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看戲
看戲
桂春坊的生意一直蒸蒸日上,嚴深今日去的早,許多糕點都剛剛出爐,散發着香甜的熱氣,老板照舊一邊給嚴深包東西一邊閑聊,說起這些日子裏京城中的熱鬧事,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錦霞閣。
“錦霞閣?”嚴深這兩日剛剛閑下來,當然沒聽過這個名字,老板見他不知,便好心多說了幾句,原來是剛到京城不久的戲班子的名字。
京城價貴,所有初來乍到的戲班都沒有專屬于自己的戲樓,都是要戲班的班主厚着臉皮去找地段租,錦霞閣是第一次來京城,班主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與地段的主人談好了條件,只花了一日,就把前一個戲班的人都趕走了,就這麽一夜之間,那錦霞閣的牌子就這樣挂了上去。
不過好在,他們有幾分真本事的,閣裏的人演出都賣力氣,特別是戲班班主的大弟子香槐,雖是雙兒,但唱起旦角來,嗓音、動作、神韻都不比女子差,尤其是那一出《百花争豔》,他在其中扮演牡丹仙子,看過的,沒有說不好的。
“俗話都說,雙兒的腰肢硬,但看過香槐演戲的人,沒有一個不說他好的。”老板膽怯地朝後看了一眼,緊接将手裏的食盒遞給了嚴深,靠近他竊竊私語道,“我這裏忙,自然是沒空看戲,若公子有天能去他們那兒聽一聽,回頭到了我這兒和老板我說上一說,也是好的。”
“看戲?”于沉月放下手裏的糕點,嚴深看他杯子空了,便抹掉手上的碎渣,倒了杯水讓他潤潤嗓子,“今日聽老板說來了戲班,叫錦霞閣,正好這些日子無事,帶你們去看戲如何?”
“好,我也好久沒看戲了,正好帶金珠她們一起去看看。”于沉月欣然同意,二人把金珠和順心叫進屋,讓她們有空去打聽一下戲班的情況,金珠很興奮,她跟在于沉月身邊好久,這段時間一直沒得休息,能去看看戲放松一下,是再好不過的事。
順心沒有金珠那麽情緒高漲,但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興奮,她從小在宮裏當差,沒聽過戲,宮裏的戲班她們是沒資格去聽的,偶爾在禦花園看到戲班子裏的人收拾東西,她們都不能駐足停下來多看幾眼,因此,能去聽戲,是一件非常新鮮的事。
若是正規的大戲班子,肯定會在京城裏租個整樓,下面的大廳給普通人家坐,樓上就全是包間,包間裏自然都是達官貴人,每段戲之間,都會有人到包間去端茶送水,順便再給唱戲的人要些打賞銀子,若真的有角兒唱的特別好,大家聽着激動,直接往戲臺上扔銀子、首飾,那就是戲班的本事,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以前和公子去看戲的時候,就有那未出閣的小姐和雙兒往臺上扔自己貼身的首飾,珠釵、玉佩、手串,老實說,金珠我不怎麽能聽出他們唱的好壞,但這樣的場面看着就覺得有趣。”金珠剛說完,就發現于沉月朝她微微皺眉,她捂着嘴退到一邊,明白自己在王爺面前有些放肆,嚴深是沒見過這種場面的,若是這個戲班有這種本事,倒算他見了世面,于是他看向金珠,笑着說無事,讓她們先出去,金珠見狀,朝坐着的二人點點頭,忘了行禮直接拉着順心溜了。
“你看她,越發沒規矩。”于沉月轉向門口,對着她們離開的方向搖頭,雖嘴上這麽說,臉上卻還帶着笑意,“都是你慣的。”
突然矛頭轉向了自己,嚴深吃糕點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了起來,“我?”他吞下嘴裏的食物,指向自己,“還好吧……我也沒怎麽……”
“府裏誰不知道你好脾氣?”于沉月拿起盤子裏最後一塊棗泥酥,斜眼看着他,“和之前京城裏傳的那些風言風語裏的淮王大相徑庭。”
主要是裏面換了人。嚴深有些心虛地敲了敲桌面,想起剛剛金珠說得話,将二人的距離拉近,湊到于沉月的面前。
“對了月兒,當初,你有沒有把什麽貼身的物什扔出去呀?”嚴深并不是吃醋,他只是好奇,那樣的場面,跟随大衆也正常,倒是于沉月聽了,立刻喝了口水,語氣中有幾分心虛,“我……我确實用銀錢打賞過,不過從來沒有給過什麽貼身的東西。”他越說越小聲,腦海中浮現出年少時不懂事,看着新鮮,學着那些人往臺子上扔過些散碎銀兩的畫面,還好他尚有些分寸,知道貼身之物不是随便可以給的,萬一被他人發現,肯定會怪爹爹教導無方,“之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我以後只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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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嚴深覺得高興,不顧自己剛剛吃過東西,油着嘴就親,于沉月摸着自己沾着碎渣的臉,實在忍不住在桌下踢了對方兩腳。
嚴深是第一次到真正的戲院,走到門口,擡頭便是戲班的牌匾,那烏黑發亮的四方牌匾,四邊是裝飾着精致的镂空雕花,中間則是金色的三個大字“錦霞閣”,門內右手邊是個櫃臺,裏面坐着售票的夥計,夥計身後挂着今日的曲目,嚴深把票遞過去,夥計拿出他們刻着字的專屬小章在上面按上紅印,便沖着樓梯口叫嚷着“二樓,雲水間,看官裏面請!”
樓上聽見聲音,下來個小夥計,領着他們走過中間的過道,過道兩側均是長案、長條凳,那是樓下普通客人的位置,按照位置,越靠近戲臺越貴,但也貴不過樓上的雅間,一樓兩側雖全是窗戶,但平日演出鮮少打開,基本都是等到演出結束才會打開幾扇,用于通風,那通往後臺的簾子,還沒開場,也不用掀,淡淡的脂粉香味就順着縫兒漏出來,熏得人暈乎乎的。
進得包間,稍微低頭便能看見戲臺,身邊的小夥計拿來張單子,上面是戲班裏供給客人的茶和點心,但都是要另外加錢的,嚴深要了兩壺茶,再讓他們每樣點心都上一份,夥計見他點的東西多,知道眼前的人是貴客,便推薦了幾道單子上沒有的私房點心,嚴深見他說的天花亂墜,沒怎麽多說,直接一并都要了。
那人的速度很快,一轉眼就帶着另一個人一起回來,二人手裏各端着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擺着各色糕點和兩套白青花瓷的茶具,小夥計一邊殷勤地倒茶,另一邊的人則快速地将糕點擺好在桌上,嚴深點的時候不覺得,真拿上來,擺滿了整整一桌,有兩盤糕點放不下,交錯着摞在了其他糕點的上面。
“會不會點的太多了?”于沉月看見滿滿一桌的食物,輕皺了下眉頭,他并不喜歡浪費食物,于是轉身朝着金珠他們招呼,“咱們今日人多,你們一個個可要吃的賣力些,不要浪費了才是。”今日他們帶的人多,金珠、順心、善榮和文昌文壽兩兄弟,就連一直不肯出府的李廷都被拖出來一起看。
金珠到底是跟在于沉月身邊最久的,她知道自家公子不是那種擺架子的人,便首當其沖地伸手去拿點心,“多謝公子。”
見金珠已經吃上,而王爺王妃也并未阻止,身後的幾人就都動起手來,嚴深見狀拍拍身邊空着的幾張凳子,示意他們一并坐下,既然要出來玩,自然是要玩的盡興,“今日的戲可很長,都坐下來聽吧。”
“都坐下吧。門關着,一會兒開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在臺上,沒人會說你們沒規矩的。”于沉月親自拉過金珠和順心,把她們按到凳子上,嚴深一臉意味深長地望着其他幾個家夥,假模假樣地準備站起身,“怎麽,再不坐下,本王可也要如此,親自站起來請你們了。”
聽到這話,剩下站着的幾人才慌忙地坐下,樓下戲臺之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手拿着銅鑼,另一手拿着棒槌,蹦跳着走上臺,他舉起棒槌,朝着銅鑼面上“哐哐哐”地猛砸了三下,樓下本來嘈雜喧鬧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一瞬間全部聚焦在臺上,只聽得臺上的孩子用稚嫩的童音高聲喊道,“第一場,堂前狀。”
後臺,所有今日準備上臺的人都在忙碌着,一個小姑娘掀開簾子,徑直地繞過身邊的人,往最裏面的位置走去,看着位置上的人背對着自己,手上拿着筆,還在不緊不慢地上妝,她緩了一下氣息,随後說道,“香槐師兄,聽前面的人說,今日有貴客,讓你好好演。”
“棠槿師妹這話就錯了。”香槐沒有回頭,只是停住了手中的筆,嘴裏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不管是誰,只要買了票,都是我們錦霞閣的貴客,我們都要賣力,都要好好演。”說完,他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花瓣印記,“今日二樓都坐滿了?”
“坐滿了,雲水間那種最大的房間都被人訂了。”棠槿指了指簾子,示意香槐可以親自去看一看,香槐朝她笑笑,跟着對方走到簾子後面,棠槿将簾子拉起一角,香槐擡起頭,朝二樓望去,緊接着,他晃了下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我說的對吧,雲水間被人訂了,師兄你……”棠槿轉過頭,就看見香槐一臉的震驚,“師兄你怎麽了?”
“沒,你去準備吧,不用管我。”見人離開,香槐又上前兩步,将目光對準了雲水間的方向,嘴唇微微顫動着,“嚴哥哥,為什麽你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