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7
Chapter 37
身後的男生也跟着陸澤銘陸續離開,尤思嘉聽到一個聲音問:“你倆認識?”
陸澤銘回答與否、說了什麽,尤思嘉都沒聽到,只是除了陸澤銘以外,其餘幾個男生都紛紛回頭看了她一眼。
尤思嘉同程圓圓打聽了一下,了解到陸澤銘應該和她倆不在一個級部。
程圓圓好奇:“他說不認識你了?”
“看樣子是。”
“不應該呀,”程圓圓納悶,“你剛轉走的時候,他還來找過我,有段時間還想把皮皮抱走養呢。”
尤思嘉的重點開始偏移:“皮皮現在不還在你家嗎?”
“對呀,我猜是他媽媽不讓他養,所以不了了之,但是不理你就很奇怪。”
“不懂,不過我之前,确實覺得他有時候奇奇怪怪的。”
過了幾秒,尤思嘉又補了一句:“當然,他也有可能覺得我很奇怪。”
但這次碰到陸澤銘以後,奇怪的事情總是頻繁發生。
尤思嘉不喜歡待在擁悶的教室,但凡下課鈴聲響起,她就要跑出去透氣。小課間會在走廊趴着,大課間還會和程圓圓一起從五樓往下走,繞過一圈圈樓梯,下去遛彎。
尤思嘉偶爾也會自己一個人去連廊的東北角,從這個角度可以眺望整個校園、校園外面的馬路,以及馬路對面的學校。
看着對面的磚紅色的樓層,她猜測楊暄此刻應該在這裏,或者他出了校門準備去幹活。
尤思嘉和程圓圓聊天的時候還不覺得,有好幾次,自己一個人趴在欄杆上時,能突然察覺到一種飄浮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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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種很強烈的注視,但遲鈍如她也是能感知到的。
尤思嘉轉了一圈,隔着中間懸空的教學樓,在另一端的走廊,看到了同樣趴在欄杆上的陸澤銘。
他的班級不在這個樓層,身旁總是有和他說話的其他人。但他确實又在看她。
尤思嘉用困惑和迷茫的眼神回望過去,同他隔空對視。
對方沒挪開視線,這時尤思嘉聽到身旁幾個同班女生在竊竊私語,談論的對象就是陸澤銘。
其實認識他的人也蠻多?尤思嘉覺得他不一定是在看自己。
下午的課上完,學校廣播裏開始放英文歌曲。
天氣逐漸轉冷,風開始帶起涼意,但尤思嘉還是跑到連廊上,趁白晝逐漸縮短,抓緊時間看太陽的餘晖。
這個時間段,天空就變成了油彩。西邊明亮的雲朵堆疊在一起,太陽搖搖欲墜,金燦燦的夕陽讓尤思嘉眯起眼睛。
牆壁兩邊貼上了白瓷磚,反射之下,連廊的地面上就囤積了一灘溶化的落日,除了她,還有其餘人從其間蹚過。
于是她又一次遇到陸澤銘,這次他是單獨一個人。
她眯着眼睛,見t金光跳躍下,他的眉毛眼睛和鼻子都看不真切,身形有點虛化。
等落日沉下去了一點,能看清對方後,尤思嘉腦子裏像不受控制一般,突然蹦出來了楊暄的臉。
不怪她想,這麽一看他倆的眉眼還真的有點相似。只不過相比陸澤銘的精致青澀,楊暄則更加成熟硬朗。
尤思嘉又開始跑神。
多美好的晚霞啊,要是楊暄也在就好了。
或許是長久的對視給了對方什麽信號,陸澤銘竟然一反常态地朝她走了過來,尤思嘉也不知道這次碰面,他究竟要不要和自己打招呼。
她心裏正打鼓,就在這時候,放學的歌聲突然停止。安靜的環境下,手機的幾聲震動就被凸顯了出來。
尤思嘉掏出來一看,想什麽來什麽,是楊暄給她發了信息——
晚飯,南門門口。
尤思嘉立即轉身跑掉了。
高一剛放寒假,尤思潔聯系上了尤思嘉,決定來看她。
尤思潔從護校畢業,在診所上了一段時間班,最後還是辭職,準備去南方打工。她臨走前來看妹妹一眼。
尤思嘉去接她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飄起鹽粒一般的小雪,兩人怕樓梯打滑,小心翼翼地扶着欄杆上樓。
尤思潔進門,入眼一間房,桌子椅子鍋碗瓢盆挨在一起,東西雖然滿,倒是被收拾得有模有樣。屋子裏還有幾片破舊的暖氣片,也不至于特別冷。
她摘下圍巾,邊打量邊問:“自己租的?租金多少?難得你能把房間收拾得這麽齊整。”
尤思嘉跑到另外的房間,從櫃子裏拿出幹淨的玻璃杯,沒聽清她在問什麽。
拔開暖壺瓶蓋,往杯子裏注入熱水,滾燙的蒸汽哈着尤思嘉的臉。
尤思潔掀開簾子進來,繼續打量:“這是你睡覺的屋子?”
上下兩層的小床貼着一面牆,另一面則是木櫃子,雜物整齊擺在上面,往前有書架,塞滿了書,從蘇教版《語文必修一》到《汽車故障診斷技術》,尤思潔都一一掃過,頂着窗戶是一張書桌,尤思嘉正提着暖壺朝桌子上的杯子裏“嘩啦啦”倒水。
尤思潔往床鋪上一坐,突然瞄到床頭邊一疊整齊幹淨的衣服。
她覺得不對勁,拎起來一看——
灰色的毛衣、夾克、黑色的貼身衣物,這分明都是男士服裝。
尤思潔當即跳了起來,把剛放下暖壺的尤思嘉頓時吓得縮了一下身子。
只見她姐幾步跨過來,一把扯住她的耳朵,将她拽到床前要個解釋。
尤思嘉邊吸氣邊讨饒,說她誤會了,這不是別人的衣服,這都是楊暄的。
她姐聞言,臉更是一沉,轉了幾圈,終于在門後面找了一根掃帚,隔着厚衣服就是“砰砰”一陣抽。
這架勢,即便不是很疼,尤思嘉也“嗷嗷”直叫了起來,在屋裏轉悠着逃。
“什麽叫不是別人?他什麽時候回來?”尤思潔追不上尤思嘉,把掃帚往地上一扔,喘氣,“咱姥說你倆在一起上學,她托這小子照應你,沒想到住一起了!”
尤思嘉趕緊解釋:“我要是來,他晚上就不睡這兒!”
“真假?”
尤思嘉連忙點頭。
“我看他小時候就不像好人,從小就知道給你縫個小貓小狗的拐着你玩,”尤思潔重新坐下,“你當時屁大一點,天天跟着他跑,現在快成年了,也沒長出心眼來!”
尤思嘉反駁:“我有心眼——”
尤思潔睨了她一眼:“你有個屁!關系再好,他也是個男的。”
尤思嘉似懂非懂:“哦。”
“他幹什麽去了?什麽時候回來?”
“在修車店幹活,晚上回來做飯。”
“家裏的房子被人追債的占了,”尤思潔說着眼圈紅了,“但凡咱爹幹點人事……生活費他給你?”
尤思嘉點點頭。
因為尤思潔買的是晚上的綠皮火車票,就沒辦法久留,臨走前還不忘交代尤思嘉:“你沒事記一下賬,等我攢點錢,還有你工作之後,一齊再還回去,到時候再加點利息。他也不容易,人情不能欠。”
尤思嘉說知道了。
尤思潔用懷疑的目光看了她,繼續絮叨:“人情是人情,你得有點防備心,他要是想對你做點什麽,你千萬別答應,記住了?”
尤思嘉眨眨眼,沒說話。
楊暄是下午五點來的。
外面的雪勢漸大,他進來前,在門口墊子上使勁跺了跺。
楊暄上身穿了一件綴了毛領的黑色派克服,肩上落滿了雪,尤思嘉過去的時候還能感到寒氣。他咬下手套,手裏拎着一個紅色的塑料袋。她接過來,發現裏面裝着一整只雞。
楊暄讓她進屋繼續看書,自己則去做飯。
天下雪,他拿砂鍋炖了參雞湯。
往一整只童子雞裏塞了糯米、紅棗、參塊,炖了幾個小時後,雞肉已經脫骨,香味飄逸到另一個屋子。
尤思嘉寫不下去了,出來坐在桌子前吞口水,只見楊暄掀開蓋子往上面撒了點鹽巴和胡椒,又切了幾碟小菜擺桌子上,最後才把砂鍋上來。
她眼巴巴看着對方盛了一碗給她,立刻埋頭大快朵頤。
楊暄見尤思嘉出了一頭汗,中間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
她伸手去接,楊暄卻盯着她的手背看了一眼,問:“你手怎麽了?”
尤思嘉看了一眼,上面有道紅印子,是尤思潔拿掃帚抽她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她解釋給楊暄聽:“我姐不小心弄的。”
楊暄有點驚訝:“你姐來了?”
“對,不過很快就走了,她要去南方打工。”
說完,尤思嘉想起了什麽,她放下了勺子和碗,望向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楊暄也被她的神情弄得莫名有絲緊張,便問,“她是不是說什麽了?”
尤思嘉點點頭,頗為認真地問:“你覺得我有沒有心眼?”
這個問題把楊暄難住了,他想了一會兒,說:“你……挺機靈的。”
這個答案讓尤思嘉滿意,她繼續捧起碗繼續喝雞湯。
楊暄也捏起勺子繼續吃飯,又問:“你姐教育你了?”
“嗯,”尤思嘉點頭,“她讓我防備着你,萬一你對我做什麽——”
猝不及防聽見這話,楊暄猛然嗆了一下,他把碗往桌面上一放,随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尤思嘉慌了神,連忙起身去拍他的背,楊暄擺着手拒絕了。
他的臉被嗆得發紅,緩了一會兒後,這才清清嗓子,方才的話題也因此中斷了。
“沒事吧?”尤思嘉擔憂。
他沒看她,只說沒事。
楊暄走之前,把圍巾和手套重新戴上。
尤思嘉看了看外面的大雪,突然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正要出去的楊暄轉身:“怎麽?”
“你回店裏還是學校?”
“學校,店裏太冷。”
她繼續問:“寒假也讓住?”
“可以,還有暖氣。”
“但是現在外面雪很大,你晚上為什麽不在這裏睡?”尤思嘉說,“明明上下兩張床。”
楊暄原本是笑着的,聞言忽然垂下了眼睛。
“要不你今天——”
“你姐說得沒錯,”楊暄說,“你确實得長點心眼。”
尤思嘉擡眼看他。
楊暄突然擡起胳膊,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拿手敲了敲尤思嘉的腦門。
有點疼,尤思嘉伸手捂住額頭。
她看着楊暄重新戴上帽子,推門出去了。
雪已經在臺階上堆積了一層,他扶着欄杆踩下去,只聽到嘎吱嘎吱響。
樓梯下到一半,他忽然回身,擡手示意讓尤思嘉關門,別讓冷風進去。
尤思嘉原本在門口,現在只好關上,隔着朦胧不清的玻璃門窗,看見他從樓梯下去,穿過被皚皚白雪覆蓋的院子,最後消失在冬夜的小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