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渡煙
渡煙
五點半過一些,梁昊笑着和夏時秋勾肩搭背走出禮堂。
梁昊打了個哈欠:“穩了穩了!看到其他班基本都穿着校服我就知道穩了。”
邝相宜趕緊跑到最前面喊:“有事兒的換好衣服可以先走,沒事兒的留下來一起吃飯啊!”
一群人七零八散的應着,只有周束楚和方予厭沒說話。
回排練教室的路上天色已經是橙紅色的了,夏時秋看了一眼,趕緊往前跑。
“急什麽?”應歸舟跟了上去。
“沒什麽,餓了。”夏時秋認真的說。
回到教室,着急走的人先換衣服,而剩下一群別有用心的都沒急着換,全都坐在一起喝剛剛點了沒空喝的奶茶。
邝相宜把一杯沒拆過的奶茶遞給周束楚的時候,他有些茫然:“我沒點啊。”
“可能是魚哥幫你點的吧,就是你的,拿着。”邝相宜晃了晃手裏的奶茶。
周束楚愣着接過來,手裏的奶茶并不是溫熱的那種,選的常溫,糖分加滿。
正如他不知不覺記得很多方予厭的喜好和習慣,方予厭似乎也記得很多他的東西。
如果說方予厭是喜歡男生的,那有沒有可能會……
周束楚猛地把吸管紮進奶茶裏,把剛剛一閃而過的想法泡泡也紮破了。
等其他不參與的同學都走後,邝相宜忽然把燈熄了,然後推出來一個插着蠟燭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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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的禮物都在旁邊,而應歸舟只是起初看見的時候挑了挑眉,之後一直都是笑着的狀态,也并沒有很驚訝。
夏時秋有些郁悶的皺着眉湊過去:“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有什麽驚訝的,”應歸舟笑了笑,給大家切蛋糕,“你肯定會送禮搞驚喜,每個人生日你都這樣。”
“但是這可是大家一起給你搞得诶!”夏時秋不服。
“你那天聽見十九號那樣,還去找大班長商量,說什麽着急走是你爸的事兒,其實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應歸舟拿着小刀停住動作,扭頭去看夏時秋,“你不會随便和別人說你爸的事兒,雖然可能別人都不知道什麽內情,也不會有什麽感覺……”
“好了好了!”夏時秋聽不下去,“別分析了,我知道你他媽的料事如神了!”
應歸舟又笑起來,不過這次也沒繼續說這個話題,而是擡起頭和其他人說:“開個燈吧?外面太陽也快下完了,看不清。”
梁昊跑去摁開關,卻發現沒有反應,“诶?”
夏時秋也湊過去摁,半晌之後冒出頭去看其他教室。
但因為他們這是排練的教室,而且今天周六,上午早修之後其他教室都已經沒有人了,也不會開燈,看不出來情況。
“我看看我看看,”邝相宜穩住軍心,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今天排練的負責人管理群,“好像是停電了,禮堂那邊都暫停了。”
“那算了,”夏時秋掏出手機按了下手電,“這樣吧,你切。”
剩下的蛋糕不多,正好留出最後兩塊給沒上來拿的方予厭和周束楚,但夏時秋喊了一聲,只有方予厭回應了他。
“老周呢?他不會走了吧?”把手裏其中一份給了方予厭之後,夏時秋左右張望一下,依舊沒有看見人影。
梁昊靠近門口,他舔了舔沾了蛋糕的勺子,“我看見周哥好像是出去了,可能是去廁所了?他穿那身衣服也不能走吧……”
方予厭聞言站了起來,把蛋糕放到了桌上,他看了一眼其他地方,猛地頓了一下,“我去看看。”
出了教室門之後,方予厭往廁所走去,但不用進去只看一眼就知道周束楚不在裏面。
紅色惹眼的長款外套被脫在教室,周束楚出學校了。
把禮物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之後,周束楚就脫掉衣服默默一個人走了。
方予厭混在生日燭火裏暖橙色的臉是離開之前他最後看見的畫面。
其實周束楚也并不知道要去哪,等會肯定還要回來的,他只是想找個地方走走,呆在那似乎很容易想太多。
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門前大道上走過兩個抽着煙的男人,白煙在空中飄了一下就散了。
周束楚頓住腳步,往教師村七拐八繞的巷子拐。
巷子裏的雜貨鋪都是些簡單的醬醋調料,以及煙酒之類的東西。
周束楚穿着西服進店就要了一包煙和打火機,那老板看了他一眼,倒是什麽也沒說,從身後的貨架拿了一包紅色的煙和一個便宜的打火機就給他了。
出了店門周束楚看了眼自己身上這身表演服,還真是碰了個巧。
太陽已經快下到盡頭,天邊燒着紅色的雲,巷落裏有些人家已經開始起鍋燒菜,他都聽得很清楚。
周束楚揣着煙走了一會兒,找到一個沒有人的舊巷子走進去,靠着牆掏出剛剛買的東西。
周恒不抽煙,溫雲錦更加不抽。
周束楚都沒什麽機會見着煙這東西,除了偶爾過年節日碰見其他親戚或是在外遇到的陌生人,他幾乎是沒正經見過煙的。
此刻周束楚拆了包裝,從裏頭拿出來一根,點燃了夾在手裏,看了很久。
聽說抽煙一根就會上瘾。
聽說煙味比想象中的難聞。
聽說難過不舒服壓力大的時候抽煙很有用。
聽說未成年不能抽煙。
哦,最後一個不是聽說。
周束楚笑了半晌,把燃着的煙湊近了嘴邊,正要咬着的時候,巷口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猛地一愣,手裏夾着煙的力道都松開了,煙掉到地上,又下意識用腳踩住了那支剛點燃的煙。
橙紅與深藍交融的天空下,方予厭還穿着那身小王子的西式禮服,胸前花邊領和單薄的衣衫被晚風吹的鼓動起來。
逆光昏暗的巷口,他的神色讓周束楚看不清楚,但偶爾閃過領針和餘下天光交彙的閃光,會晃到周束楚的眼睛。
“你怎麽在這……”周束楚愣了愣,看着緩緩走進的人又皺起眉,“怎麽沒穿外套?”
方予厭沒有回話,慢慢走到他跟前站着。
“你最近狀态不太好。”他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
周束楚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握着煙和打火機得手不覺緊攥。
“排練太累了吧……”周束楚撇開了視線。
方予厭的目光穿透劉海要與周束楚對視,卻被後者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你昨晚驚醒了,做噩夢了嗎?”
周束楚猛地一震,也不知道是害怕自己的舉動被發現,還是想到了什麽。
總之一瞬間腦裏翻湧了太多東西,最後最清晰的是那過于真實的觸感。
他心髒頻率錯亂,猛的後退,卻撞上了牆面,只能局促又故作鎮定的否認,“……不是。”
方予厭靜靜看了他一會。
“那是因為我。”
周束楚一怔,下意識去看方予厭。
這個反應肯定了方予厭的結論。
他彎唇笑了一下,周束楚停滞的大腦來不及揣測其中的含義,便聽見他自嘲的聲音。
“一直以來,我自認為藏的挺好,結果你還是知道了,”方予厭後退一步,兩人隔開半步距離,“你要真覺得惡心,接受不了,直接跟我說。”
“讓你這樣每天漏洞百出的忍受我,太難受了。如果為了這麽些年可憐我,沒有必要,要你變成這樣,我放棄。”
周束楚愣着,張嘴想反駁,卻大腦一片空白。
方予厭說的話和他腦海裏的似乎完全不一樣,但又……好像讓他胸口的心髒抽了兩下。
他一時呆滞在那,而方予厭上前抽走了他手裏的煙和打火機,随意挑出了一根煙,“你想試試這是什麽味道的?我抽過,我教你。”
打火機明亮的火光一閃而過,青煙繞了一圈,周束楚看着那只煙被方予厭輕輕叼在唇間,然後面不改色的吸入,再移開煙,娴熟的吐出一圈好看的煙圈。
他來不及有什麽反應,甚至腦海裏剛浮上方予厭為什麽這麽會抽煙的疑惑。
忽然,清冷的小王子閉着眼向前吻上了他的唇。
苦,辣,刺鼻,嗆喉。
那一口煙被方予厭渡入他的喉腔,直接了當的将一切屬于煙的味道送進肺腑,并不算美好的感覺讓他一震,瞬間清醒過來。
随即那跟夢中如出一轍,甚至更甚的觸感便揮之不去了。
方予厭沒有深入,這輕輕的一渡,便準備後撤。
他并沒有什麽別的意思,這一下更像是孤注一擲和破罐子破摔。
反正事已至此,就當是告別吻,是自己的告別吻也好……
但下一秒周束楚卻用力真正的吻了過去,在方予厭僵住的一瞬間反客為主,将人推到了對面的牆上。
打火機和煙都猝不及防掉在了地上。
一聲不重的脆響下,一切變得如同幻覺一般。
不似方予厭蜻蜓點水,以渡煙為借口的吻,周束楚的所有目的都是他。
那一陣煙滾入肺腑像是點起了烈火,燒的周束楚渾身發熱,只想在方予厭這一方天地掠城奪池。
直到方予厭第二次想要後撤,周束楚才松開手。
他撒了手,卻沒從方予厭身上挪開,抵着方予厭左耳,喘息着開口,語調似乎還有一絲委屈:“方予厭,你竟然說我可憐你。”
“我全都是真心的。”周束楚頓了頓,把氣息都喘勻了,才說下一句。
“對你好,在你身邊,全部都是真心的。”
被反吻之後,方予厭就不大清醒,此刻聽見他這麽說,只是略微自嘲的一笑,“我知道,但是不一樣的周束楚。你對所有朋友都是真心的,而我……”
“而你是最特殊的。”周束楚打斷他,往後退了些,和他面對面。
“我只無微不至的記得你的喜好,你的每一個動作,每天挽留你在我身邊,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們在一起那麽久,都是我在挽留你。”
他的手有些抖的撫上方予厭微愣的面容,這樣近的距離,他聽見方予厭胸腔混亂的心跳,也感受自己胸腔的猛烈震感。
“我确實很蠢,直到你和應歸舟成雙成對一起出入的時候我才感覺到,我想你留在我身邊,除了想和你在一起,還有只想你身邊的人是我。”
“什麽……意思?”方予厭茫然的,下意識反問。
周束楚笑了一下,在他臉邊的手掐了一下方予厭的臉頰,“你為什麽說我蠢啊,你自己也不遑多讓吧。”
方予厭當然不蠢,但是這句話太難理解了。
要他理解成周束楚是喜歡他的嗎?好像是這樣的,但是真的是這樣的嗎?或許是他悟錯了意思……
看着方予厭的眉頭又皺起,周束楚自己貼了過去,和他以額相抵。
“我确實很久都沒想清楚,我想的太慢,但很多事情都已經在催我快點明白了,”周束楚輕聲說,“所以我今天明白了,希望不要明白的太晚。”
他臉側了一下,又吻了過去。
他說:“除了朋友,我還想做能和你接吻的人。”