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執念三
救贖?在這更疊起伏的王朝,權利才是最大的救贖。
——傅薇婥
自古宮闱多密事。
大旗王朝的第四代皇儲,慕容青妍,以女子之身稱帝,頒令女子可參政,可參加科舉,入朝為官,亦可為兵為将,抗敵殺匪。
少時為帝,中年立憲改革,妍帝慕容氏,帶領大旗王朝走向了一個嶄新的輝煌的時代。
慕容青妍一生為政,嘔心瀝血,深受百姓朝臣愛戴。
大約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對于後宮之事難免有些興致缺缺,導致偌大一個後宮,只有一後三妃,子嗣上更是缺稀。
僅大殿下慕容祁陽,二殿下慕容祁英兩子。
索性,帝王之子,在精不在多,兩個殿下也足夠優秀,朝臣也就沒什麽好進言的。
日後的帝王,便在他們二人之中無疑了。
妍帝三十年,冬。
今年的冬季,仿佛格外的寒冷,匍一開窗,便覺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冷風嗖嗖往脖子裏灌,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大人,莫言着涼了。”宮女匆匆走過來,關上了窗戶。
将耳邊被風吹亂的秀發撫順,傅薇婥眼中神色莫名,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低喃了一句:“起風了。”
宮女離得近,以為她是在和自己說話,便回道:“是啊,昨兒個夜裏就開始起風了。”
“冬天來了,春天也就不遠了。”傅薇婥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宮女來不及思考她話裏的意思,外面便傳來喧嘩。
“發生什麽事了。”
聽着這略帶冷意的話語,宮女面上也是一淩,“奴婢去問問。”
宮女去得快,回的也快,“大人,陛下傳召。”
“我知道了,更衣。”
褪下素色的常服,傅薇婥換上了大紅色的官服,說是官服,其實用宮裝來形容更加合适,層層疊疊的紅,以金絲勾勒邊緣,尊貴而華麗,這樣的衣服,整個後宮,只有傅薇婥一人能穿,也只有傅薇婥一人配穿。
作為女皇陛下身邊的第一紅人,傅薇婥待在女皇陛下身邊的日子,怕是後宮四位妃子,兩位皇子殿下,加起來,都比不上她一個,若不是當今陛下是個女子,怕是沒人相信他們二人之間沒有奸情,也幸好,陛下是個女子。
鏡中的女子面容精致,長發高高束起,一雙丹鳳眼狹長妖媚,紅唇微微勾起,妖治淩厲。
替傅薇婥梳妝打扮後,宮女們都很自覺的退開,期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見她們都是規矩極好的。
“走吧。”
“喏。”
起身,披上宮女送上來的雪白的狐裘,懷裏抱着暖爐,向殿外有去。
在室內未覺,一出來才發覺,風的确是挺大,這偌大的宮廷只剩下風聲回蕩,吹的衣袖飒飒作響,吹的人睜不開眼。
傅薇婥帶着兩個宮女,向紫薇宮方向走去,一路上零零散散的宮人,來來往往,見了傅薇婥,都下意識的停下腳步,低下頭顱,安安靜靜的等待她走過。
這就是宮廷,沒有權勢的,地位卑微的,就只能小心翼翼的低下頭顱。
紫薇宮是帝王處理朝政的地方,紫薇,取帝星之意,受命于天,象征着至尊無上的權利和地位。
傅薇婥剛剛到,就有女官迎了上來,來的人傅薇婥也是認識的,如同之前每一位帝王身邊都有一位宦官貼身伺候,女皇陛下自然也有,只不過女皇陛下是女子,如今在她身邊伺候着的自然不能是宦官,畢竟宦官曾經也是男人,所以也就順勢換成了女子。
來的女子叫司若,就是形同宦官這樣的存在。
“大人,您終于來了。”見了傅薇婥,司若可算是松了一口氣,“今兒個一大早,內閣的幾位大人進宮,不知說了什麽,陛下大怒。”
“可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對于司若這般把自己當做救星的行為,傅薇婥已經司空見慣,倒是沒什麽受寵若驚的說法。
“好像是同兩位殿下有關,奴婢當時只隐約聽見戶部什麽,其他的,也不是很清楚。”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我自己進去就行。”
将披風解下,一直一直跟在傅薇婥身後的兩個宮女很自然的抱過披風,接過她手中的暖爐,然後退出了大殿。
繞過數道屏風,傅薇婥見到了慕容青妍,她穿着一身青色常服,袖上胸前繡有金色飛龍,袖口以黑色暗紋點綴,青色發冠束發,她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面容不似一般女子柔和,更顯硬朗,配上她周身的氣勢,倒是同男子一般無二了。
可她到底是個女子,她坐在那裏,坐的筆直,可傅薇婥卻覺得,她已經老了,她今年四十有一,在這個平均壽命為六十歲的年代,她的确算不上年輕,可是啊,帝王,一向都是不長命的,她也是一個帝王。
“你來了。”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滄桑,疲憊,看來,今日的事對她的打擊不小。
“參見陛下。”她微微欠身,行禮。
“起吧。”
“陛下似乎心情不好。”她詢問,語氣關切。
“你來看看。”慕容青妍将手中的奏折遞過去,傅薇婥接過,觀看之事,眉頭下意識的皺起,“二位殿下這次做的有些過了。”
“呵,何止是有些過了,我看,他們是巴不得我死了。”掌心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殿內的氣息一時間有些緊張。
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眼前的帝王,顯然是怒急了,不過傅薇婥反倒是并不驚慌,會發怒,就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她柔聲勸道,“陛下是二位殿下的母親,二位殿下再如何鬧騰,也不敢越過您去,依薇婥看,二位殿下必定是極在乎您的。”
“陛下平日裏多忙于政事,少了同二位殿下親近的時間,可二位殿下卻是時刻惦記着您,就上回二位殿下為了給您準備生辰壽禮,其中所費的諸多心思,陛下不知道,可我們這些宮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就大殿下送來的那株六色牡丹,可是大殿下親手培養的,這牡丹多難存活,別人不知道,陛下您還不知麽,大殿下也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多少精力才養活了這麽一株。”
慕容青妍想了想,還确實就是如此,這種富貴花,一般都是有市無價,極難養活,她自幼鐘愛牡丹,這種彩色尤甚,曾經也培養過,多數還未開花就已經死了,唯一養活的一株,開出來的花,也不過是四色而已,其中艱難,自然是深有體會,這麽一想,倒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錯怪他了,語氣也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祁陽那性子,也真是難為他能有這個耐心了。”
“可不是,還有二殿下,親手為陛下雕刻的木頭人,整整四十個,那裏面刻畫了陛下的喜怒哀樂,無數個瞬間,若非在乎,若非關注,哪裏能刻得了這麽仔細,為了雕刻這些,二殿下還特地找了民間的雕刻師傅求教,那段日子,您沒看二殿下那手,用傷痕累累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便是這樣,二殿下也沒有放棄過。”
“這。”想到小兒子為自己做的這些,慕容青妍愈發的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錯怪了他們了。
不過,這還不夠,若只是這樣,懷疑仍舊在,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帝王的疑心,更不要在帝王面前心存僥幸。
需得再燒一把火才是,“薇婥估摸着,二位殿下原本是想為您分憂,只是用錯了方法,這才好心辦了壞事,二位殿下,也不過是想得到陛下的認可罷了。”
“如今大錯已鑄,二位殿下怕是也都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現在怕是滿朝文武都知道,我的大兒子是個只會呈匹夫之勇的莽夫,而我的二兒子,就是個滿肚子墨水的花花架子。”話雖如此說,不過語氣倒更像是一個母親在為自己的兒子頭疼,而非一個帝王對于子嗣的權衡。
傅薇婥見目的已經達到,倒是放松了許多,“陛下其實可以宣二位殿下過來,看看他們是怎麽看的,畢竟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份上,再多說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罷了。”有些頭疼的扶額,“來人吶。”
“陛下有何吩咐。”料到傅薇婥進去就會出現轉機,司若一直都在外面侯着,随時準備聽令。
“去,宣大殿下和二殿下過來。”
“諾”
外面是腳步匆匆離去的聲音。
慕容青妍的頭愈發的疼了,留在這時,一雙溫熱的手附在了她的額頭上,輕輕的揉捏。
“薇婥啊,你要是孤的女兒就好了。”
身後的人下意識的一僵,随即便恢複正常,“薇婥出身卑微,能得陛下賞識,已是萬幸。不敢奢求其他。”
“唉。”
一身嘆息,逸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