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剖白
剖白
你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覺。
沒有做夢, 就只是單純的沉睡。奇妙的是,當你從睡眠中蘇醒,睜開眼睛時, 你的狀态出乎意料的好。
那是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就像在舒緩的音樂聲中享受了從頭到腳的全套舒緩精油按摩, 又在水溫适宜的溫泉中充分浸泡過一樣。身體很放松,內心尤其輕盈舒暢,積壓在心底的壓力和負面情緒不翼而飛。取而代之,淡淡的喜悅充盈內心, 讓人忍不住就想輕輕哼歌, 随着節奏旋轉舞動。
你已經許久沒睡過這麽高質量的覺了,一時間有些沉迷, 明明已經蘇醒, 卻懶怠起來,躺在那一動不動, 任由思緒無限放空。
腦袋下的枕頭熱乎乎的,堅硬中帶着些彈性。奇妙的觸感讓你賴床到一半忍不住翻了個身,從側卧改為仰躺。于是,諾蘭的臉就這樣明晃晃出現在你的視野中。
他眼神專注,唇邊含笑,自上而下俯視着你,臉上萦繞着一種沉靜、甜蜜又柔和的脈脈溫情, 讓人聯想到月光下聖潔微笑的聖母像。
對視三秒後, 你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 自己枕着的枕頭原來是他的大腿。
“我、我這是……”
說不清為什麽, 明明兩人連更加親密的行為也做過,你卻因這并不含暧昧意味的膝枕産生了強烈的悸動與害羞。
熱意襲來, 臉瞬間漲紅,你撐着旁邊的沙發扶手,七手八腳想要爬起,結果忙中出錯,不僅沒能成功起身,還因為手滑,面朝下重又栽倒在了諾蘭的大腿上。
位置有些尴尬,諾蘭渾身肌肉繃緊,從喉間發出了一聲壓抑的悶哼。身為一個功能正常的Alpha,身體無視個人意願,對親密的接觸給予了誠實又熱情的反饋。貼身的褲裝布料勾勒出腿部肌肉健美的輪廓,也同時出賣了蘇醒的他……
你盯着近在咫尺的顯著輪廓,靜默兩秒,眼前忽然一黑——是諾蘭用手捂住了你的眼睛。
尴尬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一片黑暗中,你聽到他啞着嗓子,含混道歉。
“抱歉……”
緊跟着,你感到眼前一亮,諾蘭又松開了遮擋你視線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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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你還沒适應光線,雙手扶住你的肩,穩穩将你從腿上托起。等你被放下時,姿勢已經從躺卧改為了側坐。因為青年有意避開某個部位,你坐下時只能感覺到結實緊繃的腿部肌肉,和青年熱燙的體溫。
維持着将你緊緊抱在懷中的動作,諾蘭俯下身,像一只逃避天敵的鴕鳥一樣,将自己發燙的臉深深埋進了你的肩窩。此時再轉頭,你只能看到他白金色的後腦勺,還有露在外面的半截紅到滴血的耳朵尖。
啊,好可愛……
你看了半天,眨眨眼,再眨眨眼,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皮有些腫痛。順着這疼痛,你對睡前發生的事展開了回憶,從正常的交談,到忽然發怒的卡斯珀,再到最後你突如其來的爆哭……嘴邊的姨母笑僵住,想明白發生的一切,你再也笑不出來了。
當時的你,被鋪天蓋地的悲傷情緒所掌控,失去了思考能力,自然沒能發現異樣。此時站在旁觀者角度再看,睡着前你的情緒爆發得實在太突兀了,就像是……就像是被人操縱了一樣!
而你的伴侶諾蘭,恰恰有着能自由操控情緒的A+級精神力。
“諾蘭,你對我使用精神力了嗎?”
你伸手環住青年的腰,試探着問。
諾蘭的身體抖了一下。随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久到你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諾蘭忽然挺直脊背,将臉從你的肩頭撤離。
他偏轉腦袋,臉上紅暈還未消退,表情卻十足的嚴肅認真,颔首回答說:“是的,我用了。”
“為什麽?你明明不能亂用能力,身體會難受的不是嗎?!”
“因為黎安你太溫柔了。”修長的手指劃過你發白的臉頰,順着起伏的弧度,點落在你的心口,“你把受到的傷害、嘗到的苦澀全部埋在這裏,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誰也不告訴。我不希望你這樣悶着,時間長了,你會生病的。”
“卡斯珀讓你不高興了,你應該說出來,或者順從心意給他反擊——就像你在雪山酒店給他的那一巴掌一樣,盡情發洩,不用顧慮。可你太溫柔了,就因為卡斯珀在悔改,在努力變好,你就心軟了,一次又一次給他機會,把受到的傷全藏了起來……真的不用做到這個地步,他是我的弟弟,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
按在你心口的手指收回,重又溫柔地捧住你的臉頰,在你隐隐刺痛的眼角來回撫摸。你的耳畔,諾蘭的聲音越發低緩,溫柔到不可思議。
“黎安,我始終希望你是自由的,哪怕對方是我的弟弟,也不該牽絆住你肆意奔跑的腳步。所以我使用了精神力,幫你把積壓的負面情緒全部發洩了出來,也順便驅逐了他。”
“哎?”
迎着你驚訝的表情,諾蘭眼睛微彎,露出一抹毫無陰霾的陽光笑容:“卡斯珀已經回去了。接下來的旅行只有我們兩個,他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可他……可他不是說要麻痹反政府武裝,找出藏在軍部的內應嗎?就這樣回去不會破壞計劃?”消息來得突然,你十分震驚,同時又隐隐感到一種違和感,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是哪裏呢……
你還在思考,諾蘭忽然嘆息一聲,收緊了攬在你腰上的手。
“真的……黎安,你太溫柔了,直到現在還在為他擔心。”他的臉與你緊貼,嘴唇就落在你耳邊,說話的時候,呼出的熱氣吹拂過你耳朵,帶來一陣酥麻的癢。
你有些用不上力,軟綿綿靠在諾蘭懷裏,聽他繼續解釋說:“放心,阿瑞比恩的陷阱已經布好。此刻回去還是晚一些回去,都不會影響大局。”
“那就好。”你可不想因為吵架這種小事耽誤正事。
“卡斯珀臨走前,托我給你帶句話。”
“什麽話?”
“他讓我跟你說一聲抱歉。”
“他那樣說了啊……”你呆了一下——很奇妙,明明跟卡斯珀吵架的時候,你讨厭死他了,橫看豎看看不順眼,等他真走了,你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高興或是快意,而是感到了些許酸澀。
想到這,你臉上浮現一縷迷茫。
“其實……其實我當時真挺生氣的,還想過以後絕對不要再理他了。但是,怎麽說呢,他留下句道歉的話自己走了,我突然就覺得稍微原諒一下也無所謂。我這樣是不是很矯情?”
諾蘭低下頭,在你額頭親了一下,腰間的手在你背上輕輕地撫:“沒有。你這樣溫柔,他那樣對你,你依舊願意原諒他,弟弟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是嗎……”你還是有些不痛快,眉心皺着,郁郁不樂。
諾蘭時刻關注着你的情緒。發現你因卡斯珀的離去而陷入消沉,他垂下眼簾,眸底浮現一抹郁色。
他似乎做錯了。當時不應該對弟弟心軟,應該更早處理的……
後悔的念頭短暫劃過腦海,又迅速被青年藏起。諾蘭眨眨眼,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把微笑調整成往日的模樣,繼續勸說:“別想那麽多了。我們現在已經到岱山了,黎安你不是很期待這裏的索道嗎,趁還有時間,要不要先去體驗一下?”
轉移話題很有用。你被新消息一下分散了注意:“什麽,我們已經在岱山了?!”
“是啊。我們現在就在岱山西峰的懸崖旅店裏。你轉頭,往窗外看,還能看到銀鏈河呢。”諾蘭一邊說,一邊用手圈住你的腰,帶動你往側面轉身。借着他的力量,你背靠諾蘭,往身後一看。
只見,在你的身後,沙發的旁邊,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你們此刻的海拔應該挺高,透過窗子遠眺,天邊是起伏連綿的山峰,乳白的雲層漂浮在空中,距離近得仿佛觸手可及。往下看,地面是深深淺淺的綠色,偶爾能看到花花綠綠的小點排列成行,在綠色中湧動穿行,那是在岱山徒步的旅客。
一道銀白色河流從目力所及的最遠處蜿蜒而來,玉帶一樣穿過叢林,為單調的綠色叢林鑲上一道美麗的花邊。林中的飛鳥歌唱着從窗前輕盈掠過,彩色的尾羽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在視網膜留下一瞥驚鴻。
此處景色之壯美,單薄的語言僅能描繪十之一二。
你從諾蘭腿上跳下,赤足跑到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朝外面眺望。諾蘭就像抹影子,安靜地守候在你的身後,你往外看了多久,他也跟着陪了你多久。
但你并沒有一直眺望窗外的美景。透過玻璃的反光,回過味的你悄悄研究着諾蘭的臉色。
弟弟和你吵架,半途離開,愛護弟弟的他卻從始至終笑着,沒有露出絲毫擔憂或是困擾——難怪你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他這表現,好似巴不得弟弟離開一樣,不是和他疼愛弟弟的人設很不符合嗎?
難道說……
沉思間,被觀察的人忽然轉動眼珠,直直看向了你。
透過玻璃的反光,你們進行了短暫的對視。身後的青年再次嘆了口氣——他今天嘆氣的次數委實有點多,走近一步,挫敗地将臉埋進了你的肩頭。
“還是被你發現了……”他嘟囔,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委屈,“好吧,我承認我嫉妒了。”
你的心狂跳了一下。肩頭沉沉的,諾蘭的亂發落在你的頸窩,刺刺癢癢,不太舒服。
可你的嘴角就是忍不住想要往上揚——真好,他跟你一樣……原來他也會嫉妒。
“我知道你跟弟弟之間什麽也沒有……但是,你一直關注他,對他微笑,态度那麽親切,我真的有些嫉妒。畢竟,和弟弟比,我的身體……”
“在我心裏,你是最好的!”你打斷他的話。擔心諾蘭繼續喪氣下去,幹脆伸手攏住他後頸的腺體,趁諾蘭身體發軟,低頭懲罰性地咬上青年的唇。
從兇狠,到膠着,到纏綿……直至最後,融為一體,難舍難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