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陸先忱忙了幾天，突然又熱情起來，關切地問她什麽時候回，他會盡量擠出時間來接機。
Sin:沒必要，你先忙你的事。
她實事求是，陸先忱看了卻不免多想——沒車的窮人去接機，會讓大小姐感覺丢臉？
他把收件箱裏的垃圾短信重讀了一遍。他知道這些野雞借貸軟件不能碰，但他也知道遲早要靠它們度過難關。
切到通訊錄，刷到“媽”這，停下來，猶豫很久，還是點不下去。
有些人，只适合留在過去。
微信裏有表弟發來的消息：哥，昨晚我爸過來，叫救護車把媽送去醫院了，醫院有護工和張姨，你不要擔心。
陸先忱盯着這些文字磨牙。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喉焦唇幹勸不動，厲維一去，她就同意回醫院了？
如果不是這樣死心眼，就不會被渣男傷害，也就不會得這個病。
不對等的愛情就是致癌物！
陸先忱：那大概是幾點回來？見見，一起吃個飯，學校外面有家口碑很不錯的館子。
Sin:約了家人，不好意思。
果然！
Sin:你後天有空嗎？明天我要見客戶。
陸先忱：下午應該沒事，明晚再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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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好的。
喬荞先在接機人群裏發現了謝叔叔，剛揮完手又看到了他斜後方的陸先忱，于是再次搖手，然後指向會面地點。
謝陽和注意到她兩次揮的方向不同，回頭，很快鎖定目标。
照片裏的陽光笑容消失不見，憂郁取而代之。他知道這樣更有吸引力，年輕女孩喜歡自帶故事感的人，出自旺盛的好奇和感知能力，很容易激發同理心，對這個人深度關注。
陸先忱同樣注意到了前方同向行走的他，看他熟稔地接過行李箱，立刻警惕起來。
喬荞簡短地完成雙向介紹。
“陸先忱。”
“謝叔叔。”
謝陽和先打招呼：“你好。”
陸先忱笑笑，随意點頭，立刻将頭轉向喬荞，把一直藏在身後的鮮花遞向她。
謝陽和和喬荞同時皺眉，喬荞搖頭說：“你留着吧。”
她這樣直白，謝陽和有些意外，陸先忱臉色很難看。沒什麽存在感的曾娴試圖打圓場：“喬荞，要不我先拿着吧，我左手有空。”
喬荞沒有順着這話下臺階。
陸先忱搖頭，拿花的手垂下去，轉身往遠處走。
喬荞叫住他，心平氣和說：“之前你問我喜歡什麽花，我說不喜歡大紅的。”
她看向垂直向下的花朵，接着說：“我沒要求你送，你可以不送。是你買錯了，我權利拒絕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買錯，故意失落，讓她愧疚，讓她惦記。這是學來的策略。
但這招在自私的女人身上似乎不管用。
他不甘心，繼續走劇本：“我只是想要借它準确地表達我的心意，我問過很多人，紅玫瑰代表熱烈的感情，浪漫、深沉……”
謝陽和擡手看時間，高聲催：“別堵在這裏，走吧，一起去吃個飯。”
确實不方便，這個理由正當且充分。四人一齊動，陸先忱落在最後，經過垃圾桶時，将那九支玫瑰插了進去。
喬荞回頭看到這一幕，放慢腳步，跟他并行，小聲說：“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不！”陸先忱軟了态度，笑笑，小心翼翼說，“是我錯了，對不起，喬荞，你是你，我應該尊重你的獨特。我是不是太蠢了？明明先問過你，又發神經問遍身邊所有人。”
謝陽和咳了一聲，回頭說：“先在這吃點東西墊墊吧，正餐回市區。你們想吃什麽？”
喬荞要了熱牛奶，曾曾要的奶茶，陸先忱點的黑咖啡。為了重塑男人尊嚴，他搶着掃碼付款，轉頭才發現這個男人也點了熱牛奶。
他沒有喝黑咖啡的習慣，但它代表一個男人的成熟穩重，然而第二杯熱牛奶照出了他的急于表現，不知不覺就局促起來。
好在這個人木讷，并沒有出什麽招。
20萬的車，很普通的着裝，似遠似近的關系。陸先忱通過觀察得出結論：這個人的殷勤，沒準是沖着她家的錢去的。
謝陽和在離學院公寓很近的一家中檔飯店提前訂了包廂。
這是熟悉的地盤，陸先忱搶着說：“我跟朋友來過幾次，這裏的酸辣紅燒羊肉不錯。”
謝陽和輕輕地“唔”了一聲，将菜單遞給了女士們。
老板娘上來，接替服務員工作，很熟稔地說：“謝先生，茶油甲魚煲現在上嗎？”
謝陽和點頭，說：“都上吧。”
老板娘回頭朝等在門口的服務員打了手勢，然後走到兩個女孩身後，聽她們報菜名。
喬荞将菜單遞給陸先忱，陸先忱沒看就報：“除了酸辣羊肉，還有青椒筒子骨也不錯。”
謝陽和預定的菜即刻上桌，他先碰筷子，提醒大家：“邊吃邊等吧。”
曾娴悄悄暗示喬荞應該說點什麽，喬荞很不适應這種客套，幹巴巴地說：“辛苦你們了。”
謝陽和搶着說：“不用這麽客氣，安心吃飯吧，等會還要去做視訓練。”
陸先忱要說的話，已經不适合插進來了。
謝陽和點的三道菜，菜單上都沒有，味道卻出奇的好。四個人八道菜，剩了不少。曾娴見大家都沒意向，她舉手打包了剩菜。
喬荞要買單，謝陽和沒客套，讓給了她。
“怎麽這麽便宜？”
老板娘解釋：“食材是謝先生自己帶來的，我們只收加工費。”
原來如此。
陸先忱先告辭，喬荞點頭，目送他離開，上車後，迫不及待問剩下兩位：“他是不是生氣了？”
曾曾不好挑朋友毛病，含含糊糊說：“有一點尴尬吧。”
謝陽和提醒：“你沒做錯就可以了，不需要事事遷就別人。”
喬荞回顧了過程，搖頭說：“之前他說他最近都很忙，所以我說不用接機。我記得很清楚，我确實跟他說過，不喜歡紅玫瑰。老實說，他今天的表現，我沒覺得有驚喜。”
“尊重自己的感覺。”謝陽和發動車子，進入主道後再接着說，“直接溝通就很好，不說清楚，下次他還會只考慮自己的想法，又做類似的事情。”
一想到可能經常收到紅玫瑰，喬荞誇張地吸氣。
曾娴小聲插一句：“家庭條件不好的人，性格可能有點……敏感，你在微信上再解釋一句吧。随便找個理由，就說過敏什麽的……”
喬荞驚訝，揚眉問：“他有經濟困難嗎？”
“我猜的。”
其實是看出來的，手機、衣服和鞋，還有那種無形的窘迫。身為同類人，她一嗅就知道。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坦然地接受朋友的扶助，男人天性要強，只會更別扭。
喬荞想發信息問對方要不要幫忙，在車內後視鏡上看到謝叔叔關切的目光，及時停住，虛心請教：“那我要不要關心一下，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不！”
“別！”
答案高度一致，她把手機收起來，揉着眼說：“我希望相處能簡單點，說話幹脆點，直白點。可以直接表明态度嗎？”
“這個可以有。”曾曾答了。
謝陽和等到停好車才說：“要分對象。有些人長期處在愛用反語的環境下，就會形成條件反射，總是胡思亂想，覺得這句那句都意有所指。”
學院公寓是九幾年的安置房，沒有電梯。他一人拎兩只箱子，走在最前面，兩個女孩輕裝在後，勉強才能跟上。
喬荞想：那表上的運動數據一定很好。
這一次他沒急着走，留在樓道裏等她。
兩個女孩将采購回來的石頭分類收好，曾曾留在家幹活，喬荞出門去醫院。
“謝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我的想法不重要。”
“重要，我需要參考意見。”
“哦，綜合表現68分吧。”
很認真在評分，才會精确到個位。
喬荞笑，上車後，她選擇了副駕，認真描述自己的感受：“第一次見面，感覺很不錯，有點二次元那感覺。動漫看多了，影響審美，喜歡這種瘦到偏離正常比例的身形。”
“這不要緊，主要是性格。喬荞，病嬌……在虛拟世界裏看看就好，現實中，要時時刻刻去照顧對方會很辛苦。不是指身體，是心理狀态。每一句話都要反複斟酌才能說出口，全身心體諒也不能保證完全避免傷害，需要消耗很多的精力和熱情。”
喬荞了然地點頭，認真總結：“如果他不能破除這種狀态，那還是不要再進一步了。我的脾氣其實不是很好。”
謝陽和剛松口氣，她又說：“不過相識一場，挺想幫一把。我找機會問問吧。”
謝陽和笑，借紅燈50秒，調高音量播放歌曲，同時提醒她：“鈴聲就是這首歌。”
可以彼此分享得意驕傲
不擔憂誰的心裏不是味道
可以傳染給你心情不好
連說一個理由都不需要
可以直來直往提醒勸告
就算争吵也都是為對方好
可以和你商量秘密苦惱
不害怕全世界都會知道
我找你找了好久
一個互相了解的朋友
生活有人分享的時候
快樂就變得容易許多
我找你找了好久
一個拿心來換的朋友
傷痛有人抱緊的時候
未來有什麽路不敢走
他的手機響鈴時，她總是第一時間關注，原來謝叔叔發現了。
嗓音溫柔，歌詞溫暖，聽着很舒服。
“謝叔叔，分享給我。”
“好的。一首老歌，跟你年齡差不多。”
她笑。
車子經過動漫體驗中心，那是她以前常去的地方。她透過車窗在看，謝陽和也熟悉這家老店，假裝沒看到，繼續前行。
醫院那一塊總是堵，他在路口這一側就拐了，找準車位停好，沒急着下車，轉頭看着她。遲疑片刻後，他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告訴她：“謝景堯回來了，前天，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他要來找你？”
她在緊張。
謝陽和不動聲色地更改了計劃，順着她的話說：“是的。我們之間的關系很不好，那畢竟是他爸媽，事發前，我确實因為戒毒中心的事跟他們吵過架，誤會恐怕一時半會難消除。”
“一起去。”
“好。”
她解開了安全帶，準備獨自下車，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外套，小聲懇求：“再等等，等下我陪你去。”
“這個訓練沒什麽難度，也沒風險，跟玩游戲似的。不用陪。”
你不用為難自己。
他擡手，捏着眉心說：“他們曾經在我的食物裏偷偷添加成瘾物，那些東西一沾就難控制，當時着急催吐，過程很不好。”
喬荞慌了，連忙說：“謝叔叔，你回去休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總是要克服的，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