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靈記

第25章 打回原形

回到了客棧，炫音将柯亭放到了床榻上，他伸手，将她的手拿了起來，仔仔細細探查她的心脈。

見炫音皺眉，蒼術心下一緊，“如何？”

炫音沉吟了一會兒，方才道，“沒有傷及心脈，只是精氣耗損過度，估計要很久才能恢複過來。現下無甚大礙，只是會稍微虛弱一些。”

聞言，蒼術一直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我來照顧她。”蒼術走上前打算握住柯亭的手，卻被炫音搶先一步攬了過去。

“還是我來吧。”炫音莞爾一笑，“你畢竟一介凡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瞳孔一縮，蒼術的手頓在半空。

炫音不理會他，從腰間掏出了一個黑色瓷瓶，倒了一粒金黃色的丹藥出來，小心翼翼地給柯亭服下。

蒼術全程，面無表情地默默注視這這一切。然後，苦澀一笑，轉身出了房門。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合上了房門，頭顱擱在門上，久久不動。

耳中，那個虛影的話如影随形，在腦海中回蕩。

——蒼術，你也不看看，你不過區區一介低賤的凡人。我們妖魔，手指都不用動，就能像捏死蝼蟻一樣，輕而易舉地将你殺死，讓你連一絲魂魄都留不下來。柯亭，她憑什麽會喜歡你？她可是有幾千年修為，馬上要成仙得道的仙靈。而你，卻只有幾十年的壽命，還出身在腌臜髒亂的館子裏。

——上輩子，她不過是可憐你罷了，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不然，為什麽你一示愛，她就再也不理你了，讓你苦苦等了她一生，都再也沒有出現？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她和一個魔族逍遙自在地游玩去了。不信？要不要我帶你去親眼見一見？

鮮血，順着掌心，一滴一滴，落到了地板上，開出了一朵朵血色的蓮花。

蒼術緩緩地擡起頭，雙眸漆黑，深不見底。

夜，靜谧陰沉。整個天穹，只有半輪彎月，一點一點流轉，似乎耗盡了心力。

清晨，一縷陽光透過窗棂，灑落在床榻之上。

柯亭下意識地擡起手，卻發現有些不對勁。悠悠地睜開雙眼，斜着瞅了一眼手臂，立刻怔愣住了。她的雙手沒有了，只餘下翠綠的竹枝，上面幾片葉子微微晃動，尤其碧綠通透。

僵着身子，柯亭目光向下看去。一根修直的竹竿隐在被子之中。她又晃了一下，連腳也變成根須了。

這是怎麽回事？柯亭集中意識，想要變回人身。試了十幾遍，一點變化都沒有，自己還是一竿竹子。

欲哭無淚，她怎麽變成原形了？自從修成人形之後，她再沒有不受控制地顯露出真身過。

難道是最近損耗過大？

她用力挪動，從被子裏抽了出來，自此一下，就耗費了許多力氣，讓她有些氣喘。

緩了一會兒，柯亭将根須探到地板上，用枝葉撐着床沿，慢慢悠悠地把整個身子立了起來。

呼，終于站起來了。柯亭用枝葉摸了摸竹竿上躺下的幾滴薄汗。

正想着要怎樣，才能不被人發覺地，用這副尊榮，蹦跶到炫音的房間，這時，門吱呀一下，從外面被推開了。

柯亭來不及躲藏，正好被踏入房門的炫音看個正着。

炫音：……

柯亭：……

“趕緊把門關上！”柯亭回過神來，怒瞪着炫音。剛瞪完人，她才恍然想到，她現在可沒有鼻子眼睛之類的，炫音看不見。

炫音沒有說話，順從地将門關上，上了鎖，又下了一個結界。

然後，慢慢踱步過來，繞着柯亭轉了一圈，又倒着轉了一圈。他一手環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口中啧啧有聲，“這是你原形？”

“嗯。”柯亭沒好氣地應了一聲，“你能不能別繞着我轉？我頭暈。”

“你現在就是一竿竹子，哪來的頭暈？”炫音伸出手，拽了一下她的葉子。

柯亭現在沒有腳，根須也沒有紮在土壤裏，被他一拽，就往一邊倒去，幸好炫音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重新站直了身子，柯亭氣憤地用最長的那根枝葉甩了炫音一下，火氣特別足，“你作死啊，炫音！”

“哎哎，別生氣嘛。”炫音見她語氣頗有些氣惱，立刻收斂了玩鬧取笑的心思，賠禮道歉。

“哼！”柯亭轉過身子，本打算坐到床榻上，又想起自己的現狀，又轉頭蹦跶了回來。

忍住笑意，炫音輕咳了一聲，将她扶正了對着自己，“你現在這副模樣，怎麽回事？”

晃動着枝葉，柯亭很是惆悵，“我也不曉得，剛才試了很多遍，根本就沒法變回原形。可能是昨天精氣靈力耗損過度的緣故，以我現在的靈力，維持不了人形。”

“靈力損耗過度，或者神魂不穩，都容易變回原形。這樣，有利于盡快恢複過來。”炫音點了點頭，倏地正色起來，直直盯着柯亭，“我昨天探了你的心脈，發現你魂魄似乎有些虧損，這是怎麽回事？”

“啊？不會吧？”柯亭收了枝葉，神識不停運轉，“哦，可能是昨天那吸血藤做的妖吧。”

“你何時學會說謊了？”

“……”

柯亭一向極有主見，她不願意吐露的事情，任誰問都沒用。其實，何必再問？稍微想一想，也猜得到了。

是迷障森林那次吧？

他摟着她肩膀的那會兒，就注意到了她鬓角尚未幹透的汗漬，和微微泛着冰涼的體溫。只是當時，他還沒有從幻境影響之下出來，也沒在意這些細節。

炫音嘆了一口氣，收斂了質問的神色，嬉笑着道，“你如今可打算怎麽辦？若是這幅模樣出門，恐怕還沒出客棧，就被人當妖怪捉了去。”

“我是仙靈不是妖怪好嗎？”柯亭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苦着臉道：“我自然知道，現在這樣出不了門。”

“你這樣只能回離瞀山汲取一些靈力，再修煉一段時間了。”炫音說道，不過，他也沒指望她能立刻答應，因為……

“我也想過。只是，蒼術的事，可怎麽辦？”柯亭晃蕩着枝葉，愁腸百結，上一世，自己就錯失了。如今，如是再離去，萬一蒼術有個好歹，以後可怎麽和羅清神君交代？即便他好生歷完了劫，自己也沒顏面再見羅清神君了。

果不其然，炫音翻了個白眼，“我真是弄不明白，他和你非親非故，你做什麽非要生生世世去守護他？”

“因果循環，天道輪回。說了你也不懂啦。”柯亭敷衍地說。

“好，我不懂，就你懂。”炫音瞥了她一眼，“你現在不回離瞀山，以你這幅模樣，你覺得你能護得了他什麽？豈不是更給他添麻煩？再說了，他雖是凡人，卻也有些武功底子，比那些普通人類強上不知多少，能遇到什麽事？杞人憂天，說的就是你！”擡起手，本來打算點一下他的額頭，才發現她現在可沒有額頭，于是改手，輕輕扯了一下的枝葉。

“話雖如此……”

“行啦，我把你送回離瞀山，然後再回來替你看着他，行不行？”知道柯亭死腦筋，炫音只能委屈自己了，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嗯，如此也無不可。”柯亭想了一下，确實可行。的确，她如今這番模樣，估計會吓着他。而且，現在成了竹子，法術靈力施展不開，根本無力護佑。炫音就不同了，他既然是天魔一族，魔力高強，若有他照看，蒼術自然性命無虞。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好。”

炫音念起法訣，将柯亭這竿竹子攔在懷裏，瞬間消失在原地。

接近中午，見柯亭的房間還是沒動靜。蒼術在自己房間裏踱步了半天，還是決定去一探究竟。

他敲了敲房門，沒人應。于是打算推門而入，推了好幾下，竟然推不開。

正當他打算大力一些的時候，房門從裏面吱呀一聲打開了。

“是你？”蒼術的手頓在了半空，瞳孔一下子變得幽深，“你怎麽在這裏？”

“我自然是在這裏的。”炫音似笑非笑。

蒼術冷了臉，徑直走了進去，往床榻走去。

到了床榻邊，“柯亭人呢？”蒼術縮緊了瞳孔，轉頭看向炫音，語氣冰冷。

此刻，床榻上空無一物。

“哦，她走了。”炫音渾不在意地上前，對着一臉寒霜的蒼術，心情莫名美妙。

“走了？”蒼術雙眸幽寒，隐隐有一絲暴戾，“不可能，你騙我。”

炫音挑眉一笑，絲毫不懼地和他對視，“我騙你做什麽？再說了，她本就是一個仙靈，修煉方是正道，做什麽非要和你一個凡人厮混在一處？”

——蒼術，你也不看看，你不過區區一介低賤的凡人。柯亭，她憑什麽會喜歡你？她可是有幾千年修為，馬上要成仙得道的仙靈。

腦海中，不禁又浮現了那句話，蒼術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她能抛棄你一次，就能抛棄你第二次，你覺得，她真的會在乎你？不過是修仙之時，無聊的消遣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柯亭，上一世，你抛下我，遠走高飛，和這個魔族逍遙自在。這一世，你又要抛下我嗎？！

蒼術腦中轟鳴，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一樣，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房間。

看着踉踉跄跄遠離的背影，炫音眯了眯眼睛。

不要怪我。我只想要柯亭而已。誰叫你總是占據她那麽多的心神，誰叫你總是被她念念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