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夢見藍色蝴蝶
又夢見藍色蝴蝶
今晚吃的是紅薯鷹嘴豆濃湯、帕瑪森芝士洋蔥烤面包和黑豆時蔬拼盤。當然，這是獨屬于阿斯提亞的素食主義晚餐。她專注于自己盤子裏的食物，盡量不擡頭看餐桌對面的人。
空氣中彌漫着溫暖雅致的燭光氛圍，刀叉和盤子相接觸時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切仿佛是如此的美好和諧。要是能吃肉就更美好了，阿斯提亞想着，她基本上每晚都會這麽想。
對肉口感的想象貫穿她的每頓無法被滿足的晚飯。
阿斯泰爾一邊切割着盤子裏的肉，一邊擡頭看向低頭忙着用餐的兩人，眼睛裏裝滿了好奇，“阿斯提亞。”他的聲音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阿斯提亞擡起頭，看向父親。
“你今天有沒有參觀過沃爾肯的實驗室啊，我之前和你說過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他漫不經心地說。
阿斯提亞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沃爾肯，剛好和擡眸的他對上了眼神，倆人都心照不宣地移開目光，佯裝若無其事地望向別處。
“我下午的時候參觀過了，父親，”她回答道，“實驗室真是奇妙，透露着一種理性嚴謹的科學之美，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那些動物的标本，感受到了一種生命的神秘和偉大……”
沃爾肯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不小心嗆到了，忍不住咳嗽起來。
阿斯泰爾将目光轉向他，笑着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沃爾肯？”
他的臉因為咳嗽漲得通紅，連連擺手道：“……沒有，舅舅，我覺得阿斯提亞說得很好。”
說完，他還偷偷瞥了一眼阿斯提亞，對方剛好也看向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他迅速微笑了一下，又移開眼神。
“嗯，”阿斯泰爾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這樣，阿斯提亞，你跟着沃爾肯學習一些和醫學有關的知識如何？或許他可以教教你關于解剖的實操技術。”
阿斯提亞的神色一緊，心中頓感不妙，連忙笑着給自己找補：“父親……我其實對醫學也不是很感興趣，再說，沃爾肯也有自己的實驗要忙，我就不給他添亂了。”
“噢？是這樣嗎？”阿斯泰爾反問道，看看阿斯提亞，又看看沃爾肯。
“……舅舅，我倒是沒什麽意見，全看阿斯提亞自己的想法。”
“人家可沒說自己忙，阿斯提亞，你是不是想偷懶少學點東西呢？要是你願意跟着沃爾肯學習知識，我就同意你和他一起到戶外活動。”
聽完這話，阿斯提亞的瞳孔瞬間放大，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真的嗎，父親？”
“當然。”阿斯泰爾點了點頭。
她笑容滿面地看向沃爾肯，幾乎快忘了下午發生的尴尬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很想和你一起學習解剖的知識，沃爾肯。”
“我當然願意，阿斯提亞。”他微微一笑，終于是好意思直視她的眼睛了。
離開餐廳的時候，沃爾肯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耳語道：“阿斯提亞，我為下午的無禮舉動再次向你道歉。你方便晚上到我的書房來一下嗎？我想和你說一些事。”
她彎起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阿斯提亞用食指的關節輕輕地叩響門，裏邊響起了椅子挪動時磨地板的聲響，腳步聲愈靠愈近，沃爾肯打開門，對她微笑着說：“晚上好，阿斯提亞。”
“晚上好。”
他微微側身，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請坐。”
阿斯提亞坐在他那張書桌的對面。
“你需要喝些什麽嗎？”
她搖了搖頭。
“我想你也猜到我想說什麽了。”
“如果是和下午的事有關的話……沃爾肯，我想先給你道個歉，我不應該在你的實驗室裏做那種事情。我當時抱着僥幸心理，以為不會有人進來。”
“沒關系的，阿斯提亞，我不在意你在我的實驗室裏做這些事，這是……嗯……這是人之常情……我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生理需求……總之，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因為撞見你做這種事就用異樣的态度看待你。阿斯提亞，你還是我的好表妹。”
“謝謝你，沃爾肯，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表哥……我能理解你說的話，也知道你想安撫我的不知所措。我很高興能夠這樣大大方方地把這件事擺到臺面上來說……你要知道，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身邊也沒有一位母親一般的人可以教導我這些，而我那位父親怕是不太能理解我……”
“我能理解你，阿斯提亞。這樣吧，我既然是你的表哥，大你兩三歲，自然也有義務做你的領路人，以後有什麽疑惑的，不管是知識學習方面，還是……還是那個方面的事情，都可以來問我。”
“太感謝你了，沃爾肯，你真的是一個好心腸的人。要是我能早點和你見面就好了，就能早點知道自己的表哥是多麽善良。”
“阿斯提亞，你現在遇見我也不算晚。”
“嗯，”她認同地點了點頭，“……沃爾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問你感情方面的問題嗎？”
“哈哈哈……舅舅都沒有問起我的感情狀況，你倒是問起了。不過，當然可以了，阿斯提亞，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沃爾肯，你談過戀愛嗎？”阿斯提亞一本正經地問，“就像小說裏的那種……純真的戀愛關系。”
“嗯……如果說的是‘純真的戀愛’的話，我倒是沒有經歷過。不過戀愛還是有幾次的。”
“不純真的戀愛……那是什麽樣的？”
“不純真……就是受到各種現實的因素，難以做到像小說裏的那般浪漫、理想化。也因為每個人的性格多少都有些缺陷，彼此之間難以做到真正的坦誠、信任、理解與愛……對了，你想說的‘純真’，其實指的是‘理想化’吧？”
“……嗯，或許就是這個。”
“阿斯提亞，恐怕這樣的戀愛關系在現實中難以實現，不過或許也可以進行嘗試和探索。沒有什麽是絕對不可能的。”沃爾肯認真地補充說。
“我明白了。”
他笑着點了點頭，“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沃爾肯。”
阿斯提亞躺在床上，腦海裏仍在回顧着白天的經歷。閃過的幻燈片清晰地将每一幕都刻畫了出來。
她回憶着每一處細節，回憶着那種羞愧、慌亂、緊張又刺激相互攪和的複雜感受。
亂七八糟的思緒将她的太陽穴撐得緊繃，身體陷入疲憊，而腦子困意寥寥。
只是漸漸地，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遁入了靜止中，周圍的霧氣蔓延上來，她的視線愈發迷糊，眼皮一點點往下沉。
她又慢慢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踏上熟悉的樓梯，踩上二樓的地板，沿着走廊一直走，看到了一扇門，輕輕推開一條縫……
“阿……阿斯提亞，你可不可以……坐在我的腿上？”他低下頭，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緊張地抿起，耳朵根羞得通紅。
阿斯提亞的內心突然蕩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動，但還是裝作一本正經地說：“沃爾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對不起……阿斯提亞，假裝我沒提過好了。”
她輕挑了眉，眼裏含着戲谑的笑意，徑直走近他，将纖細的手放在他的肩頭，然後跨坐在他的腿上。
她将臉湊近他的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是這樣嗎，沃爾肯？”她輕聲詢問，聲音低得像是在刻意挑撥。
沃爾肯的臉驟然浮現起一抹紅，像桌子上擺放着的玫瑰，他渾身僵硬起來，雙手不知道該擺放在哪裏。
他的聲音慌亂地顫抖着，修長的睫毛像迷路的蝴蝶一樣不知所措地撲動着。“阿……阿斯提亞……”
“嗯？”阿斯提亞第一次那麽近距離地看着他的臉，那雙眼睛如同秋日潭水般随風波動又深邃迷人，茶色的瞳孔反射出屋內的光線而顯現出清透琉璃般的質感，睫毛如同閃爍着的脆弱的花蕊。讓人有種想要暴烈地蹂躏的沖動。
她忍住了吻他那雙美麗的眼睛的沖動，而是将嘴唇貼上他的嘴唇。
沃爾肯微微張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想冒出幾句推辭的話，卻剛好迎上她湊近的嘴唇。
兩片柔軟的花瓣貼合在一起，伴随着窗外吹進的微風，彼此溫柔地摩擦。輕輕地咬，仿佛果凍一般的質地。
吻到深處，沃爾肯的手自然而然地攀上了阿斯提亞的腰肢，張開的手指隔着衣服仔細地撫摸那片肌膚。
阿斯提亞慌亂地關上房門，緊接着幾乎是驚醒過來了。
她睜大眼睛，盯着空蕩蕩的天花板發着呆，想着夢裏發生的事情。這種莫名其妙的幻想到底是從哪來的……
潛意識，潛意識，潛意識。
她回想起艾米莉講過的一句話：“詩句裏的隐晦意象是詩人夢中潛意識的投影。”
潛意識，潛意識，潛意識。
那是一個藏在幽暗處的怪物，低調又強大，暗自操控着她的欲望和思想……
欲望……即便自己仍然是作為一個偷窺者出現在夢裏，可這次她竟然也成為了主角的一員。她凝視着自己的行為。
看着自己內心裏赤裸裸的欲念攪成一團毛線。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夢中對沃爾肯做出這樣的事情。這簡直……這簡直有些……天哪。
前一晚他才如此循循善誘地教導她，好心地打消了她的擔憂和尴尬。結果她就這麽把對方當成自己滿足想象欲望的工具人了？
她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為了驅散那些想法，她在心裏默念着最近學的詩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