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也可以抱你
我也可以抱你
烏雲壓頭,天際邊的最後一絲月光被黑暗侵蝕而去,狂風夾雜着驚雷降落,大雨敲打着玻璃的清脆聲在寂靜的夜響起。
身體明明如此滾燙,可血肉中的每一處生命都好像浸沒在寒冰般的僵冷。
許慎允努力掀開沉重的眼皮,想将身前的人看得再清些。
可不管他怎麽反抗,烈火裹挾着寒冰撕扯着他即将崩潰一窺的神經。
雲清許在哭。
混沌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認知。
想述說的千言萬語從心口閃過,可最終到達的嘴邊的卻只有那一句——
“別哭了,我現在,抱不了你。”
他還真是沒用啊。
什麽也做不好。
許慎允閉上了雙眼。
疼痛的感覺對他并不陌生,他本就是帶着罪惡的錯誤出生,父母自然都不愛他,可偏偏這幅身體也不争氣,就好似上天也不想他活下去一般,許慎允從生下來便經常生病。
可沒人會在乎他。
直到許江母子的到來,他借着他人的光輝,終于勉強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他應該感謝許江的,謝謝他的光施舍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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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也恨他。
恨,為什麽只有他痛苦。
許慎允扯了扯嘴角。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罪惡,錯誤的人。
思緒飄回,許慎允輕呼了口氣,他感覺到床上的人似乎動了動。
也是,如此狼狽,只會更惹人讨厭。
也好。
雲清許終于可以看清了。
許慎允将手疲憊地收回,将身體半蜷縮在了床頭。
就在他以為會如往常那般,帶着疼痛睡去,麻木地清醒,等待着下一次黑夜的劇痛到來。
周而複始,這或許就是他生下來的使命。
去贖罪,贖他根本不知道的罪。
就這樣活着吧。
許慎允深吸了一口氣。
——嘭!
突然,一聲巨響在耳邊響起。
許慎允一驚,即将斷線的神經被扯回了現實。
雲清許摔到在了床上。
他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發軟的四肢,該死的藥效,在不該發作的時候出現。
雲清許抹去眼角控制不住的淚水,有些廢力地想着許慎允移動去。
他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許慎允有沒有昏過去。
等到他終于爬到許慎允的身邊時,沒有一絲猶豫,張開雙臂将面前的人擁入了懷中。
“沒關系,我也可以抱你。”
雲清許的聲音很低,低到他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得是,他想要說出來,沒有目的的說出來。
淚水還在控制不住地流下,藥地麻痹越讓他疲憊,他卻越發用力地抱緊許慎允滾燙的軀殼。
明明他才是安慰人的哪一方,他卻快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不知過了多久,雨滴吹打秋葉的噼啪聲淡去。
夜再次恢複寂靜,只剩下了兩顆緊挨着的心跳聲。
就在雲清許以為懷中的人已經睡了過去時,溫熱的吐息拂過耳畔——
許慎允:“嗯。”
我聽到了。
*
雲清許一晚上沒睡。
卻并不是他有意守着,而是因為實在是行動力受阻!
他把許慎允拖到了床上,将對方手臂上的駭人血痕擦幹後,又趕忙去對面宿舍裏翻出藥箱,找到退燒藥。
等他拿着藥小跑回許慎允床邊時,已經早上六點多了。
朦胧的晨光闖過窗簾留下的縫隙,灑在了床上,許慎允緊皺的雙眉在那微不足道的暖意中舒展了開來。
胸腔平穩地上下起伏着,他安靜地躺在灰黑色的床上,享受着人生中不多的安穩。
雲清許坐到床頭,将藥小心給他喂下。
等一切全做完之後,太陽已經完全升起。
雲清許疲憊地嘆了口氣,原來照顧人這麽累。
他剛想休息一會,突然,門被重重地敲響。
——咚咚咚!
“哥,你在宿舍嗎!我有事要找你!”
許江的聲音傳來。
雲清許皺眉,本不想搭理他,可許江像是吃錯藥一般,越敲越重,最後甚至用上了腳。
“哥!你別躲了,我知道你在裏面,爸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許慎允不安地翻了個身。
雲清許雙眉緊皺,不耐煩地打開了門。
許江敲門的手一頓:“你怎麽在這裏”
雲清許沉默,上下掃視了一圈許江,又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
嗯,打不過。
要智取。
雲清許側身讓開了一條路:“他就在裏面,你進來找他吧。”
許江點了點頭,再次開口時,語氣恢複了正常:“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擡腳準備向前走:“但我勸你有點自知之明,許家不是什麽人都能随随便便攀附的。”
“我哥看不出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有什麽心思。”
“等等。”雲清許擡頭,晃了晃手裏的鑰匙:“知道這是什麽嗎”
許江微頓:“鑰匙。”
雲清許:“準确來說,這是你哥房間的鑰匙。”
許江:“”
他什麽意思
雲清許嘴角微揚,抓着門的手一用力:“這你沒有吧。”
許江:“我……”
“沒事。”雲清許打斷他道:“別哭。”
許江徹底被惹怒了:“誰他媽要哭了,你不過是一個狐貍精,你還真把自己當事了!”
雲清許點了點頭:“最好不要哦!”
還未等許江想清楚他話裏的意思,雲清許的手一用力!
——嘭!
門被重重地關上!
“啊!”
卡在門前的許江被門狠狠砸到,眼尾瞬間通紅:“雲清許!”
雲清許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走回床邊。
區區反派,輕松拿下!
*
許慎允沒睡多久,便被一通電話吵醒,他趕在書桌上的雲清許被吵醒前接了電話。
“許先生你好,你母親的情況不太好,可能需要您過來看一下。”
護工的聲音傳來,許慎允疲憊地應了一聲,起身将雲清許小心抱到了床上。
雲清許似是已經習慣許慎允的接觸,沒有一點不适的反抗,反而在對方松手時,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
許慎允找了一件大衣随便床上,匆匆地出了門。
等雲清許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他拿起床頭的手機,黃榆正好給他發來了消息。
【黃榆:跪下小人·jpg】
【黃榆:你看了對吧。】
【雲清許:帶血的刀·jpg×2】
這東西終于準備來贖罪了。
【黃榆:跪下小人·jpg×5,哥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出來吃飯,有要事要奏!】
雲清許咽了口口水,昨晚一直到現在都沒吃飯,是有點餓了。
雲清許和他約好碰面的地方後,起身回到自己宿舍找了一身衣服。
尾巴已經可以控制地收回去了,耳朵還不行。
雲清許挑了半天,終于到了一個可以把半個腦袋都給遮住的帽子。
完美恢複人樣,出門!
*
“雲少!這裏!”黃榆小跑到了雲清許身邊。
“想吃什麽随便說,我請客。”
雲清許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吃的粗糧入不了您這吃細糠的嘴。”
黃榆:“······”
“雲少別氣了!”黃榆讨好地戳了戳他:“我這次真的是來贖罪的。”
“許家又出事了,還是和許慎允有關系,你就不想聽聽?”
雲清許微愣:“許慎允怎麽了?”
黃榆攔了輛出租車:“走,先去吃飯,路上我和你慢慢說。”
雲清許點頭,坐上了車。
兩人坐好後,雲清許随便報了家市中心餐廳的名字。
前幾日生病住院時,他的胃口一直不是很好,許慎允便每天變着花樣給他帶食物,恰巧發現了這家餐廳,很合他的口味。
黃榆坐好之後,便一臉神秘兮兮地講道:“許家那破事你也知道對吧。”
雲清許點了點頭。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他已經差不多把男主的身世全給扒幹淨了。
“許江一直不是很喜歡他這個風流成性的爸爸,前幾天又和家裏大吵了一架,鬧離家出走。”
黃榆搖了搖頭:“但這一次比以前那些都嚴重,直接把許老爺給氣進醫院了。”
雲清許劃拉着手機,對于許江并不是很感興趣。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與許慎允的聊天頁面,對話還停留在一個小時前他問對方去處。
在幹什麽呢?
“要我說啊,許老爺是真的溺愛許江。”黃榆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都這樣了,他又找許慎允,讓讓對方把許江找回來,并安全送回學校。”
雲清許劃手機的手一頓,擡起了頭。
黃榆:“昨天下了老大雨,閻王爺一一給許江的熟人打電話,找許江。”
雲清許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他知道男主在家裏不受重視,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最近最直觀地感受到,許慎允的不幸。
腦海中回想起了昨夜的驚醒。
他是被許慎允高人的溫度燙清醒的。
昨夜,藥效的不安讓他像往常一樣,想尋找慰藉。
可就在他四處摸索時,他抓到了許慎允的手。
往日,雲清許但凡有一點動靜,許慎允便會立馬做出反應,而這一次,在雲清許握住許慎允的手後,對方都沒有一點反應。
雲清許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等他醒來時,發現許慎允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臉色煞白,體溫高的駭人。
“閻王爺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許江。”黃榆神色一變,又湊近了些:“人沒找到,卻又發生了一件事。”
思緒被拉回,雲清許重新看向他:“什麽事?”
“許慎允的母親又發病了,在精神病院鬧自殺。”黃榆壓低了聲音。
“要是說,許慎允挺可憐的,等他終于在酒吧找到許江之後,向許老爺保了平安,又趕到了他自殺的老媽那,把人送進醫院。”
雲清許徹底沉默了,腦海中回憶起了更多了細節。
許慎允手臂上的劃傷,是這樣來的嗎。
黃榆還在一旁說着什麽,雲清許卻沒有再聽了。
從穿到這個世界到現在,他已經了解的足夠多了。
要占有許慎允,必須要讓他先跨過許家這一難關。
從小的生活環境,讓許慎允不願意主動接近任何人。
甚至,雲清許能看出,他還非常抵觸別人有意地試好,但凡對方對他好點,他便會開始遠離。
細想來,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可以幫別人,卻不願意別人幫自己。
他要怎麽做呢?
雲清許嘆了口氣,擡頭看向了窗外。
他得想個辦法。
*
黃榆付好車費後下了車:“那家餐廳叫什麽來着。”
“我去約個位置。”
雲清許興致缺缺地報了個名字。
他向前走去,沒走幾步,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消失了一中午的許慎允。
還是那該死的反派許江。
雲清許微眯起了眼。
餐廳離雲清許住過的醫院很近,所以他和黃榆幹脆定位到醫院。
此時,許慎允與許江剛從醫院出來,許江正氣急敗壞地和許慎允說着什麽。
離得太遠,雲清許聽不清楚內容,但是能看出來二人的氛圍不是很對。
許江一臉怒像,許慎允卻平靜很多。
二人從醫院大門走出。
路過一位撿垃圾的老人時,許慎允将地上的水瓶撿起遞給了對方,并将手中的食物一并給了對方。
雲清許二人又走進了些,這次他聽見了。
許慎允說:“不要了。”
果然,奇怪的男主。
老人連忙道謝,而就是這一瞬間,雲清許迅速捕捉到了什麽。
許慎允的有些疲憊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別樣的表情。
黃榆預約好了位置:“好了,我們過去吧。”
雲清許:“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吃細糠了。”
黃榆:“???”
還未等黃榆問,雲清許便朝着許慎允的方向跑去。
許慎允察覺到了異樣,擡頭看去,還未等他疑惑。
突然!雲清許腳一崴,向着地撲去!
千鈞一發之際,許慎允最先反應過來,伸手抱住了雲清許。
許慎允将人撫好,剛想松開手,卻被懷中的人反握了上去。
雲清許驚喜地擡起來頭:“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摔倒了!”
他笑得燦爛,語氣中盡是真誠:“有你在真好!”
許慎允身形一頓,耳朵肉眼看見地變紅,有些不知所措地點頭,反應過來後,又別扭地搖了搖頭。
雲清許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些。
他找到了!
攻進閻王爺身邊的道路。
不是讨好,不是示愛。
是要讓他,真切,實在,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是正确的。
這個冷臉別扭的閻王爺,他想要的是,別人對他說——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