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往
過往
“我第一次見堯遠是在四年前的那個秋天。”
窗外繁星寂寥，陸軒擡頭望着有一種空曠的孤寂。
“在大學開學的人群中，我一眼就望到了他。
或許是因為我們都長着一張亞洲的面孔，我一眼就看出這個家夥那時身上彌漫着的傷懷。我是學心理學的，他那個樣子，我一眼就看出來是處于一個失戀的狀态。也不知道是突發好奇，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我竟對他産生了好奇，而後便與他交上了朋友。
他很刻苦，相比于其他同學交友玩樂，他從來只有一個人捧書苦讀。便是閑暇的時候，他也是将時間花費在打工上。
他過着如同苦行僧般的生活，平日裏看着無悲無喜。
他長得好看，即便平日不喜言辭，離群索居，但并不妨礙女性喜歡他。因為外貌，他吸引了一茬又一茬的女生，可他從未給人任何回應。女人之于他甚至連路邊的一棵草都比不上。
我以我當初的揣測出錯了，這樣一個生活裏只有學習的人，怎麽可能談過戀愛，又怎麽可能會失戀有什麽樣的女人會被他放入眼裏？
直到有一天，我記得很清楚，3月5號，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
聽到這裏，徐小暖的眼神跳動了一下，卻很快趨于平靜。
陸軒并不看徐小暖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對于我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對于堯遠來說好像有着重大的意義。那一天，平日裏冷靜自持的堯遠，破天荒地喝得伶仃大醉，在我的面前哭着呼喚着一個女人的名字。你猜，是誰？”
說到這裏的時候，陸軒看向了徐小暖的眼睛，鋒利的眼神帶着審視。
“是我。”徐小暖無動于衷。
“所以，3月5日你能告訴我是什麽特殊日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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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生日。”
陸軒了然地點點頭：“我大概也猜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原來并沒有猜錯，堯遠他果然一直處在一個失戀的狀态，他平日裏不願與人交往，或許只是封印了自己的心門。只有在醉酒的狀态下，他才能夠宣洩着自己的感情，露出他內心最真實的脆弱。
他醒來後，我們誰都沒有提起這件事情，可堯遠的狀态卻眼可見地越變越差。他吃得東西越來越少，睡眠時間越來越短，到最後甚至到了無法入眠的程度。
那個時候我才發現，他早就已經抑郁了。可是他将自己假裝地跟正常人一樣，但是眼睛裏的疲憊卻騙不過我。他病了，有着很嚴重的心病，而那個心病就是你！”
徐小暖怎麽也沒有想到堯遠在國外的生活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可這又如何呢？他的生活是他自己選擇的呀，沒有任何人逼迫他。
她搖了搖頭：“可是，他現在看起來很好，再者，這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呢？并不是我逼他去國外，也不是我逼他過這樣的生活的。”
陸軒緊皺自己的眉頭，他沒想到徐小暖居然這麽鐵石心腸，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我知道他情況之後，便嘗試救他，畢竟我專業就是心理學。為了治療他，我還找了我的導師，給他配了藥，可誰想到，他當着我的面收下了藥，實際上卻并沒有吃。
我以為他吃了藥漸漸好了，可實際上，他的情況卻越來越糟糕，甚至出現了自殘，自殺的傾向。我不明白，不過是失戀了，他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試圖了解他過去的經歷，想要知道他感情的歷史。可，哪怕我是他的朋友，他卻很少透露這些事情。
直到有一天，他跳進了學校的湖裏，不過，他沒有死，被我們的同學救了，可救他的那個人卻在就他的過程中力竭，再将他送到湖邊的時候自己沉了下去。而那名救了堯遠的人名叫何瑞，他是何璐的哥哥。”
徐小暖聽了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怎麽會這樣呢？堯遠怎麽會自殺？她了解堯遠，他雖然冷清孤傲，不喜與人交往，但他性格堅毅，絕對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自己性命的人。可為何出了國之後他卻變成了這樣？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徐小暖第一次開始懷疑堯遠當初離開的理由。
她一直以為，堯遠不夠愛她。當初他與她在一起，也不過是她死皮賴臉，他可憐她而已。
可若是她想的這樣，他出國後便不會如此，可既然他對她并不是她揣測的沒有感情，他又為何會一聲不吭地就出國？徒留她一地狼狽？她一直以為，他對她倦了，膩了，所以棄了。可事實真的是這樣麽？
徐小暖依舊不動聲色地聽着，聽着陸軒娓娓道來接下來的事情。
“何瑞是個性格開朗大方，熱情如火的人，平日裏就喜歡幫助了，不然也不會下湖去救堯遠。他與何璐是一對雙胞胎，他們家有些權勢，可是他們的父母早早去世，家裏的權勢都把持在了他們叔叔的手上。所以，他們從小就被扔到國外讀書，兩人從小抱團取暖。
何璐這個人吧，不同于她哥哥開朗大方的性子，她的性格很是敏感，哥哥就是她生命力最重要的存在。本來，她與哥哥兩人畢業後回國日子也能過得很好，可誰想到卻出了這樣的意外。
堯遠醒來之後，知道因為自己連累了一條無辜的人命之後，整個人就更加沉默了。可自從這事過後，他卻再也沒有過偏激的行為。因為內心的譴責，他開始照顧何璐，任何璐打罵，任她差遣。
只是何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開始恨堯遠恨得要死，後來不知為什麽卻漸漸對堯遠産生了感情。
她的這份感覺是帶着罪惡感的，因為裏面夾雜了她哥哥的一條人命。因此，她對堯遠的感情變得愛恨交加了起來。一方面因為哥哥的死遷怒着堯遠，一方面又因為自己對堯遠的喜愛而憎恨着自己。
而堯遠又因為愧疚對何璐千依百順，何璐便強勢介入了堯遠的生活。她規定堯遠必須随叫随到，必須二十四小時接聽她的電話，不許與別的女人有過多的接觸，甚至連男人都不可以。他必須事事都聽從她的指揮，一切以她的意願為準，因為這一切都是他欠了她的。
慢慢地，她在學校以堯遠的未婚妻自居，對堯遠的生活指手畫腳。直到有一天，她發現了堯遠錢包裏你的照片，并将之撕毀之後。
堯遠才發現，他的确應該照顧何璐，卻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自那開始，他便躲着何璐，不再接聽何璐的電話，不再對她言聽計從。
何璐怎麽會接受這樣的一個結果？她開始跟蹤堯遠，甚至開始攻擊與堯遠走得近的女生。
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何璐早就已經瘋了，在長期自我折磨的情況下，她的精神早就已經不正常了。傷了人之後，她才被何家的人帶走了，後來聽說她被關到了一個精神療養院治療。不過沒多久，何家因為經營不善而破産，沒了錢，他們首先就是放棄了對何璐的治療。
何家放棄她之後，堯遠将她接手了過來，一直給她支付療養費。
堯遠與何璐就是這樣的關系，我不希望你因為何璐誤會堯遠。堯遠的确欠了何瑞一條命，可這些年，他早就彌補了，他過得很痛苦，卻從來不逃避自己的責任。”
徐小暖從未想過堯遠在國外的生活如此地跌宕起伏，更不能想象他跟別的女人糾纏如此之深。
“那他後來為何又回到國內了？”
“其實我也想不通，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堯遠都是抗拒回國的。有一段時間我看他實在難過，便建議他回國看看你，哪怕是見一面慰藉相思之苦也行。可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我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回國。哪想到，半年前，他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後就告訴我他要回國了。當他告訴我他要回國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裏有了光。好像，從那一刻起，他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之後就是我們回到國內的生活。我一直以為會讓他念念不忘的女子一定有過人之處，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是如此的平凡。即便你長得還算好看，但這些年，堯遠身邊來來去去的美女太多了，好多姿色容貌，個人條件都在你之上。可他的心裏卻只有你一人。你說，為什麽？”
或許，年少時的深情太過刻骨銘心？
徐小暖并沒有說出來，只是态度與剛來醫院的時候發生了很大的轉變。這是心理層面的轉變，從這一刻起，她心中的郁氣似乎散了一點，只是，她還有好多的疑問，疑問不解開，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再重新正視堯遠。
陸軒似乎還想往下說，可這時，堯遠輕輕呻吟了一聲，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睛，他所有的心神便瞬間放在了站在一旁的徐小暖的身上。
“小暖，你來了？”他沙啞的聲音在徐小暖的耳旁響起。
“是啊，我來了，你一定要早一點好起來。”
“好~”堯遠眉眼舒展，笑了。
堯遠醒了過來，時間也已經不早了。聽了這麽久的故事，徐小暖的心情起伏很大。
“既然你已經醒了過來，那我就先走了。”明日是休息日，她要早早地去父母那邊将圓圓帶回來。
最近她一直忙于工作上面的事情，已經好久沒有去見圓圓了，再不去，圓圓就要不開心了。
一聽徐小暖想走，堯遠立馬急了，他拉住了徐小暖的衣角，面帶哀求：“你留下來陪陪我好麽？”
其實堯遠的眼睛是那種杏仁大眼，這種眼睛大多數的時候看起來都讓人覺得呆萌。圓圓就是繼承了堯遠的這雙杏仁大眼才會讓人覺得萌到心裏面去。
平日裏，堯遠都是帶着眼睛來模糊這種呆萌感，更多的時候他會微眯着眼睛，微小的改動便會給他帶了一份壓迫感。
可生了病躺在病床上的他沒有戴眼鏡，哀求她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這一瞬間便讓徐小暖想到了圓圓。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圓圓跟堯遠長得不是很像，圓圓又軟又萌，可堯遠卻硬邦邦的，兩個人即便是父女也很難有人将兩人聯想到一起去。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這兩人不愧是父女，除了輪廓眼睛，連神情都是如出一轍，讓人無法拒絕。
徐小暖默默地坐了下來，将他的被角往上拉了拉：“好吧，我不走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堯遠開心地笑了，眯起了眼睛滿足得像個小孩。
他不知道陸軒與徐小暖說了許多東西，只覺得徐小暖對他始終舊情難忘。
“小暖，你相信我，何璐真的不是我的未婚妻。一直以來，除了你，我不願娶任何人。若是這輩子沒有辦法與你在一起，那我寧願孤獨一生。”
徐小暖低着頭，面上看不出表情，可心裏始終有一道聲音在反駁，不是這樣的。若是他一直這麽想，當初又怎麽會離開她？
見徐小暖沒有反應，堯遠一把抓住了徐小暖的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徐小暖将自己的手從他手上抽開，堯遠的眼睛裏浮現出無盡的失落。
陸軒輕咳一聲，堯遠這才發現陸軒也在病房裏。
陸軒看着堯遠迅速變化的臉色不覺有些好笑：“好了，你身體不好便好好養身體吧。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所有的誤會，所有的解釋也只有等你好了之後才能給她不是麽？”
堯遠看了一眼陸軒，他如何不知？他不過是太過急切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