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遠歸

第1章

01

五月是春與夏交織的暧昧，空氣裏充滿生機勃勃的芬芳，每一次呼吸都沁着迷人的香甜。和煦的陽光下，靜谧唯美的莊園如童話般浪漫，見證着王子與公主厮守終生的諾言。

一輛黑色轎車從遠方疾馳而來，在莊園門前停下，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急匆匆下了車。

蔣烆原本昨晚就該抵達北京，準備參加高中好友的婚禮，沒想到航班被臨時取消，要到今天早上才能飛。他下了飛機就直奔婚禮場地，可大北京的交通讓人一聲嘆息，即便一路馬不停蹄還是遲到了。

他确認了婚禮指示牌上“新郎：夏渝，新娘：冉晴”的字樣後，徑直向莊園後面的戶外草坪走去。

儀式早已開始，賓客們正坐在草坪上的觀禮席，看一對璧人互換誓言。天空如畫，綠草成茵，陽光透過層層樹影，将聖潔的白紗染上碎金。微風穿過綴滿鮮花的拱門，輕拂新人眼中的淚花，再撫過賓客臉上祝福的笑容。

蔣烆悄悄繞到觀禮區的最後一排，尋了個空位坐下。

鑽石在指間璀璨奪目，新郎深情吻着新娘，賓客們的掌聲與歡呼聲交織，喜悅在陽光下升騰。蔣烆也跟着站起身，在心裏送上由衷的祝願。這對新人一路走來的艱辛與坎坷，他全都看在眼裏，如今他們終成眷屬，也讓他心中感慨萬千。

在蔣烆隔了兩排的斜前方，有個身材格外高大健碩的人分外顯眼，讓蔣烆不自覺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人一邊鼓掌一邊對身旁的男人耳語了些什麽，男人轉過頭來，燦爛的笑容比陽光更加耀眼。在看見男人側臉的一瞬間，蔣烆的世界像是突然被人按下暫停鍵，回憶斬釘截鐵穿過心髒，撕裂早已愈合的傷口。他定定地凝望着男人的背影，耳邊的喧嚣逐漸退卻，記憶的碎片從時光的缺隙中噴湧而出，在心間刮過歲月凜冽的風。

蔣烆完全不記得儀式接下來的環節都進行了什麽，胸腔內狂烈的心跳早已蓋過一切感官。待他終于回過神時，賓客早已四散開來，歡聲笑語在四周回蕩，那個熟悉的身影已不知淹沒在何方。

蔣烆起身，四下張望着，遠處潔白的帳篷下，精致的酒杯和美味的餐點整齊排開，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個個臉上洋溢笑容，沒人知道他此刻心尖上跳動的痛楚。

時間接近正午，陽光有些炫目，蔣烆呆立在草坪正中，用目光一點點搜尋着那個曾讓他日思夜想的人。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哎老蔣你到啦？我還以為你趕不上了呢。”

蔣烆不用看就知道是孔明，他們這群高中死黨之一。孔明跟蔣烆的經歷頗為相似，父輩趁着改革開放的東風先富起來，讓他們小小年紀就成為富二代，并且都是超級學渣。從當年一起打架的狐朋狗友變成現在互通有無的生意夥伴，兩個人的友誼始終沒有中斷。

蔣烆轉過身，嘆了口氣：“唉，別提了，早知道我就訂更早一點兒的航班過來了，還好沒錯過太多。”

“看你這樣兒，應該還沒跟夏渝打過招呼呢吧？”孔明說着指了指蔣烆的西裝口袋，裏面露出一小截厚厚的紅包。

“哦，對……我差點兒把這茬兒給忘了……”蔣烆說着摸出紅包又開始朝周圍張望，目光在尋找新郎新娘的同時，心裏還在惦記着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身影。

“哎？我怎麽感覺你有點兒失魂落魄的？咋啦？”孔明好奇打量着他。

“那個……明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我剛好像看見小遠了。”

孔明笑起來：“你沒看錯，他來了，儀式開始之前跟我們聊了好一陣呢，這會兒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真的是他？他回來了？”蔣烆眼中閃動着興奮。

“嗯，冉晴邀請他來的，他跟冉晴在國外讀研的時候是校友，倆人關系不錯。夏渝不讓我們哥兒幾個告訴你他會來，怕你近鄉情怯，臨陣逃脫。”

蔣烆尴尬地笑了下，當年是他提出的分手，雖已往事如煙，但他心裏的虧欠從未消散。

孔明用胳膊肘捅了捅蔣烆：“我們剛才已經幫你打聽過了，他現在可單着呢。”說完意味深長地朝他挑了挑眉毛。

蔣烆強壯淡定地試圖回避着話題，心卻不由自主地雀躍起來。

“跑哪兒去了這人，我剛還看見他跟那假洋鬼子在一起呢……”孔明說着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正在這時，音響裏突然響起司儀的聲音，通知大家即将開始扔捧花環節。孔明電話還沒撥出去，就被一臉興奮跑過來的許霖給打斷了：“明子，趕緊……哎老蔣，你到了啊？越來越帥了哈！快快快一起，周易那個小男朋友也要去搶捧花，咱們得過去給他撐個場子！”

孔明收起手機：“走走走！先去看搶捧花！”

蔣烆一臉茫然地被倆人拽着往前走：“什麽？周易有男朋友了？什麽時候的事兒？你們怎麽沒人告訴我，還是不是兄弟！”

“誰沒告訴你啊，人家周易老早以前就在群裏官宣過了，您自己不看賴誰？”

“我這微信裏好幾千人，你們動不動就扯閑篇兒扯上幾百條，我哪兒看得過來啊！當我跟你一樣一天天的住群裏？”

“哎呦，知道蔣總您是大忙人了，以後我脫單一定單獨隆重通知您！”

蔣烆嫌棄地瞥了一眼超級花花公子孔明：“算了吧，您那花邊兒新聞我可沒興趣知道。”

說話間，新娘冉晴已經站在臺上，接過伴娘遞來的捧花，小巧的鈴蘭花猶如精靈般在她手中歡快舞動着。冉晴轉過身之前朝人群裏眨了眨眼，然後背向衆人抛出捧花。潔白的花朵劃過半空，穩穩落入一個年輕男人的手中。

在場的姑娘們全都興奮起來，鼓動着年輕男人去向心上人告白。蔣烆遠遠地看着，總覺着那人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年輕人身着淺色西裝，青春逼人的面孔上寫滿堅定，他走到周易面前，深吸一口氣，準備做他這輩子最勇敢的事。然而下一秒，周易就一把搶過了捧花，在衆人的目光中後退半步，單膝跪地。

人群瞬間沸騰，圍觀者紛紛拿起手機，記錄這浪漫又激動的一刻。蔣烆站在外圍，憑借身高優勢遠遠地看着這一幕，心間充盈着祝福和羨慕。青春年少時他也曾幻想過類似的場景，無懼流言勇敢追愛，但時光卻未曾給過他這樣的機會。

“這倆人看着真般配，像幅畫一樣，你說是吧？”身旁突然傳來一個久違的聲音，蔣烆驚訝地轉過頭來。

歲月将少年的稚嫩打磨成熟，讓五官立體的側臉更加完美，被陽光點亮的眸子笑得彎彎的，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蔣烆呆呆地望着那人，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少年跨越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陰從回憶裏走來，笑着對他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