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賜婢女
梁貴妃被牽着小手, 進了偏殿裏,又被姜靈洲按着肩坐下。梁貴妃懵懵地剛坐下,又筆直地站起來,重新擺出了一副盛氣淩人的面孔:“攝政王妃真是好大的派頭。”
“我派頭再大,也不及貴妃, ”姜靈洲自顧自坐下了。
梁貴妃譏诮一笑, 緩步走到姜靈洲身旁:“你以為你得了攝政王的寵愛,便算是這大魏頭等尊貴的女人了?可惜了, 你是姜氏女。攝政王護不了你一輩子。”
“噢?”姜靈洲随口應了一聲, 自顧自坐下了。
“且他只是看着你是和親來的公主, 因而護着你一二罷了。”梁綠蕙挑眉, 豔紅唇角綻出個笑來,“你可知, 攝政王為何遲遲不娶?”
她似乎意有所指, 像是在暗示着什麽。但姜靈洲不動如山, 十分淡定地答道:“王爺娶了啊。……哦, 對了,這大魏男子,多的是二十七八歲才娶妻的,王爺竟然在二十三歲便成了婚,确實早了些。”
梁綠蕙被嗆了下,橫眉豎目地瞪着姜靈洲。一會兒,她冷笑道:“你可知,在這太延中, 原本被選作競陵王妃之人,是誰?”
“不知。”姜靈洲回答。
“是梁家女,梁綠蕙。”梁貴妃低下了身,一張美豔的臉上滿是莫測神情。一忽兒,她又露出暗恨的神色來,道,“……耽誤誰都成,卻偏偏耽誤我。”
“貴妃娘娘,”姜靈洲掃了眼四周,見婢女都站得遠遠的,聽不見她這番放肆的話,這才放下心來,“您是陛下的妃嫔,卻在這西宮之內說着逾越之言。若是讓人聽見了,那可了不得。”
“了不得?”梁貴妃的言語愈發張狂了,“連陛下都不敢罰本宮,誰敢多言一句?”
姜靈洲心裏已有些疑惑了。
梁貴妃這樣的性子,放在話本裏,怕是活不過頭兩章,渾身都是把柄,随便捉一個就夠她死上三兩回。那小皇帝卻始終視而不見,似還有意放縱她,莫非是……真愛?
至于梁貴妃所說的話,她倒是不大信。
蕭駿馳要是真與梁綠蕙有過一段,那就不會在初初見到姜靈洲的腳腕時,就死死盯着移不開目光,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野小子模樣。
梁綠蕙一看便知,這個攝政王妃斷然是沒好好聽她講話,登時又惱了起來,“因着娶不成我,他才找了你來。若非你有個‘南有河陽’的名聲在外,他也不會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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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洲竟想不出用什麽話來答複她。
這梁妃頭腦簡單得很,竟把和親之事想的這麽簡單,也是世上罕見了。
姜靈洲估摸着蕭武川已經走了,便不再陪聊,站起來便要走:“貴妃娘娘煩請自便吧,我這就要走了,府裏頭還有許多糟心事呢。”
“你等等!”梁綠蕙又想追上來,可姜靈洲走的飛快,一瞬兒便出了殿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梁綠蕙恨恨地咬牙,道,“你想過得舒坦!可沒這麽容易。本宮在這西宮裏煎熬蹉跎,你們也別想快活!”
秋鴛在旁聽了,面孔白了青,青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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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姜靈洲剛走了沒多久,在宮門口又被人攔下了。內侍領着個嬌滴滴的姑娘,站在她面前,道:“奴才給攝政王妃請安了。”
“怎麽?”姜靈洲認出那內侍是房太後宮裏人,問,“太後娘娘有什麽事兒?”
內侍推了一把身旁那年輕姑娘,笑地谄媚:“奴才身邊這姑娘,名叫浣月,乃下頭進貢來的美人。太後娘娘特意留了一個,賞給攝政王。……煩請王妃,捎帶一程了。”
姜靈洲打量了一眼,見那姑娘面有媚色、身形高挑,顯然是千挑萬選過的,應是有人想把她塞進王府來,給蕭駿馳做小老婆。
只是,那房太後是沒這個膽量的,八成是梁綠蕙借了房太後的口,想往她這兒塞人。
“給我們府上做奴婢麽?”她問。
“太後那邊的意思是,攝政王妃可自行處置。”內侍笑得一張老臉像是綻了花。
“成吧,”姜靈洲轉念一想,就收下了,“我帶去給王爺看看,若是王爺喜歡,便收用了做個側室,不喜歡,便留着伺候我。”
浣月聽到“做個側室”,便不由喜上眉梢,連忙說了句“謝過王妃”。
姜靈洲淡淡點了頭,道:“浣月這名字,我聽了不順耳。我給你改個名兒吧。聽聞以前有種馬兒,腳程極快;我看浣月身材高挑,倒與那長腿馬兒有幾分相似,不如便叫做‘鐵腳棗骝駒’,短些便喊作‘鐵腳’,如何?”
浣月的面色有些變了。
“鐵腳?”白露嚷了一聲:“王妃娘娘喊你呢,怎麽作奴婢的?”
“鐵……鐵……鐵腳,在。”浣月勉強答道。
浣月心裏登時有幾分不平。
浣月本是下邊進到宮裏頭來的美人,原是太後留給蕭武川的。梁貴妃許諾讓她去攝政王府,做個側妃娘娘,能風風光光一把,她這才棄了宮裏的繁華。誰料到,她這一去被改了個奇奇怪怪的名字不說,還是去給人當奴婢的。于是,她心裏有些恨上了梁貴妃。
姜靈洲帶着侍婢們出了宮,上了馬車。宋枕霞已候了許久,他看到姜靈洲身旁多了個人,有些納悶:“王妃,這女人是……”
“這是鐵腳姑娘。”蒹葭善解人意,笑說,“太後娘娘賞給咱們王妃的奴婢。”
“噢……”宋枕霞聽到那古怪名字,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聲。
姜靈洲的馬車,在天子道上向前慢慢駛去,一路穿過熱鬧街市。行至一處岔道時,前頭人車擠擠挨挨,極是擁堵。原本就是人仰馬翻的混亂,見到天子道上有馬車來,又要急匆匆地避讓着,更是亂作了一團。
姜靈洲見馬車停了,納悶問道:“前頭出了什麽事兒?”
車夫張望了兩眼,道:“好像是有人在姚家旁搭了個戲臺子呢,方才看戲的人多了點兒,現在都散了。”
姜靈洲一撩車簾,朝外望去。但見目盡處有個宅子,看着很是肅穆宏大。只不過門庭冷落,把手與紅漆的柱子都泛着陳色,朱門上也未懸匾額,一副蕭條模樣。反倒是這宅子一旁的酒樓門面裏,唱戲與看戲的簇作一團,人聲鼎沸。
宋枕霞也恰好在看那處,姜靈洲一時好奇,問道:“宋小将軍,這宅子怎麽了?”
宋枕霞有些恍神,許久後才撇回了頭,笑眯眯說:“回禀王妃,末将看的不是姚家那舊宅子,在看戲呢。這酒樓裏搭臺的是五瑞班,在太延城裏名氣大得很。”
但見那臺上出來個靠把須生,塗了副杏色臉譜,手裏折扇扇得生風。梆子擊節而響,又有板胡、唢吶應和;一忽兒,那須生唱道:“說甚麽姚家忠君甚!我看是滿門皆逆骨;若交出那姚家兒郎來,便免你風霜苦。”
青旦甩了袖口,嗓音拉得高亢激楚,恨恨道:“你這奸王!休想!”
“你當你夫君滿腹冤屈?”須生一撩長胡,腳步踩着急板,“我先斬了姚家大郎,再拉了姚家那小娘子。你若不說,我便先刺瞎她一雙眼;再不言語,則啞她玲珑音;若再不言語,便斬五指、去手足,你兒女盡喪,本王看你交代不交代!”
那須生功夫極好,活靈活現,臺下一頓唏噓之聲。姜靈洲正看得入神,忽聽得耳旁宋枕霞道:“王妃娘娘,回府去吧,咱還帶着個鐵腳姑娘呢。”
“走吧。”姜靈洲只好讪讪放下了車簾子,又提了句,“這五瑞班唱得可真好。這出戲叫什麽?”
“王妃娘娘若是喜歡,下次讓人請來府裏不就是了?”宋枕霞道,“只是剛才這折戲打打殺殺的,王妃定不喜歡。這五瑞班慣唱《鴛鴦枕》和《明妃琴》,太延的夫人小姐們都喜歡。”
不多時,馬車便駛到了攝政王府。姜靈洲先下了車,幾個婢女便跟了上來。站在王府門口的下侍見到多了個婢女,便有些驚疑:“王妃娘娘,這位姑娘是……”
“太後賞賜下來的奴婢,叫做鐵腳。”白露趕緊答道。
“王爺在府裏?”姜靈洲跨進了自家門,随口問道,“去把王爺喚來,就說是太後娘娘賞了他一個美人兒,可莫要怠慢了。”
一聽這話,站在王府門口的下侍們都苦了一張臉。
自古妻妾之事,最是麻煩,更何況這小王妃身份高貴,嫁過來又沒多久,那宮裏頭的人便急匆匆地要給王爺納小,也實在是過分。
沒一會兒,蕭駿馳便來了。他一撩衣袍,面上挂着一幅正經容色,人還未道,聲便已道:“房太後賜下了什麽玩意兒?!”
姜靈洲瞄一眼浣月姑娘,淡淡說:“喏,站那兒呢。王爺瞧瞧,喜歡不喜歡?”
浣月見到來人正是攝政王,不由飛紅了面頰。她小心翼翼一瞧,見他身形挺拔、風姿俊朗,又兼有滿身勇武之氣,與其他貴介男子大有不同,不禁心動更甚。
“見過攝政王。”浣月嬌嬌地行了禮,張口道,“奴婢浣…浣……鐵……鐵腳。”
“鐵腳?”蕭駿馳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浣月雖心有羞恥,卻咬着牙點頭應了:“奴婢喚作鐵腳,是王妃娘娘賜的名字。”
姜靈洲在一旁煽風點火,問:“王爺喜歡不喜歡?要不要納了?”
她這幅大方的模樣,讓蕭駿馳有些惱。但他不發作出來,只是挑眉道:“巧了,本王不喜歡鐵腳,比較喜歡豬肘子。王妃吃不吃?”
作者有話要說: 不吃,膩歪。
仙女都是喝露水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