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靈記

第36章 空心的竹子不空心了

房間中，單竹和柯亭相對坐着，誰都沒有出聲。原本親密無間的最好的朋友，如今，已經是咫尺天涯。

僵持了半晌，還是柯亭率先敗下陣來。在單竹面前，她永遠是先認輸的那一方。

“是你告訴蒼術，我在離瞀山的？”柯亭雙眸直視着單竹，裏面閃着一些期盼。只要單竹否認，她就絕對相信她的話。

單竹不說話，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柯亭心裏一沉，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杯子，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複又緩緩睜開。接着，又不死心地繼續問道：“你現在入了魔？”

單竹面色一僵，再次點了點頭。

柯亭露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容，其實，有什麽好問的呢？單竹周身的魔息那麽明顯，眼睛泛着一絲赤紅，這些，完全說明她已然入魔。自己眼睛又不瞎，何苦多此一問？不過，白費唇舌罷了。

“為什麽？”柯亭聲音顫抖，壓抑住心頭蔓延開來的鈍痛。

單竹垂下眼睑，不敢直視這個昔日最好的朋友的雙眸，她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卻在她面前不自覺滿心愧疚，“因為，我愛陵澤。他是魔，為了他，我選擇入魔。”

杯子微微顫栗，茶水都抖了出來，濺到了手上，柯亭的手面頓時被燙紅了一片，她卻渾然不知，仿佛那不是她的手一樣。

單竹伸手，去拿她手上的杯子，不料柯亭緊緊攥着，她竟然一時拿不下來。

“柯亭，你不要這樣。”

柯亭猛地将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杯子中的滾茶頓時濺了她滿手，她看都不看，一雙眼睛直直盯着單竹，“我不要怎樣？你居然還會在乎我怎麽樣嗎？”

“我……”單竹無言以對。

“呵呵，對啊。你何必在乎我怎麽樣呢。我是你什麽人。”柯亭嘲諷地看着單竹，眼中淚光閃爍。

“對不起。”單竹咬着嘴唇，澀然道。

“究竟為什麽，單竹！”柯亭聲音顫抖，帶着不可言喻的苦楚，“是你告訴我，要一心修仙，斷情絕愛，無欲無求。是你告訴我，成仙方為正道，不要與鬼怪妖魔為伍！是你告訴我，我們是永生永世的最好的朋友，最遠不會背叛對方的！”

單竹默然不語。

“為什麽，啊？你是這樣，蒼術也是這樣。他告訴我，要斬妖除魔，匡扶正道。要一心向善，心懷仁義。可結果，他入了魔道，滿手血腥！你為了情愛，自毀仙途！你們一個兩個，究竟怎麽了？”

柯亭大聲地質問，整個屋子中，只有她的聲音，震耳欲聾，悲痛欲絕。

吼完之後，柯亭癱坐在地，她雙手捂住了臉頰，覺得一片濡濕，睜開眼睛，發現手上全是水跡。

柯亭右手撫上了臉頰，又抹了一下。

她怔然地望着那上面的水跡，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居然，流淚了？原來，竹子也會流淚？柯亭将手指放到了嘴邊，輕輕舔了一下，苦澀的，鹹鹹的，原來，這就是眼淚的味道。

單竹震驚地看着柯亭，胸口，像被生了鏽的鐵鋸，來回不停地鋸着。竹子是不會流淚的，因為竹子是空心的。心都是空的，又怎麽會流淚呢？

可是，她卻讓柯亭，有了眼淚！

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該選擇堕入魔道！單竹一向不迷茫，她清楚自己需要什麽，想要什麽。此刻，卻不由地困惑了。她瞥了一眼同樣震驚的柯亭，只留下了一句“對不起”，便落荒而逃。

柯亭拖着沉重的身軀，慢慢挪到了床榻跟前，一頭栽倒了被褥上。她現在，不想說話，不想思考任何事情，只想這樣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