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塊方巾
晚上十點多，還不算太晚，不過外面的那些商場都差不多到點關門了，比較欣慰的是，路邊還有24小時營業的小超市。
倪梓正愁去哪裏找人。
就目前為止，她跟檢易一起去過的地方一共就兩個，一個是大廣場那邊，一個是游泳館。
這大晚上的他總不能上游泳館，游泳發洩情緒去了吧？
倪梓選擇去大廣場，那邊的人已經回了大半了，周圍顯得比較冷清，連夜風都要涼上幾分，商場裏邊兒已經在清理客人準備着關門了。
她圍着四周繞了一圈，沒有發現檢易，那段跑道她走了兩圈，跳舞的廣場也看了，連麥當勞她都進去看了一圈。
她對檢易了解不多，大到他內心的想法，小到他平時的愛好興趣，她通通不了解，對于一個自己不了解的人，她根本無從下手，她對于他會去的地方，一個選項都沒有。
一個傷心的大男孩，能躲到哪裏去？
倪梓坐在廣場旁邊的石椅子上，有些苦惱，何牧陽再次打電話過來了。
何牧陽問：“你在哪兒？”
倪梓望着還亮着燈火的麥當勞，幽幽道：“廣場這邊，我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他。”
何牧陽邊走邊說：“我這裏能走開了，你能不能再幫我去一個地方看看？不遠，就在廣場附近，要是他不在那兒，你就回家吧。”
這話說的她想回家都不好意思回了。
倪梓說：“什麽地方，我去看看。”
何牧陽猶豫了一下，說：“廣場附近有塊地兒，那裏有幾棟廢棄的舊樓房。”
倪梓想了想，“附近有這樣的地方我怎麽不知道？”
何牧陽幹笑了兩聲，“有，打個車20分鐘就到。”
倪梓愣了一下，相當無語：“打車20分鐘那還叫附近？你對附近這個詞的誤會有那麽深麽？”
何牧陽嘴硬道：“20分鐘還不算近？那你告訴我什麽叫，近？”
倪梓也實在懶得跟他辯論何為“附近”的真正距離，“我去看看，到時候再跟你說吧，不過為什麽你認為他會去那樣的地方？”
何牧陽：“他這人就這樣，情緒不好的時候就只願意一個人待着，真正的一個人待着，而且就愛去那種又黑又暗又安靜的地方，所以十有八/九他就在那兒。”
倪梓：“……這地方這麽吓人，要不你去？”
“我這兒還有兩個比你那個更吓人跟遙遠的地方，咱們分頭行事，”何牧陽一邊注意着路邊的情況，一邊說：“你過去的時候要是方便，就帶一塊西瓜過去。”
“他喜歡吃西瓜？”口味這麽清新？倪梓本來還想去麥當勞買一杯可樂給他。
“西瓜不是降火麽。”
“……你早點告訴我，我沖一杯菊花茶給他帶過去。”
“那倒不用這麽麻煩。”
“知道麻煩就好。”
倪梓走到路邊攔車，前面有一輛車過來，她對着手機匆匆說了一句，掐了通話。
那塊地方倪梓也不知道叫什麽，于是形容了個大概，司機老哥一下子明白過來，開車掉頭，直奔目的地。
“不過小妹啊，那個地方又黑又暗，你去幹什麽？”司機老哥似乎憂心忡忡。
“我去挽救一個情緒低落的失足少年。”倪梓語重心長地說道。
司機老哥愣了一下，“失足少年？你男朋友吧？”
倪梓既羞又憤：“不是的啦！！”
“那你一定喜歡人家，要不這大晚上的你去挽救他幹什麽？”
“相識一場，該出手時就出手……”
倪梓下車之後，司機老哥有些不放心，然後給了她自己的手機號，大晚上的，倪梓難免要加固一下危機意識，所以有些猶豫到底拿不拿。
司機老哥挺真誠說：“拿着吧，這個地方不好攔車，你待會兒要是攔不到車就打這個號，也算是給我增加業績。”
倪梓心想，拿着也無妨，說不定真的有需要的時候，于是道了聲謝。
周圍确實挺……荒涼的。
馬路對面有一間雜貨鋪，還沒關門，還有幾家不知道是幹什麽的門店，附近開着工廠，再遠一點就是舊小區了，總之這裏的每一處都散發着破舊與頹廢。
倪梓身後十米遠的地方就是何牧陽說的廢棄舊樓房，好像荒置了很久，确實非常地老舊，根本不需要細看，迎面吹來的風都帶着一絲絲頹然。
這樣地方她靠近一步都需要勇氣，更何況現在是黑夜。
倪梓開了手機照明燈，确實可以用舉步維艱來形容她此刻的狀态。
那幾棟樓房的一樓空蕩蕩的，四周沒有牆壁，周圍分布着鋼鐵木板砂石這類東西，她大氣不敢出一下，腳踩在上面，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用“又黑又暗又安靜”來形容，恐怕是很客氣很給面子了。
倪梓在外面掙紮了很久，依然戰勝不了心魔……
忽然，身後有一塊石頭滾向她的腳邊，她瞬間吓得魂飛魄散——“啊！！啊！！啊！！”凄厲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彰顯她膽小如鼠的本色……
扔石頭的人也是料想不到她居然這麽不禁吓。
倪梓在喊第四聲的時候，轉身看見蹲在兩米遠處蓄着胡子的男人時，再次吓得差點兒停止呼吸，雙腿瞬間失力，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喉嚨……
她摔下去的時候，有個人從她身後把她抱住了。
那一瞬間，倪梓以為自己即将告別這個世界，吓得夠嗆，卻愣是無法昏厥。
扔石頭的人慢慢站起來，手裏提着一紮啤酒，“這女孩你認識？”
身後的人“嗯”了一聲，朝男人伸手。
男人把啤酒遞給他，說：“下一趟自己過來取。”說完轉身回自己的雜貨鋪了。
“還能站得起來麽？”
“……”
檢易垂眼看着倪梓的側臉。
倪梓半天無法回神，遲緩了近20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這把聲音低沉冷淡，非常耳熟，令她心安了不少，但是她依然沒力氣再動彈。
檢易摟着她的腰，自己轉到她跟前，稍微彎腰單手就把她給抱起來了，然後往裏面走……
倪梓的元神還在游蕩，她還處于那種被吓破膽的感覺當中。
……
這裏面的空間很大，檢易往裏走了大概十米左右才停下，同時将她放下來。
“站穩了。”他提醒她之後試着松開手臂，等她能夠完全站穩了才放開了她。
檢易往地面坐下去，拆了一瓶啤酒出來，開了喝了一口。
倪梓手裏一直緊緊抓着手機，手機也開着照明燈，周圍一片漆黑，全仰仗她手裏的這盞燈照明。
她站了很久，檢易一瓶酒快喝完了她才緩過勁兒來，跟着慢慢坐下去。
檢易靠着後面的方柱子，一聲不響喝自己的酒，喝完一罐又拿了一罐，什麽話也不說不問。
“你……”倪梓往他那裏湊近一些，“你一個人待在這裏，不怕麽？”
“……”
檢易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瞟向她，“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找你。”被吓了那麽一大跳，倪梓也沒什麽心情說笑。
“找我幹什麽？”檢易放下啤酒，看着她。
倪梓感覺自己被吓一跳之後，魂魄還沒全數回殼，心裏總有個陰影，“何牧陽說你不見了，讓我幫忙找一下，他說你十有八/九就在這裏。”
檢易拿了酒瓶又喝了一口，“那他自己怎麽不過來？”
“他說他去更遠更危險的地方找……”
剛說到何牧陽，他就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了，“你找到沒有？我這邊沒有。”
手機開的是免提，電話裏何牧陽傳出來的聲音，在這片安靜的廢棄屋裏面顯得尤其突兀。
倪梓說：“找到了。”
何牧陽有些驚訝，“還真是在那兒啊？那他願意回來麽？”
“不願意。”這話是檢易回的。
他說完這句話，直接掐斷了通話，然後何牧陽就沒有再打過來了。
倪梓坐在他旁邊，默默地看着他喝完了一瓶又跟着一瓶，現在他已經喝到第四瓶了，真是海量啊……這肚子通向太平洋的麽？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倪梓挪了個位置，靠向柱子的另一面。
這條柱子是方形結構，兩人相鄰靠着。
檢易說：“明天早上。”
倪梓扭頭看他一眼，又無奈地靠了回去。
“人你已經找到了，現在回去吧。”檢易喝完第四瓶，靠着柱子歇了會兒。
“我不能回去……”她費了這麽大工夫才找到他的，就這麽回去，總感覺白費了這些力氣。
“你打算陪我坐到明天早上？”檢易說完，嗤笑了一聲，“用情至深？”
“……”
倪梓坐起來扭頭看他，發現他嘴角帶着調侃意味的笑意，一聲不吭又坐了回去。
她望着對面那條柱子，說：“怎麽說咱們也是同學，雖然感情不算深厚，但是到底相識一場，而且我是受人所托，就得盡力而為，還有小詞，聽說她哭了……你身上也不帶着手機，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你，可是現在我找到你了……”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檢易同樣不明白她究竟想表達些什麽。
最後她給自己的這段話做出了簡潔有力的總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對你置之不理，更別說是一走了之。”
檢易：“……”
倪梓自顧自地說：“不過你這個心情不好就喜歡往這種地方跑的興趣要改一改，要不然我下次根本不敢再來這種地方找你，因為這一次已經造成心理陰影了。”
檢易：“……”
倪梓：“我說這麽多話，你會不會覺得很煩？”
檢易：“……”
他不聲不響的半天沒搭腔，倪梓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扭頭去看他，被近在眼前的臉龐吓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退。
檢易側着腦袋，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轉過來，跟着避開，他也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有目光随着她稍微移動着。
倪梓頂着他兩道深沉的目光，心中千回百轉，每一個拐彎之後都是一堵牆。
他忽然擡起手臂，掌心朝她的臉靠近，指尖觸摸到細嫩的肌膚……
倪梓擡手往他的手臂一拍——“幹嘛呢！！”
檢易“嘶”一聲倒抽一口氣，收回自己的手，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腕，倪梓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拍到他之前的刀傷了……
……
***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在這一章把找檢易的事情給交代完的，可是時間不允許。
還有，
妮子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