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藍色蝴蝶想獨舞
藍色蝴蝶想獨舞
沃爾肯向來不喜歡參加熱鬧的活動，不過既然阿斯提亞喜歡，他還是陪着她一起參加了。
這是學校每學期舉辦一次的舞會，大部分人都會來參加，所以場面十分盛大歡騰。
舞會前，阿斯提亞滿心期待地挑選着喜歡的舞裙，沃爾肯對這些方面的事不太了解，不過瑞莉亞主動請纓說她可以帶着阿斯提亞一起準備。于是那兩個女孩就愉快地約定好一起購物打扮。
沃爾肯提前十幾分鐘出發了，不過路上還是遇到了堵車，現在剛好是下班高峰期，而這條道正好又是車流彙集的地方。
他坐在車裏發着呆，耐心地等待着車輛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
舞會開始的一個小時後，他總算是到達了學校的禮堂。
當他邁進大廳時，舞會早已經進行地如火如荼了，舞池中的女孩們男孩們正跳着舞呢。
隔着大老遠的距離，他就看見那個燦爛奪目的女孩。
她的裙擺悠揚旋轉起來，點綴着碎花的蕾絲輕飄飄地浮起來，自由如雲朵，燦然如夏天的風。
任何站在場上的人都可以看見她纖纖的身姿在舞池中靈活地舞動，瘦弱卻充滿不屈的力量感。她那頭挽起的落栗色的頭發一點點散落下來，化作肩頭卷動的波浪，融入身體的舞蹈中。
這一輪舞結束後，場上響起大家由衷的掌聲。舞池周圍不少男男女女還沉迷在她的舞姿中，臉上挂着欣賞的表情。
沃爾肯擔心她會挽過別人遞上來的手臂，于是搶先一步上前邀請她跳舞，卻被她婉拒。
她為沃爾肯的遲到感到不悅，故意說：“或許我一個人跳舞也可以很美，對吧？我更喜歡跳單人舞。”
“為什麽你不和賽特裏安跳呢？”
“好吧，這無所謂，只要你不和別人跳舞就好。”沃爾肯抱着雙臂，靠在牆邊。
“沃爾肯，你為什麽要說這種話？”阿斯提亞逼近他，小聲地說，“‘只要你不和別人約會就好’‘只要你別和他分到一組就好’……你為什麽這麽害怕我和那些男孩接觸？”
“……我只是怕你被別人搶走了。”
“搶？……沃爾肯，我是誰的？我是你的嗎？我是那些男孩的嗎？……我告訴你，沒人能搶走我。我的身體，我的思想，我的靈魂，這些全部都屬于我自己。”
“沒人能把我搶來搶去。我只屬于我自己……你明白了嗎？”
“……阿斯提亞。”
“今天你自己回去吧，我讓別人送我回去就好了。”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她打斷了，“別問是誰，求你了。”然後她便轉身離開。
沃爾肯愣愣地站在原地，低下頭沉思着。
他靠着牆壁，目光落在燈光華麗的舞池中，落在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身上。
今天上午，他收到了從鄉鎮上送過來的屍檢報告。
報告結果顯示，阿斯泰爾的死亡原因不是空氣栓塞，而是……中了花毒。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緒不朝某個方向想去，但其實內心已經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不願相信。
他更希望那個背負着殺人恐懼的人是他，而不是……
沃爾肯隔着喧鬧的人群，默默注視着那個沉浸在音樂和舞蹈的女孩。她的臉上洋溢着肆意的笑容，散發着青春的生機與活力。
與此同時，她性子裏偏愛獨處和自由的那一部分越來越清晰地袒露出來了。
沃爾肯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之前十幾年的歲月中，她并非是找不到機會出來，只是她不想罷了。她随時有機會在阿斯泰爾的飯菜裏下毒。
她僞裝得很好，沒人會懷疑她。只是她不願意那麽做，她喜歡獨自待在宅子裏學習知識，安靜地在園子裏思考琢磨問題。
而等到她覺得時機快到了的時候，她就會讓自己出去的。就算沃爾肯沒有到宅子裏，她也會殺死阿斯泰爾。
就在那一刻，沃爾肯才終于明白。
阿斯提亞坐上瑞莉亞的副駕駛後，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氣。
“很累吧？”瑞莉亞放下手中的實驗材料，側過頭來看她，笑着說。
“的确很累，”她疲憊地靠着，全然不顧被壓亂的頭發，“不過我跳得很盡興！”
“那就好。”瑞莉亞笑得很開心。
“對了，瑞莉亞，抱歉讓你等那麽久。”
“沒關系，”她将那沓材料丢到後座上，系上安全帶，随即發動車子，“那我現在送你回家？”
阿斯提亞褪去臉上的笑，有些猶豫地說，“其實……我今晚和沃爾肯吵架了……也不算‘吵’吧，不過我想我倆鬧得有些不愉快。”
瑞莉亞表現得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感情這麽好的兄妹倆也會吵架，“……所以你暫時不想回家？”
阿斯提亞實誠地點了點頭。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我那睡一晚。不過我和另一個女生合租，嗯……我待會兒打個電話問問她同不同意。如果同意的話，你可以在我的房間打地鋪。”停頓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還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真的可以嗎？”她的臉上瞬間浮現出輕松的笑意，“如果可以的話，那就真是太感激了，謝謝你，瑞莉亞。”
“這只是舉手之勞。”說完，她就松開腳下的剎車，輕輕踩下油門，将車拐進馬路上。
開到平直的路之後，她邊拿出手機撥打室友的號碼。
“喂，西貝拉嗎？對，是我……我想和你說一件事情，今晚我要帶一個女生回去，可以嗎？……不是那種關系，就是朋友……你放心吧，我不會違反之前規定的合租條約的……對，就住一晚……嗯，好……什麽，是對面街的那家嗎？噢……你要加什麽？芝士、玉米和雞肉塊是嗎？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嗯，待會兒見。”
挂斷電話後，她将手機放進車門下邊的置物格子裏，扭過頭來對她說，“西貝拉說沒問題。”
“真是太好了。”
“嗯……阿斯提亞，我有些好奇你和沃爾肯會因為什麽事而吵架。噢，當然，你不一定要告訴我，要是你實在不想說的話……”
“瑞莉亞，我當然想告訴你了。而且我必須要告訴你……首先你應該感到慶幸的一點是，你當初沒有和沃爾肯在一起。”
“哈哈哈，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他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控制狂！……表面上是在意我的安危，不允許我和別的男孩接觸，實際上就是自私自利，他就是想占有我、控制我。他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
“大部分戀……親人都是這樣的，實行以愛為名的關系捆綁。實際上，這讓人很不舒服。”
“就是嘛……我不喜歡這樣。”阿斯提亞認同地附和道。“如果這就是愛的話，我寧願無人愛我。”
瑞莉亞淺笑着，“倒也不用這麽極端，只要能摸索出适合兩人的相處模式，讓彼此都能感受到恰到好處的愛意，又不會覺得難受就好了。”
“嗯，聽上去很難……瑞莉亞，除了沃爾肯，你還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的，沒上大學前，我和一個男生談過一年多的戀愛。”
“後來發生什麽了？”
“我們倆人當時都比較稚嫩，不太會考慮對方的感受，常常覺得得不到對方的重視，情緒一上頭時就會冷語相向。後面去不同地方念大學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嗯……”阿斯提亞思索了一會兒，“感情真不容易維持……或許還是一個人更自在呢。”
“阿斯提亞，你來到這裏以後，就沒有感興趣的人嗎？”
“我嘗試過和一個男生出去約會，不過覺得還是和他做朋友就足夠了。沒必要硬是成為戀人的關系……瑞莉亞，你不覺得大多數人其實不适合談戀愛嗎？或者說，兩個契合的人難以遇到彼此……”
“如果靈魂不能産生共鳴，在一起就純粹只是為了在一起，而不具有任何身體和精神上雙重契合的美感……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我認為兩個人相愛，必然源自雙方彼此間的吸引，而這種吸引是無可替代的，只有對方才能讓自己産生那種顫動的感受……換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那種吸引将倆人或近或遠地連接在一起，是‘連接’，而不是‘捆綁’……彼此之間根本就不需要互相占有或控制，因為他們自己的心裏深深清楚，只有對方才是自己真正的愛人，也相信對方會被自己身上的魅力所吸引着，不會背叛對自己的愛。”
阿斯提亞一口氣将話講完之後，覺得心裏十分痛快，“這就是我的想法。”
“哇哦……阿斯提亞，你還真有幾分文學院的範呢。”瑞莉亞不禁有些傾佩。“不過這種關系還是太理想化了，現實中恐怕很難遇見。”
“嗯，沒錯。不過我不會屈服于粗陋的戀愛關系，在遇見我真正的愛人之前，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她說得斬釘截鐵。
瑞莉亞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不過還是決定不說了。
“我要停車在店裏買些吃的，”瑞莉亞将車停在靠邊的位置，“你需要點什麽嗎，阿斯提亞？”
阿斯提亞将身子往前傾，探頭看了眼店的招牌，“我想要那個肉醬味熱狗。”
“好的，我馬上回來。”
她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熱鬧的人群，店鋪門口閃爍着五光十色的招牌，馬路上彙聚成河的車燈，攤位飄出熱氣騰騰的煙霧。
如此真實而鮮活的世界啊。
她靜靜地發着呆，視線模糊在人來人往的光暈中，思緒随着升起的煙霧融化進墨色的夜空裏。
“買好了。”
聽見車門打開和關閉的響聲後，她的意識回到車內。
阿斯提亞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熱狗包裝袋，感到手心生出一團讓人感到安心的溫熱。
瑞莉亞看着她将熱狗袋抱進在懷裏，只覺得這模樣很可愛，于是忍不住偷笑起來。
“我回來了。”
推開門後，瑞莉亞習慣性地朝屋內喊了一聲。阿斯提亞跟在她的身後，顯得有些緊張不安。
“女王大人，偉大的瑞莉亞，我恭候你的降臨。”一個身影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沖到她的面前。發現熱狗不在對方的手上後，她迅速将視線轉移到旁邊這位的身上。
“呀，你好呀，你就是女王的朋友吧？很高興能認識你。”她龇牙咧嘴地說。
“你好，西貝拉，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我的名字是阿斯提亞。”她有些羞澀地說，一邊将熱狗袋遞給對方。
“噢，阿斯提亞，你的名字很好聽，”西貝拉接過熱狗袋，做了一個往裏請的動作，“你的裙子也很漂亮。進來吧，小公主。”
阿斯提亞淺笑了一下，輕輕地說了句“謝謝”。
三個人圍在電視機前一邊吃熱狗，一邊看最近熱播的某部真人秀。瑞莉亞的穩重可靠和西貝拉的熱情大方都讓阿斯提亞漸漸卸下不自在的外衣，融入惬意的氛圍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