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月日時分——導演——馬卡斯
哎...終于拍完了,比我預想中還要累得多。縱使在漫長的真人紀元歷史中,能這樣細致地去考據,并還原千年前的場景的,也就我獨此一家了。劇本、分鏡是我一手包攬,演員的技術調整也是我親手操辦,甚至還兼職演了個戲份不算少的男配角,實在是累死了。
幸好,這次的辛苦付出是有回報的,爆火的收視率和“深遠”的立意讓各界領導都非常滿意。只要如了這幫大人物的意,他們對我就會變得闊綽許多,送來了許多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的新奇玩意。相比平時我打個哈欠都要被上司痛罵的狀況,我簡直是拿到了一張天堂的臨時體驗券。
盡管功勞不出所料都被他們一層層卷走了,不是太在意名利的我卻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場休假。也挺好的,各取所需。到底有多少年,我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呢?我都快記不清了...我真需要好好放一次假了。休假旅行出發前,我一邊品嘗着聞所未聞的珍馐,一邊回顧着自己當時寫下的劇本背景。
王飛凰,2003年出生,在2020年左右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學生時代事事順風順水,受盡同學推崇,自以為天命所歸,即使進入了社會以後也必然能風調雨順。結果事與願違,過于迷信學生時代那一套使他受盡社會的毒打,處處碰壁受挫。長期處于朋友家人失望的眼神下使其産生了自殺的念頭,後被其高中時代的校長、也就是真人紀元的奠基人龍和華說服,自願成為“高風險級”實驗體,旨在推動AI事業的發展。
羅勝男,1995年出生,在2020年左右是一名苦苦掙紮在生存線的銷售。出生在農村重男輕女的家庭裏,受盡了區別對待後逃去大城市。明明好學也有能力,卻得不到大公司的承認,只能在肮髒的角落并不算太光彩地勉強活着,為了求生被迫習慣于出賣良知。善良淳樸的性格和悲哀無力的現實劇烈沖突,始終看不到希望的她決定自我了斷。陰差陽錯在客戶處了解到了龍和華的實驗,自願成為了“高風險級”實驗體。
齊靓靓,1992年出生,在2020年左右是一名數據平平的主播。相貌出衆但性格極度內向,幾乎無法正常社交,喜歡的又是小衆文化,從小到大都幾乎沒有融入過群體。好不容易在直播事業裏找到了自己的歸屬,三分鐘熱度的觀衆和整體市場的不景氣卻使她每況愈下。後來連主播也做不下去了,又沒辦法回去做普通的辦公室工作,在極度的自我厭惡下決心結束人生。機緣巧合下被介紹去參加龍和華的實驗,自願成為了“高風險級”實驗體。
李富,1992年出生,在2020年左右是一名忙碌的産品經理。從小到大都被家人的厚望所綁架,并沒有體會過幸福的童年,更沒有快樂的人生,常年被超高壓的學習和工作掐着脖子。工作強度比當年人們經常提到的996還要高得多,時不時需要住在公司通宵才能勉強完成工作,往往還需要擦自己手下許多組員的屁股。不知為何而活的迷失感,外加随時會猝死的疲憊感,使他失去了生的念頭。為了讓自己至少死得有意義一些,自願成為了龍和華的“高風險級”實驗體。
徐如林,1985年出生,在2020年左右是一名默默無聞的轄區管理員。曾擁有過光明的職場前景,卻因為突發變故改變了人生。決意為亡妻報仇的他放棄了憧憬的未來,考入了轄區管理局,試圖查明引發事故的仇人究竟是誰。可多年下來,他非但沒有探究到真相幾何,反而整天被領導差遣去做不可言喻的灰色地帶工作,雙手被染得漆黑。他變得心如死灰,認定報仇無望,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因為工作的緣故,他與龍和華有不少交情,遂自願成為了龍和華的“高風險級”實驗體。
李維斯,2203年出生,是真人紀元前最後一代舊人類。因為憧憬龍和華那無與倫比的創造力,勤奮學習,拜入師門,成為了他的最後一個徒弟。可惜沒過多久,真人革新啓動,他在戰火中一路僥幸活了下來,卻在舊人類已經無法生存的末世感受着生不如死,懷揣着憤怒加入了舊人類最後的反抗組織,下落不明。
要把這些活在那麽多年前的舊人類寫得這麽栩栩如生,對我而言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去推敲這些和我并非同一物種的生物的履歷、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敢說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一個真人能在這方面做到如此細膩。盡管真人的源頭就是這些舊人類,但現在兩者早已大相徑庭。他們甚至還需要擔心自己四肢不小心截斷以後就只能度過缺失的人生,為此時常需要懷揣不安、小心翼翼,這在我們看來實在是難以想象。
把演員調整成這些劇本所寫的模樣,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為了填補真人和舊人類之間的排異感,我寫的判斷條件就算沒有六位數,少說也得有五位數。現在,戲演完了,這幾個家夥的精神狀态啊...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吧...但願能撐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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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6年的某一天——演員——李維斯?
腦中一片混沌,我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姓甚名誰。我只能根據殘存的記憶反推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這一切的一切還是充滿了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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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個演員吧?《迷途的輪回》熱播後,時不時有人來工作室送東西,還有熱情的粉絲來找我簽名合影。可在我拿起筆準備簽名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切實的錯亂感——我想不起來自己真實的姓名,只能尴尬地簽下“李維斯”代替。幸好粉絲們也并不介意這個,簽我所演的角色名字在他們看來還更加有情懷一些。
在《迷途的輪回》一炮走紅前,我可能只是個徘徊在十八線之後的無名小演員,默默無聞到連過去的記憶都感覺到模糊。這次,我在劇中演了一個末代舊人類,在即将滅亡前展現出可笑又可悲的掙紮,甚至迷信穿越、輪回這種反科學的事物,妄圖通過這種不現實的手段複辟舊人類,殊不知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局裏做被安排好的事項,根本就沒有逃出過真人的手掌心,用大義凜然的姿态飾演了一名悲哀的小醜。
哈哈,我可是個真人啊!從我應有的角度來觀賞舊人類的醜态,應該很痛快吧?尤其還是身臨其境去演出這種荒謬感,得是多少真人一輩子難得的珍貴體驗啊!爽!爽...
但...為什麽我感受不到什麽愉悅的感覺呢?即使是在這個突然走紅,未來前景從黯淡一轉光明的當下,我不是理所應當體會到雙倍的快樂嗎?為什麽我心中還是蒙着一層厚厚的陰雲呢?這根本說不通吧!
難道說...是馬卡斯導演為了演出效果,調整我的個體記憶和人格參數到非法的程度了嗎?我可是個真人啊!可我現在對于真人還是充滿着憤恨,內心如火中燒,恨不得殺光所有真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按照真人紀元律法,導演調整演員參數的幅度必須在法定範圍以內,演出結束後還得立刻如數奉還,不然導演可是要被帶去特種機關喝茶的啊!
“馬導,這都好些天了,我的數據真的有恢複正常嗎?我怎麽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啊?”
“那當然改了啊,我怎麽可能會做違法的事情?是你之前入戲太深了!緩一緩就好啦!”
真的嗎?這種不對勁的狀态,真的是正常的後勁嗎?我對真人的仇恨真的正常嗎?他是不是別有用心啊...我陷入了迷茫,我難道就要永遠懷揣着對自己族群的怨恨活下去嗎?我是不是該立馬去向特種機關舉報他?
可舉報就意味着向真人求助啊?我不願意向真人求助!死都不願意!!!我恨死這幫屠戮我的友人、我的家人的瘋子了!我恨!我非常恨!!!我恨到咬裂嘴唇!恨到視線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了!!!我要把所有的真人都殺了!!!我抄起手邊的杯子就往地上砸!
咣當——房間裏所有的人都轉身看向了我。
“冷靜一點,你太焦慮了。”馬卡斯這家夥死不認賬,閉着眼睛說話,都看不出他的情緒,“我姑且還是你的‘老師’好吧,有什麽好信不過我的?”
我冷靜一點?你居然好意思對我這麽說?肯定就是你這家夥故意不幫我修正數據導致的!
“‘老師’個屁!劇裏你一樣是個畜生!快給我把數據改回去!!!”過度的憤怒使我頭痛欲裂,情緒失控下,我抄起一個玻璃杯就朝這個罪魁禍首的腦袋砸過去。
玻璃杯碎掉的聲音并沒有如期而至,管理員大叔一把接住了飛在空中的杯子。他是叫啥來着?徐如林?不對,這也是他劇裏面的名字...想不起來了...現在倒是也顧不上這個了...你難道就不是他的受害者嗎?為什麽一副沒事的樣子!
“話可不能亂說啊?導演他明明都給我們修正好數據了啊?你是不是自己數據管理出錯了啊?怎麽就憑空栽贓陷害導演?”劇裏的李富也跳出來站在導演這一邊。啥?你們都修正過數據了?我怎麽一點點印象都沒有啊?工作室裏總共就這麽幾個演員,還能漏一個的嗎?專門針對我?
困惑與憤怒夾雜着的我一片茫然,環顧起了四周。王飛凰!羅勝男!齊靓靓!你們幾個呢!是不是他們幾個聯合起來要搞事?
“好啦好啦,放松點。我知道你們太累了。演了那麽久、那麽難演的電視劇,大家都不容易!”馬卡斯搶先一步打起了圓場,“上頭給我們批了一個不短的假期,我策劃了一場旅行來犒賞你們,路上咱慢慢聊!時間不早了,差不多我們就出發吧,行李随便帶點簡單的就好!”
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打了一個響指并指向了我。這個姿勢真的好像我被植入的記憶裏的“老師”會有的習慣。...真愛演啊,難道你才是入戲最深的戲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