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複仇的藍色蝴蝶
複仇的藍色蝴蝶
沃爾肯對自己的父親已經沒有印象了,據母親所說,在他兩歲多的時候,他就去世了。一直以來都是母子兩人相依為命地生活着。
他對自己幼時的記憶很模糊,模糊到什麽都回憶不起來了。印象最深的是上了初中以後的事,母親和朋友開了花店,每天放學回家他都會跑到花店裏玩耍。
他對花朵不感興趣,但是母親很喜歡花,這很符合她的性子——熱愛美好的事物,精心修剪生活的花葉,對未來保持着堅韌不拔的向往與期待。
那個小小花店就是她的精神樂園,是她對生活的熱愛的具象化。
只是後來,她還是被某種難以擺脫的惡魔纏身了。那個惡魔奪掉了她的活力,使她一點點枯萎,成為一朵失去生機的假花。
母親死後,沃爾肯将屋裏的東西都收拾好,想着搬出去,再另外找一間公寓住。
在自己那張床的枕頭下邊,他發現了一封信,摸起來很厚,封面上用漂亮的花體字寫着她的名字——沃爾西亞。
他靠着床邊坐下,慢慢地打開信封,逐字閱讀起來。
母親的字跡是如此的熟悉,看到的那一刻,他禁不住紅了眼眶。沃爾肯想象着她并未離開,只是暫時出了趟遠門。
周遭一片安靜,世界陷入死亡。
他将信讀了兩遍,然後站起身來,将信塞進外套的內袋裏。
充滿死寂的實驗室比熱鬧歡騰的聚會更能讓沃爾肯感到溫暖與自在。
儀器緩緩吐出溫熱的氣息,如同規律的呼吸聲。玻璃試管裏流淌着透明的液體,仿佛具備某種奇特功效的魔法藥水。這一切讓他感到心安。
他操作着手裏的器械,想着沃爾西亞留下的信裏的內容。
精密的儀器,嚴謹的數據,思維落在恰到好處的準确的點上,一切都是如此幹淨利落,一塵不染,毫不拖泥帶水。
實驗室給他帶來的感覺就像是存放屍體的冷凍室。那也是一個容易讓人心安的地方。“無人”與“死人”都是一種逃避人類的方式。
他并非讨厭人類,只是并不那麽喜歡罷了。只是比起嚴謹直白的數據和結果,他更忌憚于人類的虛僞多變與複雜狡詐。
沃爾肯并不自诩為一個厭世者或悲觀主義者,他熱愛身邊那群友善的師友,只要在相處過程中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離就好了。
只不過對于某些普遍存在于人類社會中的一些陋習,那些自古以來就長期存在的邪惡與殘忍的行為,那些工于控制、壓迫、傷害與囚禁的惡人……他十分厭惡。
實際上今天他并沒有任何實驗的任務,只不過他一時興起,想來實驗室裏待會兒。
他仔細檢查着架子上的玻璃器具,自顧自地将它們拿下來,用洗滌劑和自來水清洗了一番,再用蒸餾水沖了一遍。
明明玻璃杯子裏沒有任何污漬,他卻仿佛能透過那層薄薄的透明的存在,看見裏頭的髒東西。
沃爾肯幾乎将所有玻璃器具都洗了一遍後,将它們一一整齊地放在置晾架上。
微微的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玻璃壁上的水珠閃耀着純淨的光。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等待着器具晾幹。
等待的過程中,他的思緒被眼前一堆彈跳着的水珠抽離出來,飄到光束中。
“沃爾肯?”
随着這聲呼喚,沃爾肯的思緒抽離回來,回到了他的身體裏。他轉過頭,看見瑞莉亞站在他的身後,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
“你在……打掃實驗室嗎?”
“噢,我……”沃爾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瑞莉亞垂下眼眸,輕聲說:“沃爾肯,對于你母親的事,我感到十分惋惜。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也想找方式排解出來……”
“謝謝你,瑞莉亞。我沒問題,只是閑來無事,想來洗洗杯子罷了。”沃爾肯打斷了她的話。他知道她想安慰他,但他不想聽那些。
安慰的話只會讓他更難受。他想要的只是一種若無其事的平靜,這樣會給他一種沃爾西亞沒離開的錯覺。
而不是每個遇到他的人都要說一句“抱歉”“我心疼你”……他們沒什麽好抱歉的。這又不是他們的錯,甚至與他們無關。
“……好吧。”她聳了聳肩,“你要不要喝一杯?”
“我不需要借酒消愁。”
“就當是我想喝好了,你只需要陪着我。老實講,我最近遇到的麻煩事還挺多的,非常需要借酒消煩。”
沃爾肯忍不住笑了一下,“行,先等我将這一桌東西收回去。”
瑞莉亞挑了挑眉,語氣戲谑着,一邊走過來幫他收拾。“你真的很喜歡給自己找活幹。”
氛圍安靜的酒吧裏,兩人找了個偏角落的位置坐着。
瑞莉亞點了兩杯烈酒,說是要用高濃度酒精來消殺身體裏的病毒。“這不就是酒精的作用嗎?殺菌,促進人體更新,刷掉上一段時間裏的不快與煩悶。”她一個勁瞎扯着,其實就是酒瘾犯了。
沃爾肯看破不說破,只是默默接過了那杯殺菌的烈酒。
飲下一大口酒後,他用平靜的語氣說:“過兩天我準備離開一段時間。”
“……你不在這裏過暑假嗎?”
“嗯,我打算去……一個地方。”
“度假?”
“準确來說應該是老家,我打算去老家一趟。”
瑞莉亞有些驚訝,“老家嗎?從未聽你提起過。”
“我是在這裏出身的,實際上那根本算不上我的老家,我甚至沒走過那裏的路。只不過,那是我母親的老家,我想去看看。”
她看出了對方故作鎮靜的表情中摻雜的某種不安與氣憤,幾乎是下意識地冒出了這句話:“會沒事的,對嗎?”
沃爾肯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睛,猶疑地緩慢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瑞莉亞。”
“我想或許我只是去拜訪某個人。”
他低下頭,又補充了一句,“……但是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