主是不是已經失去了神智，淪為堕天使行走人間的工具。

海芙娜公主在瑪伊城裏早就擁有一座府邸，幼時她便在這裏長大，只是可能居民們并不認為遠離城區孤零零坐落在山上的惠特靈堡隸屬于瑪伊城。

氣派的莊園，精心修繕的植物表明這裏的主人一直受到很好的照顧，只是從大門開始，站在一邊的衛兵們就全副武裝，沉重的铠甲将他們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點皮膚，如果不是在經過時他們會微微側過頭，也沒有微光閃爍，沙缪會以為那些只是魔法驅動的盔甲。

并沒有管家或是女仆或者別的什麽類人生物來迎接他，唯一站在路中央的是一只白色小狗，品相和脾氣都是精挑細選的适宜家養，在看見客人後便掉頭朝裏小步輕快地跑去。

沙缪甚至荒謬地覺得這只狗就是來迎接他的。

惡魔走得閑庭散步，還有興致蹲下來看看路邊栽種的植物是什麽品種，他稱贊衛兵身上的盔甲價值不菲，點評着路過石椅上的雕刻文化。

小狗最終歡快地奔進了裏屋，城堡的主人在道路的盡頭等待他，通過一道大門可以窺見其中的金碧輝煌，而守在門口的是精心打扮過後的洋娃娃，不太禮貌的形容，但這确實是海芙娜給他的印象。

忒瑞亞的腳步停在了沙缪之後，他先是發出了疑惑的一聲，然後又是輕笑了兩聲，沙缪回過頭，看見他站得筆直，手杖規規矩矩地立在中間，以一種惋惜的語氣感嘆道:“我似乎被拒絕了，城堡的主人不願意讓我訪問呢。”

這可真是稀奇事，還有什麽地方能夠拒絕他的訪問呢？沙缪回想起惡魔在教堂裏閑逛的樣子，很難想象會有比那更聖潔的地方。

“瑞。”精致的人偶開口，她的一言一行都像是設定好的，并不會因為環境或者對象的改變而做出調整，比如現在她設定好的程序就是說幾句歡迎的話。

“歡迎來到惠特靈堡。”人偶繼續生硬地說。

惡魔已經在道路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朝沙缪揮了揮手:“玩得愉快。”

如果能有什麽給了沙缪不需要考慮安全的自信，那就是忒瑞亞的存在，可是現在這個保命王牌被限制了，他即将進入一個陌生人的家，而這個陌生人很有可能契約了一個強大的堕天使，甚至連屋子裏都有可能滿是禁咒。沙缪回過頭望向海芙娜，她并沒有多餘的表情可供猜測。

他總得習慣沒有忒瑞亞的生活。沙缪恍惚了一下，向海芙娜走去。

客人的主動總算是激活了人偶的機關，她也轉過身，領着人向裏走去，一邊吩咐着女仆準備好招待客人的飲品:“地靈，我需要一壺瑰玫花茶。”

只是和沙缪預想的女仆不太一樣，端着茶上來的并不是人類，或者說像人類的東西。那更像是某種機械産物，齒輪轉動的聲音還清晰可聞，外觀仿造了某種帶翅膀的昆蟲，改進了細長的前肢作為工具臂，好讓它可以提着茶壺移動。

海芙娜公主在柔軟的椅子上坐好，親自為兩人倒了茶，沙缪看着又自顧自飛走的昆蟲機械，目光逐漸回到了親自倒茶的主人家，這個古堡裏似乎并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為主人服務。

主人家品嘗了一下花茶，說出了目前為止比較具有個性的話:“設計還不夠完善，我倒是有想過設計些用于倒茶的機器，但是那樣似乎太小題大做了。”

花茶似乎是激活某種個性機關的鑰匙，海芙娜放下茶杯，看向沙缪，或者說他腰間的魔盒:“我知道你的事跡，你是瑪伊城裏很有名的驅魔師，我對你的造物很感興趣，我想買下它，開個價吧。”

另一種視野下，惠特靈堡的內部簡直是光彩熠熠，換句話說，這裏就仿佛是個碩大的魔法儀器，滿是設計好的魔力機關。沙缪收回了探視的目光，來到海芙娜面前的椅子坐下，他曾聽說過一類将魔法運用出另一種花樣的人，他們更常用的名號是煉金術師，将魔法和機關結合起來，可以創造遠超煉金術師本人的造物。

他看着海芙娜:“抱歉，在這之前，我想确定一下，在我面前的，真的是可以做出決斷的人嗎？”

海芙娜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似乎出現了一絲裂縫，她陷入了沉思，也許是在思考沙缪提問的緣由，片刻後她忽然笑了，笑容令她非人般的面具頃刻瓦解，露出活生生的人來。

“你在懷疑我也是機關，或者是受人操控的人偶嗎？”她站起來，沒由來地興奮，大概不會有人偶會有這麽生動的表情。

“抱歉，我已經習慣了用那副表情去對付所有人。”她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效果好得過了頭，反而更像是僞裝。

本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有些尴尬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動作卻沒有之前那麽端莊了，她難掩興奮:“我喜歡收藏物品，越是奇怪越好，如果是傳說中的鬼怪惡魔的話，我會更喜歡！所以我能買下那個東西嗎？我的直覺告訴我它滿是不詳，也許藏着一只惡鬼，或是別的什麽，不管是什麽我都很期待！”

沙缪對她的措辭感到有一絲奇怪:“收藏？”

“我從小就開始建立我的私人收藏館，裏面都是我最滿意的藏品。”她一邊興奮地說着，忽然話鋒一轉，“噢，我都忘了，我應該帶你參觀一下的！”

根本容不得客人拒絕，許久未能遇到客人的海芙娜公主熱情得過了頭，就要招呼着沙缪一同去參觀她的私人收藏館。

一路上公主都為自己的愛好喋喋不休:“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來參觀，他們只會一個勁兒地說我瘋了，完全不會懂得欣賞我的藏品，但我想，你是一個驅魔師，你會感興趣的。”

在公主衆多的藏品中，混雜着普通的和不普通的，有的甚至還能聽見怨靈的尖嘯，有看起來一文不值的破碗，也有名貴的珠寶，一眼看上去并沒有什麽入選标準。沙缪很能理解旁人不太喜歡參觀公主的收藏品，太多太雜了。

“怎麽樣？是不是很棒？”海芙娜回過頭，希望得到參觀者的贊許。

可惜沙缪看上去有些走神。

公主并沒有氣餒，她還為沙缪找了一個合适的理由:“你是瑪伊城裏有名的驅魔師，或許這些對你來說都太過普通了。”

“我還有一個藏品，你一定會喜歡！”

海芙娜忽然又興致高漲，她似乎為這個藏品感到十分滿意，立馬就要帶着沙缪趕過去參觀。

沙缪第一個看到的并不是驚人的藏品本身，而是驚人的禁咒，就好像他開玩笑說搞不好屋子裏全是禁咒一樣，那些幾乎快刻滿大門的禁咒令人懷疑裏面究竟鎮壓了一個什麽樣的惡魔。

他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這個預感随着大門開啓得到了驗證。

看得出來海芙娜公主精心布置了一下這裏。作為背景的是充滿了整面牆的筆畫，描繪着一副烈日灼烤下的景象，黃沙，枯樹，枯骨，滿是象征死亡的征象。但那也只是背景，作為整個藏品的主體，四翼的堕天使被固定在牆上，她雙手向兩邊平伸，各自被釘入鐵釘固定，如果不是太過明顯的末日氛圍，沙缪會以為是某件聖潔的作品。

曾給他帶來噩夢的那個堕天使，現在被做成了精美的藏品向他展示，一瞬間沙缪不知道海芙娜和堕天使誰更可怕一點。

垂着頭的堕天使被久違的嘈雜聲音吵醒，她垂下頭看了一眼來訪者，沙缪熟悉的靈魂波動讓她微微睜大了眼，忽而又想起了什麽，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麽樣！是不是令人驚嘆的藝術品！”海芙娜回過頭，難以掩飾的瘋狂快要溢出她的眼眸，沙缪總算是對這位公主刮目相看了。

看來在涉及靈魂的契約之中，一向作為勝者的堕天使落敗了。

“當然，海芙娜公主，你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收藏家。”沙缪緩緩道。

堕天使居高臨下地看着主人家和訪客，不知道是不是沙缪的錯覺，他總覺得在沉默的堕天使的眼神之中看見了戲谑。

“不過比起一個沒什麽特殊的夢魇，我覺得您更需要的是制作夢魇的方法。”沙缪收回目光，看向海芙娜，“作為等價交換，我也需要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