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價交換

第27章 霧湖

霧湖

瑪伊城裏的驅魔師協會最近有一位備受矚目的年輕人，他自稱瑞，沒有姓氏，來自一個偏遠的地方，饑餓帶走了他幾乎所有的家人，而他也是在巧合之下才發現了自己的天賦，一路輾轉最後來到了驅魔師眼裏的聖城瑪伊。他為人有些腼腆，不太愛說話，但絕對是一個熱心幫助的人。如果不是饑荒，他應該會長成姑娘們最喜愛的那種類型，而不是少年白發，難以掩蓋的消瘦與憔悴，這一點讓姑娘們有些惋惜，但是更加同情他的遭遇。

朋澤會選擇合适的時機回到沙缪的義眼裏，其餘的時間在珀瑞家族的宅子裏懇求忒瑞亞改造一下他那不堪入目的軀體。

沙缪沒能如朋澤所想崩潰掉，他始終冷靜得不像是個人，還開始認真經營起了驅魔業務，每天早出晚歸，一次又一次挑戰着人類極限，即便是在瑪吉瑪娜的精心照顧下也難以像個健康人。

于是朋澤改了想法，他也許是想通過過勞死這種沒有太大心理負擔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一生。但是這個看法遭到了瑪吉瑪娜無情的嘲笑。

沙缪回到自己的房間，剛脫下了染血的外衣，就看見某個惡魔又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他身後，他始終是學不會敲門這項禮儀的。

“尖叫女妖的爪子有劇毒，會讓傷口無法愈合，在獵物死亡之前都會讓他痛不欲生，即便是你也無法完全無視，你為什麽不考慮問問我呢？”他盯着沙缪後背上那三道傷痕，雖然它們已經在以緩慢的速度愈合，但還是有些恐怖。

他嘆了口氣，有些感慨:“你已經有三個月沒有向我提出交易了，商人也是需要開張吃飯的。”

“依賴你不是什麽好事，在教堂的時候你就這麽說了。”沙缪無情拒絕了他，“更何況，我并不覺得有多麽痛苦，雖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是你給我的痛覺抑制确實很保值。”

忒瑞亞頓時啞口無言。

他突然覺得，給商品加上一個有效期限才是商業恒久繁榮的保證。

突然闖進來的客人沒有讓沙缪停止換衣服，他旁若無人地解開那些染血的衣物，換上輕薄的睡衣，準備去沖洗一下污漬和疲憊。

忒瑞亞卻想着剛才看見的斑駁後背微皺了眉頭，傷口會很快愈合，但是新長出來的皮肉還是會有些顏色區別，那些密密麻麻快要變成花斑的東西，就是曾經傷口存在的印記。就算有痛覺抑制和快速愈合，也不會有正常人想着給自己惹一身傷。

他按捺住自己許久未曾萌動的憐憫，轉而問起其他:“你是不是接下了讨伐湖中鬼魂的懸賞？”

那是個存在于城外霧湖的傳說故事，湖泊因為總是被霧氣缭繞而得名，而在霧中也似乎存在着非人存在，幾乎每一個月都要奪走一個人，按理說明知道危險是不會有人前往，可是霧湖裏散落的黃金吸引着每一個想要賭一把命運的人。

“它值一千盧貝。”沙缪如此回答，他不覺得那個地方會有未知貴族遺落的寶藏，但是協會裏懸賞獎金一千盧貝可是實打實的。

“只是為了錢？”忒瑞亞表情有點奇怪，“這種東西我可以給你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黃金，只需要一點小小的代價。”

沙缪嘴角微微上揚，什麽也沒有說。

“好吧，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同樣也有一個委托。”忒瑞亞鋪墊了這麽久，終于步入了自己的正題，“五個貨幣，我需要你拿回湖底的黃金。”

忒瑞亞很少會主動向他索要什麽，上次在拍賣會的蜘蛛絲，和這次的湖底黃金，他突然有些好奇，他究竟想要什麽。

“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取。”他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可不一樣。”忒瑞亞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沒有實體的靈魂商人，我需要你贈予我這些東西。”

就好像沒有主人家的邀請，吸血鬼沒辦法進入屋子，沒有他人的贈予，忒瑞亞也無法擁有這世上的東西。

沙缪總結出了這一點。他沒有去刨根問底，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就算做答應了。

交易達成，忒瑞亞心情甚好，只是又開始碎碎念了起來:“又減了五個，哎，貨幣一天比一天少了，你真的不考慮再兌換點什麽特殊技能嗎？你看你老是差點溺死在水裏，要不要兌換點特殊技能，比如百分百浮在水面上之類的。”

沙缪微微瞪大了雙眼:“我已經學會游泳了。”

忒瑞亞不依不饒:“那完全不夠，每一個死在霧湖的人都會游泳。”

“我不會那麽傻跳進水裏。”

“這誰說得到呢，船也會翻，站在岸邊也可能滑進去。”

“......我沒有那麽傻。”

最後，沙缪是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洗浴室才躲過了他的強行推銷。

微笑着看着沙缪奪門而出，忒瑞亞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逐漸變得嚴肅。

“那湖泊可不簡單。”他嘆了一口氣。

每一個見過沙缪的人，都知道他完全是在用生命換錢，甚至有人統計過他迄今為止接下的所有委托，至少可以比大多數人都過得好，可是他似乎并不知足。

只有艾琳知道他在做什麽，他似乎準備在寸土寸金的瑪伊城裏買下一座帶花園的宅子。

看見他全副武裝地走了進來，艾琳立馬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替前一個驅魔師結算了他的委托，趕在沙缪到來之前辦完了所有事。

“您前幾天提起的房屋出售我有替您留意。”她對這個熱心腼腆的年輕人很有好感，也樂于展現出更多的笑容，“位置不算太偏僻，旁邊還有一條小河，主人家是位老太太，但是她最近準備搬去和孩子們一起住，所以挂上了出售标志。”

沙缪并不急着這麽快确定，他應了下來，感謝艾琳的熱心，然後問起了霧湖相關的事情:“最近有人接下霧湖的委托嗎？”

艾琳搖了搖頭:“沒有，上一個人已經放棄了，現在這個委托的賞金已經提升到了一千二盧貝。”

賞金提高意味着危險度也進一步提升了，艾琳擔憂地勸他道:“這個委托太危險了，如果您缺錢的話，我可以為你留意一下高額賞金的其他委托。”

沙缪委婉地拒絕了她的提議:“謝謝，但是我已經答應別人了。”

他也很好奇忒瑞亞需要的黃金到底是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同于那些成群結伴的驅魔師，很難有人能夠跟得上他的工作強度，所以大多數時間他都是獨來獨往，但是并不妨礙許多人想要同他這個“好像很厲害”的驅魔師交往，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嘿，瑞，你現在就要去那個鬼地方嗎？”有人趴在欄杆上，同他打了一個招呼。

沙缪擡頭看了他一眼，只記得對方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卻不記得他的名字，于是他禮貌性地回應了幾句，打過招呼就可以了，即便聽到了他們在那裏大聲讨論着他的存活問題也當沒有聽見。

他背着工具踏出了協會大門，往左邊望去，這一條大街的盡頭就是雄偉華麗的大教堂，頂端似乎有一顆耀眼的寶石，如同太陽一般璀璨，投下神聖的光芒。

每一個第一次見到大教堂的人都會被它的壯麗折服，沙缪回過頭，向右邊望去，比起大教堂，瑪伊城的其他建築顯得有些破落。

他向右轉身，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路過時随意的一瞥，果不其然看見了自己的通緝令，可惜上面的人有着被标為特點的璀璨金發和湛藍雙眸，和他現在的模樣相去甚遠，有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收取的代價到底是随機還是精挑細選。

“咳咳，忒瑞亞讓我告訴你，馬上要下雨了。”朋澤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他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回歸了他的義眼，“以及瑪吉瑪娜托我問你一下，需不需要準備晚飯。”

沙缪擡頭看了一眼豔陽高照，但是并沒有懷疑忒瑞亞，畢竟那個陰氣森森的霧湖确實有可能給他驚喜。

“他會來嗎？”他沒有回答關于晚飯的事情，而是問道。

這個他只會是一個人，而朋澤覺得自己暫時沒有預測忒瑞亞行為的能力，他立馬答道:“那誰知道。”

“我在協會裏看見他們開了關于我的賭局，關于我能不能活着從霧湖回來。”

“你要不要也和我賭一賭，關于忒瑞亞會不會來。”

朋澤一臉詫異:“我幹嘛要和你賭一些無聊的東西？”

“是嗎？”沙缪臉上難得浮起了笑意，“我還在想，如果你賭贏了，就給你一點血液呢。”

朋澤:“......我後悔了，我現在要和你賭一賭。”

沙缪臉上笑意更加明顯:“晚了，過期不候。”

朋澤:“......”

完了，他這個小主人已經和忒瑞亞一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